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歇了，你打起精神來，你產(chǎn)后出血，得趕緊去醫(yī)院看看。你可別在路上睡著了，得挺到醫(yī)院。”

    程燕飛一聽，心中一緊，她感受到下面的疼痛，卻沒察覺到流血，不過她卻感覺到身下被褥濕漉漉的，“媽，我不會死吧？”她還年輕，有倆沒長大的孩子，可不想死。

    “沒事沒事，咱這不馬上要去醫(yī)院嗎，肯定沒事。”程奶奶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閨女。

    林立河回來得到快，跟他一起回來的有好幾個壯勞力。隊長一聽立河媳婦產(chǎn)后出血，怕出人命，趕緊安排人幫他把媳婦送縣醫(yī)院。他們這里離縣醫(yī)院遠(yuǎn)，村里又沒個拖拉機(jī)，只能出人力，可不能耽誤看病。

    林立河回來后趕緊在板車鋪上被子，把媳婦抱上去。大生推起車子說：“我先推車，等我累了換你們上?！背棠棠叹驮谝慌宰o(hù)著閨女，她想跟著一起去。

    程立和忽然想起看病得用錢，趕緊說：“你們先走著，我去拿錢?！彼φ宜麐屇缅X。

    林立河在屋里找到他媽，“媽，你干啥呢？趕緊拿錢啊?！?/br>
    林mama拉過兒子說：“你媳婦是被她娘家嫂子推到才早產(chǎn)了，這錢不該咱出。”

    林立河皺著眉說：“媽，這都啥時候了，你還計較這些，有啥事能給燕飛看完病再說。你趕緊給我拿錢。要是耽誤了，你想讓你兒子沒了媳婦，讓你孫子孫女沒了媽？”

    林mama怕真耽誤了看病，兒子會恨她，她只能掏出五十塊錢來給他，“先拿這些去，不夠再回來拿，你趕緊去吧。”不夠的話，回頭可以問親家要錢。這錢該程家出。

    林立河拿到錢立馬追上去，他看丈母娘一溜小跑跟著，忙說：“媽，你在后面慢慢走，我跟大伙先走一步?！?/br>
    林立河他們很快把程奶奶落在后面。年齡大的程奶奶體力不支，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跟推車隊的距離越拉越遠(yuǎn)。

    林立河一直在旁邊看著媳婦，叫她盡量保持清醒，生怕她折在路上。

    又走了一陣子，大家都累出汗來了，立河的大哥林立海說：“這么走啥時候能走到縣城？我看不行，還是去鎮(zhèn)上找輛拖拉機(jī)，送弟媳婦去醫(yī)院快點?！?/br>
    “對了，徐家老四不是在農(nóng)技站開拖拉機(jī)嗎，咱去找他，讓他幫忙。”

    “對，就找他?！?/br>
    眾人先推著程燕飛到了鎮(zhèn)上的農(nóng)技站，人家領(lǐng)導(dǎo)一聽說送出血的產(chǎn)婦去醫(yī)院，二話不說同意了。徐老四開著拖拉機(jī)就把這伙人送去縣醫(yī)院。

    等到醫(yī)院時，程燕飛都昏迷不醒了。

    再說程奶奶，好不容易走到鎮(zhèn)上，尋思自己走到黑才能到縣城，不如坐車去，可她一掏兜，兜里沒一分錢。她只好找到嫁到鎮(zhèn)上的老姐妹那里借了兩塊錢，上車打票去了縣城。到縣城后，匆匆趕到縣醫(yī)院，打聽到閨女已經(jīng)被送去急救，這才松口氣。

    她找到女婿后忙問：“立河，燕飛情況怎么樣了？”

    林立河忙把媳婦的情況，告訴滿臉擔(dān)心的丈母娘，“媽，你別擔(dān)心，醫(yī)生給輸上血了。人家說幸虧咱送來的及時，人家醫(yī)生說再晚點怕是難救回來?！?/br>
    “那就好，我總算能放點心了?！?/br>
    林立河忽然想起他媽說的話，問起丈母娘：“媽，燕飛到底咋回事，怎么就早產(chǎn)了？”

    程奶奶長嘆一聲，跟女婿講了實話：“燕飛懷孕的時候，我不是把自己省下的那點零嘴給她吃了嗎，當(dāng)時老三媳婦就怪我偏心，后來老三媳婦孩子又掉了……可能因為這，讓老三媳婦記恨上了?！?/br>
    她接著說：“我也是聽燕飛跟我說，她是被老三媳婦推了一把，才摔倒早產(chǎn)。燕飛說老三媳婦還想再踹她肚子，七彩把老三媳婦推開了，才讓燕飛躲過去。后來你四嫂趕緊把燕飛送回家?！?/br>
    林立河聽說事情的經(jīng)過后，恨得咬牙切齒，“三嫂把孩子掉了關(guān)燕飛啥事，至于讓她這么記恨嗎？我看她就是心狠惡毒，看我回去不收拾她一頓，到時候誰都別攔著我！”

    要是趙英子在眼前，林立河真敢上手揍她。

    其他人也聽到了，都紛紛說茂田哥的媳婦不懂事。就算她孩子掉了，也不能禍害別人的孩子。不過這事跟他們沒多大關(guān)系，也就說說而已，最后怎么解決，得看林家和程家的意思。

    幫忙的壯勞力看沒他們什么事，跟程奶奶還有林立河他們告別。他們先被徐老四送回鎮(zhèn)上，又不行回了家。

    等到晌午，程家人都知道趙英子推了程燕飛一把，導(dǎo)致程燕飛早產(chǎn)了。早產(chǎn)不說，還產(chǎn)后出血送去縣醫(yī)院。

    程爺爺耷拉著臉，覺得家門不幸，給兒子娶錯了媳婦。

    劉玉香跟說風(fēng)涼話似的，添油加醋來了一句：“三弟妹真夠狠的，她肯定是怪媽偏心了?！?/br>
    程爺爺嚴(yán)厲地瞪了大兒媳一眼，高聲訓(xùn)斥：“你給我閉嘴，再鬧事你就回娘家去?！?/br>
    要不是大兒媳捅出那件事，能有今天嗎？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程茂才沖媳婦使眼色，不讓她繼續(xù)說下去。劉玉香聽到公公振雷似的訓(xùn)斥，嚇得跟老鼠見了貓一樣，溜溜地回了自己那屋嘀咕：“我也沒說錯呀?！?/br>
    程爺爺平時不愛發(fā)火，但他在這個家說話絕對一言九鼎，劉玉香還真不敢跟公公對著干。

    程茂才問：“爸，要不我去醫(yī)院看燕飛啥情況了？”

    程爺爺鎖著眉說：“村里人幫著把你meimei送到醫(yī)院，下晌就該回來了，到時他們會帶信回來。等他們回來再說吧?！币呀?jīng)有人把閨女送去了醫(yī)院，孩子媽和女婿都跟著，有事也有人做主，其他人去不去都一樣。

    可是都耽誤下地賺工分真不行。沒工分代表就沒飯吃，都不去上工，這個家日子還過不過了。至于怎么處置老三媳婦，還是等燕飛情況穩(wěn)定下來再說。

    程茂才聽爸這么一說，該干啥干啥去了。反正他該說的說了，既然爸不同意，還是按他老人家的意思來。在老大心里，出嫁的meimei可不及自家重要。

    而惹禍的趙英子回到家后，悶不吭聲地在躺在炕上歇神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柳啥都不知道，只當(dāng)她媽想起沒出生的小弟弟不高興，懂事的她只好多做些家務(wù)活兒，能讓她媽省點心。程葉知道她媽情況不對勁，可能得了抑郁癥啥的，她總感覺心驚膽戰(zhàn)地，好像要出大事一樣。

    這種感覺非常要命，所以等她爸一回家，程葉就把程茂田拉到一邊，把今天發(fā)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他。這么大的事必須得給她爸知會一聲，省的她爸事到臨頭啥都不知道。

    程茂田聽完后，吃驚地瞪大眼問：“你媽真推了你姑姑？”

    程葉清楚地看到她爸滿臉不可置信，但是事實就是那樣，她點了點頭說：“真推了，姑姑倒地上喊著肚子疼。后來媽還想踢姑姑，被七彩給攔住了。后來四嬸就讓我把媽帶回了家?！?/br>
    程葉再次感嘆自己穿越的身份不好，家里窮不說，整天出破爛事，沒一天消停點。

    程葉甚至想，其實當(dāng)孤兒也挺好，沒有家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有爸媽有兄弟姐妹，麻煩事兒就是多，整天偏了向了，沒個清凈時候。她爺奶不就因為兒媳婦鬧騰才分家么；后來又因為偏心，鬧成今天這樣。

    程茂田聽完后，感覺頭又變大了一圈，腦袋里懵懵的，不知該怎么辦好。他也生氣媳婦推了親妹子，想進(jìn)屋質(zhì)問媳婦為什么。可當(dāng)他想到媳婦是因為失去兒子才變成這樣，只能無力地捶自己的腦袋。

    程茂田心中又苦又痛。他覺得這日子沒一點兒盼頭。如今鬧成這樣，又該如何收場？爸媽以后怎樣看待他媳婦，又會怎么處理……

    其實本來程茂田打算等麥?zhǔn)蘸?，不管是跟隊里借點錢也好，還是跟親戚借點，帶媳婦進(jìn)城看病，可是沒想到半道兒上鬧出這種事。

    程茂田想了又想，按照爸媽疼燕飛的勁兒，肯定不能放過他媳婦，倒時他又該怎么辦？程茂田想了很多，但跟縮頭烏龜似的，沒敢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去他爸面前找不自在。

    程茂林聽說孩子三嬸干的事，也說她瘋了?！吧匣匚揖陀X得她不對勁，沒想到她真怨上了燕飛，更沒想到她會干出這種事。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咬人的狗不會叫?！?/br>
    由此可見程茂林真惱了三嫂。

    李秀珍趁機(jī)跟丈夫和大兒子說：“以后見了三嫂都躲著點，誰知道她還會不會再發(fā)瘋？”

    程茂林深以為然，點頭表示同意，然后又殷切囑咐兒子閨女，讓他們小心趙英子。

    幫忙的壯勞力們回家后，碰到親人詢問情況，把程茂田媳婦做過的事跟自家人說了。聽過的人大都覺得趙英子太狠太毒，竟然敢對懷孕的小姑子下手。好多老一輩的都說，找兒媳婦一定得睜大眼，要不能禍害一家人。

    很多是當(dāng)兒媳婦的，也有說程奶奶偏心的。可能是深感同受，被自家婆婆虧待過，所以認(rèn)為趙英子流產(chǎn)的原因可能就是吃不好。如果她婆婆多給她點好吃的，保住了她的孩子，肯定就沒這些事發(fā)生了。

    這件事像陣風(fēng)一樣到處傳，趙英子很快在村里出名了，只不過是壞名聲。就連程家其他人逗跟著受指點。

    程爺爺知道送閨女去醫(yī)院的漢子們回來后，找上大生問：“燕飛怎么樣了？”

    “叔，應(yīng)該沒事。我們回來時，大夫已經(jīng)給她輸上血了?！?/br>
    周圍的人都豎著耳朵聽事兒，大家伙兒聽說程燕飛被救，沒鬧出人命，都跟著松了一口氣。

    程爺爺總算放下提了半天的心，“謝謝你們這些人，要不是你們及時把燕飛送進(jìn)醫(yī)院，還不知道出啥事?！?/br>
    大生：“程叔，你看你說的，誰家還沒遇到點難事呀，該幫就得幫。這回多虧了徐老四和他領(lǐng)導(dǎo)……”

    程爺爺點著頭說：“多虧了大家伙兒幫忙，得好好謝謝你們?！彼x完幫忙的人，再往回走時，聽到周圍討論的全是他家那點事兒。他覺得這輩子都沒這么丟過人，而這一切都是老三媳婦造成的，刻罪魁禍?zhǔn)赚F(xiàn)在還沒受到懲罰。

    程爺爺再也忍不下去了，找到悶頭干活的三兒子，把他叫到一邊：“你媳婦呢，趕緊讓她回娘家，咱家要不起這樣的兒媳婦，她太狠太毒了，也不能因為自個掉了孩子，就得害燕飛的孩子……”

    程茂田還能說什么，他媳婦確實做得不對。他也料不到媳婦能做出這樣的事，眼下只能先讓她回娘家住幾天再說。

    程爺爺看著最不善言辭、最沒本事的三兒子，差點被這兩口氣給氣死，他暴喊一聲說：“還愣著干什么，現(xiàn)在就去?！?/br>
    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三兒子這么不頂事呢。他親meimei被他媳婦傷到了，他連句話可是都沒說……程爺爺快被三兒子給氣壞了。

    程老三放下農(nóng)具回了家，對依舊躺在炕頭的媳婦說：“英子，這回你做的確實不對。再怎么著，你也不能推燕飛，她可是我親meimei。”然后他搔搔頭發(fā)，跟擠牙膏似地吭哧癟肚說：“那什么，剛剛爸說先讓你回娘家呆幾天。你先回娘家住幾天，等燕飛出院回來，我再過去接你。”

    趙英子眼神幽幽地看了丈夫一眼，一句話都沒說。

    程茂田還惦記掙工分，說完見媳婦不吭聲，以為她答應(yīng)了，又趕回打麥場干活。

    程茂田走后，他家就剩趙英子一人在。程柳去挖野菜了?，F(xiàn)在野菜是好東西，缺不得。因為人得吃，雞也得吃，不挖不行。程葉感覺到親媽的不對勁，她現(xiàn)在都不敢跟趙英子一起獨處，總覺得滲得慌，也跟著jiejie出去了。

    只不過程葉沒想到她躲避這一時，卻對自己未來的生活造成很大影響。

    家里一個人沒有，趙英子找出她結(jié)婚時穿的衣服，把自個收拾整齊后，拿著一根繩子吊在新架沒幾個月的房梁上，最后她踩著小板凳，把頭伸進(jìn)繩子里，腳下用力一蹬……

    等程柳和程葉挖完野菜回來后，一進(jìn)屋看懂房梁上吊著個人，一看還是她們的媽，都受到極大的驚嚇。

    程柳當(dāng)即悲痛地大聲哭喊：“媽！”

    程葉本就被嚇到，jiejie嚎了一嗓子差點沒把她嚇掉魂。她本就是穿越的，有點相信人有靈魂一說。萬一趙英子還沒走遠(yuǎn)，知道她是假冒的，找她報仇咋辦？

    程葉想到這兒，再也在屋里待不住了，馬上轉(zhuǎn)身往外跑，邊跑邊對她姐說：“姐，我趕緊去地里喊爸和爺爺他們過來?！?/br>
    程柳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哪經(jīng)歷過這種事，她聽到meimei的話后，也趕緊出去喊人幫忙。因為她知道自己力氣有限，一個人弄不下她媽來。

    這時候大人都去上工，呆在家里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兩姐妹沒跑出多遠(yuǎn)，就遇到一個在門口樹下搓麻繩的老太太，看她倆哭著跑，好奇地問：“你倆咋了，哭啥哭，誰欺負(fù)你們了？”

    程柳泣不成聲地說：“我媽上吊了，奶奶，你快幫忙去救救她，嗚嗚嗚……”

    “你說什么？”老太太瞪大眼不敢相信地問：“你媽上吊了？”

    老太太經(jīng)的事多，知道上吊了得趕緊救人，萬一救得早說不定還來得及。這不她就喊街坊鄰居趕緊去程老三家，看看能不能把他媳婦救下來。

    程柳帶人回家救人，程葉去地里給大人送信兒。

    等程葉喊來程家人叫回來后，家里已經(jīng)進(jìn)去好幾個老頭老太太，他們已經(jīng)把趙英子弄下來放炕上，也掐了她人中，可是已經(jīng)沒救了。

    “茂田，救下來都耷拉舌頭了，沒救了！”

    程茂田本來焦急的臉上頓時熱淚兩行，無聲地順著臉頰淌下來。他過去抓住趙英子的手說：“就算你生不了兒子我也沒怪你，你說你干嘛非得死，你死了我跟孩子們咋辦？”

    一個大老爺們很快哭得不成樣子，讓老頭老太太看了都不落忍。

    同時跟來的程爺爺和程奶奶心里也不好受，他們真沒想到老三媳婦會想不開上吊。程爺爺甚至后悔：要是早知道她會上吊，我就不跟茂田說讓她回娘家了。

    可是后悔也晚了，一條人命就這么沒了。

    老村長和隊長叫來劉大夫，讓劉大夫又給趙英子檢查一下。最后劉叔搖搖頭說：“沒救了?！?/br>
    老村長一想到現(xiàn)在大熱天，尸身不能存放太久，茂田媳婦又是橫死，一般不會留在家過夜，還是盡早下葬好。

    農(nóng)村辦喪葬事宜，一般都由村長或隊長出頭幫忙辦理。因為這里頭有很多講究。老村長找到程爺爺，跟他商量該怎么辦喪事。

    不用說，頭一件事就是告知趙英子的娘家人。隊長趕緊安排人去報喪。

    下葬可不能缺了棺材。雖然程爺爺和程奶奶上了年紀(jì)，但他們身體一直不錯，沒有給自己準(zhǔn)備壽材，只能先借用別人的用上，回頭再還人家一個同樣的或更好的。

    趙英子娘家離著只有幾里地，報喪人騎著自行車去，很快就完成任務(wù)。很快，她娘家呼啦啦來到一、二十口子人。要不是因為趙英子走得急，娘家那邊沒準(zhǔn)備，要不來的人能更多。

    可趙家人知道英子是上吊死的，哪能讓程家隨便下葬。他們總得問清上吊的理由；還有，最好讓程家出點血。好好一個人總不能白死了。

    趙英子的娘說：“我好好的閨女嫁到你程家，到底為啥上吊？你們得給個說法，要是我聽了不滿意，今天就不能下葬！”

    還有個隱藏在背后的原因，趙家人重男輕女，英子已經(jīng)死了，他們想在程家這里撈點好處，能撈多少就撈多少，總之這次趙家不打算便宜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