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學(xué)員們在明城駕校門市部集合，坐駕校大巴車去科目一的考場。大巴車?yán)锍俗罱恢軋竺男聦W(xué)員們，還有幾個上次考掛的學(xué)員。開大巴車送考的教練是老曾。

    “要是不及格，我媽肯定會罵我的……”漂亮meimei陸文婷緊張地揪著小手，嘴里默默念著“保佑我一次過”。

    挨坐在漂亮meimei右邊的簡佳宇說：“考科目一而已，沒過就下次再考唄。你mama還管這個??？”

    陸文婷點頭：“嗯，我mama管得可嚴(yán)了。不管是什么考試，都要求我考好?！?/br>
    “果然是乖乖女，”簡佳宇邪魅一笑，又越過走道問旁邊哈欠連天的江映霓：“姐，科目一準(zhǔn)備得怎么樣？”

    “不怎么樣?！苯衬拊掚m然這么說，但其實已經(jīng)對科目一考試十拿九穩(wěn)了。她昨晚被古城那句“不如去臨時抱佛腳”給刺激到，為了能一把過考試，一整夜沒睡覺，瘋狂刷題，終于練到了平均分96分的水平。

    “你肯定能過的?！焙喖延钫f：“姐你一看就是頭腦特別聰明的人?！?/br>
    “謝謝?！苯衬迲械煤秃喖延顝U話，戳了戳旁邊那個安靜不語的男生：“麻煩把窗戶關(guān)緊?！?/br>
    男生立即照做，繼續(xù)靜默一分鐘后，突然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江映霓問：“我們以前應(yīng)該是小學(xué)同學(xué)吧？”

    “嗯？”江映霓看著這個同齡男生，微微蹙眉說：“我不記得了。”

    “你叫江映霓對不對？”男生說話的聲音并不大，與人交談時彬彬有禮，一看就是個修養(yǎng)好的人。他自我介紹：“我叫鄭梓杉?！?/br>
    鄭梓杉？江映霓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別說小學(xué)同學(xué)，她連那些初中同學(xué)叫什么都不記得了，即使記得名字也不記得那些同學(xué)的長相。她對那些人漠不關(guān)心。

    “我是育才小學(xué)5班的，”鄭梓杉說：“班主任是劉樂琴老師。我昨天找到了小學(xué)畢業(yè)照，你和照片上很像。”

    江映霓撇嘴：“我妝化得這么濃，你能看出來和照片上很像？”

    “能的，畢竟五官沒變?！编嶈魃颊f：“而且以前我們是一組的，我是小組長，坐在你后排，對你印象很深?！?/br>
    “……哦。”江映霓以前確實是育才小學(xué)5班的學(xué)生，也記得小學(xué)有個叫劉什么琴的啰嗦班主任，教了她整整六年的語文，讓她對語文這門科目從此提不起任何興趣。

    看來這個叫鄭梓杉的男同學(xué)應(yīng)該沒有騙她，說的是實話。

    鄭梓杉怕江映霓不信，又為自己作證明說：“小學(xué)二年級的時候，我還代表全班同學(xué)去過你家，你家在江岸區(qū)那邊。對了，我還見過你奶奶……”

    “打住打住，”江映霓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他說：“我信你，行了吧？”

    任何有關(guān)小學(xué)二年級的往事，江映霓都拒絕回憶。是的，任何。

    “抱歉，剛才提到那件事……是不是讓你不開心了？”鄭梓杉小心地賠禮道歉：“我絕對不會再提它了?！?/br>
    “你不用道歉?！苯衬蘩溆驳卣f。

    “我主要是覺得能再相遇還挺有緣的，所以才……”鄭梓杉吶吶說：“不打擾你了。你繼續(xù)看手機(jī)，我閉嘴?！?/br>
    江映霓冷冷“嗯”了一聲，心不在焉地望著車窗外一瞬而逝的風(fēng)景。

    剛才鄭梓杉那句“我閉嘴”突然勾起了她的小學(xué)回憶。她從小就是暴脾氣，在家受到j(luò)iejie和父母的壓制，只能把脾氣向外宣泄，欺負(fù)同齡人。那時候，她在班上看誰不爽就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還總是斥令他人“閉嘴”。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所謂“三歲看老”…果然啊，她從小就不是個什么好東西。

    原生家庭的罪孽無法救贖，直至讓人破碎得千瘡百孔。

    *

    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的效果不錯。江映霓做考試題目無比順暢，她答題時甚至走神地想，當(dāng)年中考要是也像這么認(rèn)真地通宵復(fù)習(xí)，說不定就能考到高中讀書了。

    第100題做完，提交，總分94。

    江映霓伸著懶腰走出考場，正巧碰到剛從考場出來的漂亮meimei。

    “jiejie，你過了嗎？”陸文婷問。

    “過了啊?！?/br>
    “我沒過，89分，就差一分?！标懳逆镁趩实卣f：“白刷題那么久了，唉。”

    “下午不是還能再考一次嘛?！苯衬拚f：“總會過的。”

    陸文婷說：“這東西真的要看運氣啊…jiejie你沒怎么刷題就輕松考過了，我辛苦刷題一周也沒用。我要沾沾jiejie的歐氣。”

    我去你媽的沾歐氣？挺文靜的小姑娘怎么一張嘴就瞎叭叭呢？哪只眼睛看到老娘沒怎么刷題了？老娘參加中考的時候都沒有昨晚那么刻苦努力好嗎？

    江映霓很文明地沒有罵出聲。

    陸文婷又說：“對了，jiejie，聽你說的也是江城方言，你也是江城本地人嗎？”

    “是啊?！?/br>
    “那你是哪個高中畢業(yè)的呀？我昨天才知道，我和簡佳宇都是四中畢業(yè)的，居然是校友。”

    “姐沒讀過高中?！苯衬奚虡I(yè)微笑：“和你們不是校友?！?/br>
    “哦……難怪你化妝這么好看?！标懳逆檬Ｏ掳刖湓挍]說出口——果然那些不好好讀書的壞女生比較會化妝啊。

    江映霓詫異，這漂亮meimei是怎么被她媽教的情商如此低下？她這說話水平簡直令人發(fā)指。

    “meimei，教你一個道理?！苯衬夼牧伺年懳逆茫骸耙院笠娙苏f人話，見鬼說鬼話。懂了嗎？”

    “啊？”陸文婷一臉迷茫委屈。

    “不懂就算了?！苯衬匏ο玛懳逆茫氉宰呦蝰{校送考的大巴車。

    …………

    她們幾個是先進(jìn)場考試的，其他學(xué)員還沒有考完。大巴車?yán)镏挥薪叹毨显?，這個國字臉中年男人正在無聊地刷抖音小視頻。

    “曾教練呀，”江映霓一上車就和他套近乎：“問您個事唄？”

    老曾是個有家室的老實人，看到年輕女孩兒湊過來，連忙往后挪了些，與江映霓保持距離。仿佛江映霓是妖精，而他是唐僧。

    算了，沒有皮膚這么黑的唐僧。

    “你問吧?！崩显逻@只妝容濃艷的妖精下一秒會做出什么出格舉動。

    “你們老板，古城，他結(jié)婚沒？”

    老曾很謹(jǐn)慎：“你問這個干嘛？”

    “怎能，不能問??？”江映霓笑若春風(fēng)。

    “他沒結(jié)婚?！崩显f：“一直是單身?！?/br>
    “哦，”江映霓意味深長：“那他一直是在駕校當(dāng)老板嗎？”

    老曾解釋說：“明城駕校開了好多年了，以前的老板是他爸，后來他接手了。”

    “你跟著他做事很久了？”江映霓問。

    “那當(dāng)然，我跟老大在零幾年…”老曾說到一半，突然發(fā)現(xiàn)說錯了話，連忙岔開話題：“我在駕校當(dāng)好多年教練了。教科目二很有經(jīng)驗，你們只要認(rèn)真學(xué)，到時候考試都能一把過。”

    “不是老板么？為什么叫他老大？”江映霓追問：“而且他不是比你年輕么？”

    “口誤，純屬口誤?！崩显奶摰攸c開一段抖音小視頻：“你看，這個搞笑視頻里提到了“老大”，我剛剛腦子里在想這個，就脫口而出了?！?/br>
    “是嗎？”江映霓揚眉：“你可別忽悠我呀，曾教練。漂亮女人可不好騙哦?！?/br>
    老曾無奈扶額：“哎喲，我能有什么好騙你這個小姑娘的嘛?！?/br>
    江映霓坐到老曾后排的座位，撐著下巴說：“可我總感覺吧，古城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如果只是個普普通通的駕校老板，不會有他身上那種氣質(zhì)?！?/br>
    “他什么氣質(zhì)？”老曾來興趣了，特意扭過頭問她。

    “說了你也不懂，”江映霓壞心眼地朝老曾眨眨眼：“反正你不也忽悠我么?！?/br>
    ………老曾認(rèn)栽：“算了，我不問了?！?/br>
    “消極頹廢卻高傲張狂，”江映霓淡淡地說：“他這種氣質(zhì)，普通人身上不會有。”

    老曾聽到“高傲張狂”這個詞，幾乎要眼眶一熱。他的老大曾經(jīng)是多囂張、多不可一世的人物啊，如今卻淪落得這般平庸，每天在駕校門市部里頹靡地假寐度日。

    “他只是個普通的駕校老板?！崩显届o說：“小姑娘，你想太多了?！?/br>
    江映霓看到其他學(xué)員往大巴車這邊走來，便不再和老曾討論這個話題。

    車上漸漸人多起來，越來越嘈雜。有個考了三次還不及格的奇葩大嬸在車上拉著人就抱怨題目太難，還有個考了滿分的男生滿車?yán)锎舐曥乓?。簡佳宇忙著安慰同校師妹陸文婷，順便借機(jī)裝x，稱自己這些天只刷過一遍題，根本就沒用心記過知識點，結(jié)果今天還考了98分。

    鄭梓杉上車后主動坐在江映霓右邊的空位。他是個學(xué)生氣很足的大男孩，穿的是黑白格子襯衫配牛仔褲，戴一副細(xì)框眼鏡。江映霓只肆意打量他一眼，讓他耳根都羞澀得發(fā)紅。

    他五官長得還挺周正，皮膚白白凈凈，一看就是作風(fēng)端正的好學(xué)生。調(diào)|戲一下鄭梓杉這種悶|sao的好學(xué)生，應(yīng)該很有趣。

    江映霓一邊壞心眼地想著如何調(diào)|戲好學(xué)生鄭梓杉，一邊給古城發(fā)短信：“你喜歡什么樣的女人？”

    “熟.女。越sao.越好。”

    古城很快就回復(fù)了。

    江映霓正在編輯短信內(nèi)容，古城又發(fā)來一條：“你不是這類，別想了?！?/br>
    “眼光真高，”江映霓向來沒臉沒皮，發(fā)的短信內(nèi)容和她一樣惡俗露|骨：“叔叔不試試，怎么知道我sao.不s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