陳曉墨他爸為了保住家里的那點余糧余錢，半夜裝上車，帶著一家人躲到二兒媳的老家去了。陳曉墨到家一看人去屋空，地上積的灰比銅錢還厚。滿村打聽了一圈兒才知道他爸舉家遷移，就給他留了封信和五十塊錢在祠堂里。

    陳曉墨是快被親爹氣死了，可也沒轍。在老家能把他這樣的供到高中實屬鳳毛麟角，任誰都說不出他爸半個不字。災(zāi)年日子難過，同族叔伯家也都緊張，年根兒底下他不好去給人家添堵。思來想去，他決定回北平，等過完年找份兼職自己供自己讀書。

    頭三十兒李春明從鎮(zhèn)上下來給丈人拜年，到陳曉墨家一瞅就剩他一人，立馬把陳曉墨的行李一拎，給人拖去他們家過年。好在公婆——名義上的——既沒趁人之危逼他跟李春明拜堂成親，更只字未提還彩禮錢的事，還好吃好喝供著。反正兒子跟兒媳在北平那么些日子了，況且兒媳現(xiàn)在只能指望夫家，在他們眼里婚事是板上釘釘，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

    李春明挺守規(guī)矩，把自己的房間收拾出來讓陳曉墨睡，他去跟老爹老媽屋里打地鋪。春節(jié)家里親戚來串門，他只說陳曉墨是來家暫住的朋友，省得還沒拜堂成親就把媳婦領(lǐng)家住來，讓親戚朋友對陳曉墨指指點點。

    他跟陳曉墨保證，書，踏踏實實念，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有他在絕不用對方cao一個大子兒的心。

    周云飛是跟家沒待過初三就拉著何朗奔天津了，他受不了家里那幫親戚對何朗的冷嘲熱諷。幾個表哥堂哥變著花樣的讓何朗下不來臺，一群少爺公子哥兒，不是用洋酒灌醉何朗看他出丑，就是拿何朗聽都沒聽過的文豪和藝術(shù)家的話題噎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云飛的父母倒是沒給何朗臉色看，只是憂心兒子的未來。說是在洋人的船務(wù)公司做事，可何朗一個英文字母都不認(rèn)識。周家夫婦不當(dāng)面戳破，私下里，周爸爸把何朗叫進(jìn)書房，從這個樸實的年輕人嘴里問出了實情。

    周爸爸提出給何朗一筆錢，讓他去讀個專業(yè)中學(xué)，將來好找一份體面的工作。何朗婉言謝絕，說自己一定會給周云飛開起診所，希望對方能給他時間和機(jī)會。

    周爸爸也是窮學(xué)生出身，在國外留學(xué)時為賺生活費(fèi)什么苦工都干過。他在這個小伙子的誠懇話語中聽出當(dāng)年自己那份骨氣，思量許久，與妻子商量過后終是應(yīng)了兩人的關(guān)系。

    周家夫婦客氣，但親戚朋友都看不上何朗。即便何朗嘴上不說，周云飛也知道他的自尊心快要碎成末了。干脆躲開那幫人，跟何朗一起去了天津。痛痛快快地玩，盡享離別前的纏綿，直到把人送上船。

    船上船下遙遙相望，熱戀中的人依依惜別，周云飛回北平時眼睛還是腫的。

    付聞歌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這一個多月經(jīng)歷的事，比他將近二十年人生經(jīng)歷的還多。好在都過去了，白育昆出了院，白翰辰的身體也恢復(fù)如前，亂成一鍋粥的家終于風(fēng)平浪靜。

    中午回小院吃飯，周云飛沒見著方嬸趕緊問人去哪了。他沒聽何朗提起過方嬸要走的事兒。

    “他大概不好意思跟你說吧?！备堵劯枘荏w諒何朗的心思，“年前有人給方嬸介紹了份活兒，說是城南那邊有戶人家給老爺子做壽，要搭棚子開流水席后廚缺人手。她跟那認(rèn)識個廚子，五十來歲，鰥居多年也沒孩子。廚子相上方嬸了，愿意養(yǎng)活她和何瑄何蘭，方嬸也覺得歲數(shù)越來越大該找個依靠，就應(yīng)了。前些天她去白家找我，托我把婆婆給她的金戒指留給你，嗯……我放你屋抽屜里了?！?/br>
    寡婦再嫁，便是失了貞潔，會讓子女臉上無光。不到萬不得已，通常不會走這一步。周云飛心里明白，這是方嬸不愿給他跟何朗添累贅，找個男人嫁了，有份依靠，省得將來累他們?yōu)樽约吼B(yǎng)老。還把婆婆給的戒指留給他，便是說明認(rèn)下他這兒媳了。

    他問：“那廚子住哪?。课胰ソo她送點錢，何朗上船之前留了錢給我?！?/br>
    付聞歌為難道：“那廚子是山東人，烤掛爐鴨子的，已經(jīng)帶方嬸回濟(jì)南了。”

    “沒留個地址？”

    “留了，跟戒指一起壓你抽屜里了?！?/br>
    周云飛蹦跶進(jìn)屋里，不一會又出來，推上付聞歌的自行車往院外走。鑒于老三被綁的事兒，白翰辰堅決不讓付聞歌騎車上下學(xué)了，他就把修好的車放到小院里給陳曉墨和周云飛用。

    “不吃飯去哪?。俊标悤阅珕?。

    周云飛的聲音從院墻外飄進(jìn)來：“去趟郵局，給方嬸寄錢！”

    “急性子哩?！标悤阅珦u搖頭，把裝餅子的笸籮往付聞歌面前推了推，“咱先吃吧，待會給他帶點去學(xué)校?！?/br>
    新來的丁嬸做飯沒方嬸做的好吃，付聞歌本來就不覺著餓，只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陳曉墨見他不吃了，問：“咋哩？”

    “不好吃，沒味道?！备堵劯璋櫚櫭?，端起茶杯喝茶。

    陳曉墨也覺得沒啥味道，丁嬸像是不大舍得放鹽。他起身回屋拿來罐從老家?guī)У挠屠弊?，往土豆絲里擓進(jìn)一勺拌了拌：“嘗嘗，李春明他媽做的，大油呲的，香著哩?！?/br>
    “你跟他家里人處的還挺好?！备堵劯柽叾核厞A起一筷子土豆絲放嘴里——嚯，又香又辣，胃口一下就開了。

    “好啥，欠的債又多哩。”陳曉墨無奈搖頭，眼瞅著付聞歌直接擓起一勺油辣子往面餅里夾，趕緊出言提醒：“少擱！辣！”

    “我真沒覺著有多辣?！?/br>
    付聞歌豪氣地咬了一大口浸著紅油的面餅。

    TBC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呵呵，酸兒辣女？

    還是閨蜜組湊一起比較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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