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半爺兒”讓付聞歌瞬地吼了起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齷齪??？”

    “這不叫齷齪，這叫防人之心不可無?！?/br>
    “我睡覺沒那么死！”

    “你就是睜著眼睡，也扛不住那力氣大的主?！卑缀渤接幸饧又厥稚系牧Φ?。經過昨天那一出，他發(fā)現(xiàn)付聞歌雖然身手敏捷有股子巧勁兒，但從力量上講，還是差了點意思。

    他挑釁道：“有本事你先把我掙開。”

    哐！

    迎面拍來一塊鎮(zhèn)紙。

    不識好歹，整他媽一活閻王！

    白翰辰拿飯碗撒氣，吃完“咚”地往桌上一頓。旁邊的幾位被他嚇了一跳，都停下筷子瞧著額角上頂了塊烏青的二爺，表情各異。

    孫寶婷剛看兒子臉上掛了彩，心疼壞了，趕忙問緣由。白翰辰說是撞門廊柱子上弄的?？傻搅孙堊郎?，她見付聞歌沒來吃晚飯，現(xiàn)在再看兒子的舉動，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吃完飯，孫寶婷問玥兒拿了瓶跌打損傷藥，敲開兒子的房門。白翰辰見母親進來，起身搬過把椅子讓她坐。

    “你坐，媽給你擦點藥?！睂O寶婷把高高大大的兒子按到椅子上，往手心里倒了點藥水，用手掌搓熱后敷到那青黑的額角之上。

    “翰辰，你這是……跟聞歌鬧別扭了？”她謹慎地問。

    知子莫若母，白翰辰跟白育昆不光相貌是一模子里倒出來的，脾氣秉性也是。遇見那窩心的事兒要是不得發(fā)散，且跟自己慪氣呢。

    白翰辰沒言語。要是換個人三番五次的跟他動手他早急眼了，可付聞歌？cao的咧，打打不得，罵罵不得，真逼急了當院兒再給他來一大背胯，這臉得丟他媽長城北邊去。

    好心當成驢肝肺——哎嘿！

    “媽您輕著點兒！”

    劍眉狠擰，白翰辰輕推孫寶婷的手，回手自己護住傷處。

    孫寶婷見了，心里也是有怨。聽邱大力說，昨兒白翰辰就在付聞歌那吃了虧了，今兒個又添新傷，看樣子像是被什么硬東西狠砸了一下。

    兒是母的rou，白翰辰是疼在明面上，她卻疼在心里頭。

    孫寶婷心疼兒子，也顧不上那許多聯(lián)姻帶來的好處，當下皺眉道：“處不來就算了，我去跟你爸說，把這門親退了?！?/br>
    按老理兒，這新人過門前是不讓見面的。念及兩個孩子都是受過新文化教育的人，她才順了白育昆的意思，把付聞歌接家里來住上段日子。本想著讓兩個人處處，各自把對方的好瞧在眼里頭，婚事就順理成章地辦了?？蛇@才剛幾天啊，白翰辰都快進醫(yī)院了。

    聽了母親的話，白翰辰略略怔了怔。該高興才是，可不甘心吶。剛付聞歌砸完他，不但不道歉，還說什么“你這種人，活該一輩子娶不著媳婦”，給他氣得左右兩邊腦袋一起疼。

    ——我那是不想娶，改明兒我要是吐口說娶媳婦，媒婆得排出胡同口去！你付聞歌不就是考上個國立醫(yī)學院么，有什么可傲氣的，要不是我，你那口毛子英文能讓教授把假牙給笑噴出去！

    要說他白翰辰活這么大，還從來沒在同一個人身上吃這么多虧，不找補回來，咽不下去這口氣！

    然而自己的事兒小，家里的買賣為大。貸款眼瞅著就批下來了，等回頭興瑞那邊一倒，要真有那混不吝的主找上門討債，嘴皮子歸齊是硬不過槍桿子。

    沒付聞歌他爸做靠山，到時候還真不一定能收得了場。

    思慮至此，白翰辰拍拍孫寶婷的手，道：“甭讓爸去舍那老臉，生意人重個信字，說出去的話，沒有往回找的。”

    “那你這一天天的……”孫寶婷沒把話說完。兒子要臉面，別往心窩子上杵。

    “都是意外，甭cao心我?！卑缀渤浇o自己找臺階下，將話題引開，“媽，馬上立秋了，爸得回來祭祖，您先張羅這事兒吧?！?/br>
    孫寶婷臉上閃過絲欣喜：“你爸說他哪天回來了么？”

    “就下禮拜吧。”

    “他自個兒？”

    “指定是他自個兒啊，還能有誰？”白翰辰咂摸了下味兒，反應過來母親的試探，“哦，容宥林去大連了，得走段日子，我這回去天津也沒瞧見他?！?/br>
    “那你爸還不早點兒回來，家里這么大攤子事兒，他橫是一點兒心不cao?！绷嘉?，孫寶婷的眼里都是怨。

    白翰辰知她是吃醋，起身抱住母親的肩膀，好聲好氣地安慰道：“天津那邊也是一大攤子事兒，這貨上船下船的，不得有人盯著？上次出那檔子煙/土的事兒，您忘了？我爸是真走不開。”

    孫寶婷不悅道：“甭糊弄我，你爸還能天天去碼頭上風吹日曬？不愿意看我這張老臉就直說，何必躲天津衛(wèi)去。是，我比不上人容大律師，懂好幾國洋文，又會做生意，又年輕?？晌耶吘故悄惆置髅秸⒌奶焯旄忸^不著家，怎么就不替我的臉面想想？”

    每到這時候，白翰辰唯一能做的就是閉嘴聽母親抱怨。老話說勸賭不勸嫖，當然不是說容宥林的出身不好，話糙理不糙，就那么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