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都他媽放開老子！”

    段賦華掙不過那許多人，鬼叫不休。吵鬧聲大了，終是驚動了樓下。老板娘扭著腰進來，瞧見這陣仗，趕緊轉(zhuǎn)臉喊店里的人上來把兩邊的人隔開。

    “看看，這是怎么話兒說的，吃個飯怎么還吃出仇來了?！崩习迥锾焯靸菏刂?，醉酒鬧事的見得多了去了，不慌不忙左右兩邊勸，“段爺，二爺，今兒這頓我請了，消消氣兒，時候也不早了，都回吧，啊?！?/br>
    白翰辰面無表情地抬起手：“用不著，該多少錢是多少錢，段少那桌也簽我的單?！?/br>
    說著，他隔著幾幅肩膀，冷冷掃了段賦華一眼。那貨早已爛醉如泥，除了癱在那叨叨“給老子打”，連眼都睜不開。

    “哎呦，都說二爺局氣，今兒我算親眼見著了。”老板娘緊著拍馬屁，“沖您的面子，我給您打個八折?！?/br>
    “隨便?！卑缀渤睫D(zhuǎn)身把金魚兒叫到身邊，“待會讓邱大力送你，回去告訴老鴇子，就說二爺說的，段賦華再點你，不許應(yīng)?！?/br>
    “謝謝二爺?！苯痿~兒滿眼含著感激，又對付聞歌道謝：“謝謝您今兒個替我拔創(chuàng)，有空您來拜月樓，甭管是捏腿捶肩還是洗腳，魚兒準能伺候的您舒舒服服?！?/br>
    “不用不用。”

    付聞歌面上一緊，心說我肯定不會去你們那。

    邱大力開車送金魚兒，白翰辰便說叫黃包車回去，付聞歌則說想走走。錦和苑離白家大宅不太遠，走著差不多一個鐘。眼下月色正美，十分適合散步。

    和付聞歌并肩走在街邊，白翰辰只覺嘴里甜絲絲的。剛付聞歌那一腿踢上段賦華，不由教他心頭微動。雖說行為舉止是沖動了點，但歸根結(jié)底是這小人兒怕他吃虧。當然了，那醉鬼也打不動他，他本打算巴掌落下來時閃身躲開，教那孫子自己栽個跟頭。

    此時此刻，饒是付聞歌再不肯輕易給他個好臉兒，那份顧他的心思也昭然若揭。只欠他主動一些，把包裹在那顆心外面的硬殼輕輕敲碎。

    心里想著，白翰辰稍稍側(cè)過眼，瞅準機會，伸手去勾付聞歌甩在身側(cè)的手。

    “誒！二少，你看那邊圍了好多人?！?/br>
    付聞歌抬手一指，教白翰辰撈了個空。只見不遠處，一位肩上胸脯都鼓鼓囊囊的濃髯壯漢正坐在石桌邊，與石桌對面的男人抵腕相視。

    白翰辰趕緊假裝背過手，往前頭張望了一番，壓下滿心的不悅道：“那是靠比腕力贏錢的，白天在天橋，晚上就到地安門這邊來了?！?/br>
    付聞歌想起以前在軍營里也常見這種場面，問：“贏一次多少錢？”

    “好像五塊錢吧，輸了給一塊。”

    “等著，我去贏五塊錢回來?！备堵劯钄]起袖子。

    白翰辰把他拽住——沒拉著手，握著胳膊也能湊合：“甭費那勁，實話說你連我都掰不贏。你雖有巧勁兒，但力量上終歸是差?！?/br>
    這話刺了付聞歌的耳朵，他轉(zhuǎn)臉瞪著白翰辰，道：“賭五塊錢的？”

    白翰辰只想笑：“成，我還能讓你半只手。”

    付聞歌不屑地撇下嘴角：“二少，切莫自信過頭，面子好丟不好撿?！?/br>
    “這點兒自信我還真有。”

    說著，白翰辰上前點了一塊錢給那位力士，招呼他給自己騰個位置，順便做裁判。與付聞歌面對面坐定，白翰辰拽下袖子，握住了對方的手。他琢磨著雖然眼下的局面不似想象中那般浪漫，起碼算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牽回手了。

    掌心相觸，付聞歌忽覺臉上發(fā)燙。他錯開眼神，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腕——這便是剛白翰辰說的讓半只手。

    力士按住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擺正位置，以利公平。且聽他一聲令下，握在一起的手同時用勁兒，圍觀的人皆亢奮起來，為他們大聲鼓勁兒。

    事實證明，白翰辰的腕力確比付聞歌高不少。剛開始他留了點勁兒，教付聞歌把自己的手掰過去寸把寬的距離，等到對方臉色漲紅力氣漸散，便用盡全力把那比自己纖細了幾許的腕子壓向左側(cè)。

    眼看著要贏了，白翰辰忽然勾起嘴角，卸了勁兒，勝負立時扭轉(zhuǎn)。壓下白翰辰的手，付聞歌抬眼瞪著他，臉上寫滿疑惑。

    “哇！我贏了！我贏了！給錢給錢！”

    圍觀者里唯一一個押付聞歌贏的瘦子，在一旁興奮得大喊大叫。要說比腕力輸贏那幾塊錢不叫事兒，能引得如此多的人圍觀，皆因每局都會開盤下注。

    收好賭局的抽頭，那力士諱莫地朝白翰辰笑笑。外行人看不出來，他瞧得真真兒的。想來是為哄那學生小哥開心，這位爺讓了可不止半只手。

    付聞歌完全沒被哄笑，他質(zhì)問白翰辰：“你干嘛最后不使勁了？”

    “沒勁兒了啊?！卑缀渤铰柤纭?/br>
    “瞎說，你明明就——”

    說著話，付聞歌只覺得不對勁兒，回過神來臉上又染了層熱意。這都比試完了，白翰辰怎么還攥著他的手不松開？他試著把手抽走，誰知對方明顯不想隨他的意。

    邊拖著付聞歌往前走，白翰辰邊揚起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