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主旨是新舊理念沖突，主角互相潛移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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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天津，法租界。

    白色轎車緩行于街道上，司機邱大力從后視鏡里瞄了眼白翰辰，問：“二少爺，您是先去菲利普的辦公室，還是先去見老爺？”

    白翰辰拎出懷表看了看時間，說：“先去見我爸，這會兒那紅毛鬼應(yīng)該在喝下午茶，不方便打擾?！?/br>
    邱大力濃黑的眉毛立時擰緊：“您說這幫洋鬼子是怎么想的？居然往茶里兌牛奶！那他媽是人喝的東西么？”

    “你喝過？”白翰辰嘴角微動。

    “就上次，送您去見菲利普那紅毛鬼，我在一樓等著，有個穿白花圍裙的女傭人給我端來一杯。親娘咧！這一口下去給我惡心的，噴她一圍裙！”邱大力咧開嘴角笑笑，“不過那女傭人的長得挺水靈的，不知道這次能不能瞧見。”

    白翰辰說：“你待會別在一樓等著了，去趟勸業(yè)場，把我大嫂讓帶的東西買齊了，晚上就得返回去。”

    天津有港口，租界又多，住的凈是洋人。什么新鮮貨到了都得先在這地界兜一圈兒，然后再進(jìn)北平城。這里最琳瑯滿目的商場，當(dāng)屬法租界的勸業(yè)場。

    “呦，這么著急？那我還得瞅空弄點兒油去。”

    “家里來客了，我爸特意叮囑讓我這趟早去早回。”

    想起之前在街上偶遇到的付聞歌，邱大力呵呵地笑了起來：“二少爺，那是誰家的少爺啊，長得真夠俊的?！?/br>
    后座傳來聲冷哼。

    “八大胡同里，有的是比他俊的?！?/br>
    付聞歌發(fā)完電報，跟著丫鬟玥兒沿走廊往前廳返。在西院與中院之間的月亮門那，碰上位身穿翠綠錦緞旗袍的少婦。少婦見到陌生男子，忙揪下別在協(xié)里的絲帕，半遮住臉低頭匆匆而過。

    付聞歌回頭看了眼那嬌小的背影，問玥兒：“這位是？”

    “哦，那是我們大少奶奶?！?/br>
    玥兒的語氣不冷不熱，在付聞歌聽來似是少了分對主人家的敬意。很快，他就知道這份不敬源自何處——

    “不下蛋的雞，還霸著巢不肯挪窩兒?！鲍h兒哼了一聲，“大少奶奶十年沒有生養(yǎng)，也就是我們大少爺仁義，這要是換了別的人，早納妾娶小了。”

    付聞歌早先在洋學(xué)堂跟著位傳教士學(xué)過段時間西洋醫(yī)術(shù)，知道這無后未必是生育者的問題。倒是有不少男人患有隱疾，卻還將屎盆子扣到對方頭上，再娶，也還是抱不出蛋的雞窩。

    只是這丫鬟的態(tài)度令他不悅，即便不是主仆也不該在背后如此嚼人家舌頭。

    “許是人家夫妻倆感情深厚，容不下第三者?！蹦模堵劯柘胍獮檫@位大少奶奶爭個公平。

    玥兒聽了，哼笑道：“付少爺，您初來乍到，好多事兒都不知道。我是沒念過幾天書，但我明白什么叫‘相敬如冰’。平日里大少爺都不拿正眼兒瞧她，晚上睡覺也一個東屋一個西屋?！?/br>
    聽著玥兒的話，再看她那副不屑的神情，付聞歌心里忽的冒出個想法——這丫頭，莫不是覬覦大少奶奶的位置罷。

    白家在天津法租界里的分宅是座洋氣的西式小樓。樓和院子是法國人的設(shè)計，內(nèi)裝潢請了意大利人，地段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

    白家老爺——白育昆——正在院子里招待客人，見兒子下車，沖他招招手，叫他過去一起喝茶。白翰辰行至父親身邊，恭敬地喊了聲“爸”，爾后與坐在對面、那位肥頭大耳的客人握了握手。

    白育昆十六歲娶妻生子，如今不過是四十過半的年紀(jì)，發(fā)黑油亮，依舊是壯年之姿。待白翰辰落座，他替兒子引薦道：“翰辰，這位是興瑞銀行駐津辦事處的趙理事，大權(quán)在握的財神爺。你要辦兵工廠，他一個人就能把貸款給你包了。”

    白翰辰故作欽佩道：“趙理事，什么時候到了北平請務(wù)必通知我，我得給您在正陽樓擺一桌滿漢全席?！?/br>
    趙理事很是受用這份客套，同時也吹捧對方：“說笑了，白老爺，白公子，誰不知道你們白家家大業(yè)大，辦個廠而已，還用得著貸款？”

    白育昆碾動著拇指上綠油油的玉扳指，輕笑道：“世道艱難，誰敢把家底兒全押在一處？一年五萬條槍，三百萬發(fā)子彈，得進(jìn)多少銅鐵錠，雇多少壯勞力？趙理事，您給算算，一個月多少現(xiàn)大洋才不至于停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