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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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想說,你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說的全都是廢話。 林樹啓在云南只手遮天,大家都知道云南有問題。 可云南各族的人就算是想來,林樹啓也不可能讓他們來的。 至于讓林樹啓送嫡孫來京...... 大周原本的確是有這個慣例,命邊疆大將送嫡子入京作為皇子伴讀的。 只是這事這幾十年來好像也漸漸廢了。 他們心中憂心忡忡,但卻也說不出什么駁斥的話來,最后便就集體沉默了下來。 趙允煊卻沒有再就這事解釋什么。 他看向楊首輔,道:“至于北鶻屯兵我朝邊境一事,” 他慢慢道,“北鶻這位新國主是謀逆殺侄才登上的國主位,但他雖然自封為北鶻國主,實際卻還尚未控制住整個北鶻,他屯兵我朝北疆邊境,并非是想要和我們大周開戰(zhàn)?!?/br> “他國主之位尚未坐穩(wěn),又如何敢輕率和我朝宣戰(zhàn)?不過是想要求得公主,宣告北鶻,大周已經認可了他的北鶻國主之位,和他結盟,以此鞏固他的地位罷了。所以此事暫不必理會,孤自有打算。” 眾人愕然。 但愕然之后卻是松了一口氣。 大周此時,內憂外患,的確不宜再和北鶻開戰(zhàn)。 他們聽了他的話雖然仍有些忐忑,但或許是因為趙允煊曾經在戰(zhàn)場磨礪數年之故,氣勢太過強大,態(tài)度也太過篤定,不自覺就讓人信服......這一點上,貞和帝雖在位二十余年,卻不知為何反是遠不如他。 讓貞和帝在朝堂上氣急攻心,吐血暈倒的事,就這么被趙允煊輕描淡寫的又解決了一件......實際上也沒有解決,但好像已經沒有那么讓人心慌意亂了......好似有了主心骨一般。 其他人安心,但溫次輔溫時正卻站不住了。 其他人想要趙允煊越強大越好。 但溫時正卻跟貞和帝一樣,想要看到的是手忙腳亂,把政事弄得一團糟的趙允煊。 趙允煊越厲害,溫時正只會越心驚。 因為那樣的話,他知道,趙允煊總有一天會找溫家清算的。 開弓早就沒有回頭箭。 就云南之事上他沒有出聲。 因為在他看來此事趙允煊處理得并不妥當,后面趙允煊十有□□要吃釘子,所以他便沒有出聲......反正那事早晚會讓趙允煊沒臉,他也就不急著說了。 但北鶻之事,趙允煊太篤定了,這讓他不安......他是絕不希望趙允煊順利解決了這事的。 他心里甚至是希望趙允煊為免戰(zhàn)亂而直接將明珠公主和親出去的。 如此雖然舍了明珠公主,卻必定會令趙允煊聲名受損,也會讓貞和帝愈發(fā)的厭惡上他。 如此才是對四皇子百利而無一害的。 溫時正看了一眼都察御史余伯韓。 余伯韓頭皮發(fā)麻。 但他是溫時正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就算是頭皮發(fā)麻也得硬頂著上。 所以他正了正神色,作出了一副鐵面無私,沉重無比的表情上前了一步,道:“殿下,這些都只是殿下的猜測吧?” “北鶻人本就性格野蠻沖動,微臣聽說這位北鶻新國主多格更是好戰(zhàn)嗜殺,若他本就是兩手準備,求得公主,能和我大周結盟自然是好,若不能結盟,他惱羞成怒之下,就直接攻打我北疆,以此來樹立他在北鶻的威信,那我們又當如何?” “殿下,我朝剛剛經歷西北和西域西越的大戰(zhàn),國庫空虛,現如今又正值江南水患,而東南沿海和云南又不太平,若是此事稍一處理不當,引得北鶻向我北疆開戰(zhàn),我大周就會陷入內外交困之中,屆時后果將不堪設想,還請殿下千萬慎重?。 ?/br> 趙允煊看向他,面無表情道:“余御史,那依余御史之見,該當如何呢?” 余伯韓咬牙,面露沉痛之色,道:“公主和親,自古有之,我朝自開朝以來,亦有十幾位公主分別和親于西域諸國,以及西越北鶻,其中甚至有我朝開國皇帝祖皇帝的嫡公主華西公主。值此非常之期,依微臣看,令公主和親,才是萬全之策?!?/br> 第65章 墻角 “余御史真是高義?!?/br> 趙允煊一直神色冷淡, 此時卻突然輕笑了一下。 他慢慢道,“不過, 不知余御史除了聽說北鶻人野蠻沖動, 這位北鶻新國主‘好戰(zhàn)嗜殺’,可知道這位北鶻的這位新國主手中有多少可用的兵馬?又有多少糧草, 可維持這些兵馬多少日的嚼用?他身邊又有幾員大將, 功夫如何,喜好如何,和我們北疆軍相對, 誰更勝一籌?” “還有他們屯兵我軍北疆邊境,屯的是哪一段邊境, 地勢如何, 該處我北疆軍守將又是誰?兩軍相對, 我北疆軍有幾成勝算,最近能調過來的援兵又是在何處, 能調來多少?” “還有, 孤剛剛說過, 多格殺侄謀逆奪位, 現在北鶻又有哪些其他的勢力,占據了哪些地方,又各有多少兵馬?各自的心思又如何?他們的對峙哪些可為我們所用,哪些又可能成為我們的勁敵?” 一句一句的質問,余伯韓起先還心有不服。 他又不是在北疆領兵作戰(zhàn)的將領,他只是都察御史, 如何能知道這些,為何要知道這些? 可是隨著趙允煊的聲音愈來愈冷厲,他還是漲紅了臉,又臊又慌又莫名心驚。 腦袋“嗡嗡”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可這還沒有完。 驚羞交加之中,他就聽到趙允煊又道,“余御史什么都不知道,只憑著一顆畏戰(zhàn)恐懼的心,就敢高聲質疑孤的判斷,臆定孤的判斷是基于猜測。御史有監(jiān)督百官之責,都察御史乃御史之首,孤只盼我們大周朝的其他御史,不要都如余御史,都只憑道聽途說,未經任何調查,對戰(zhàn)局一無所知,就因為害怕畏懼,就敢決議戰(zhàn)事,胡言亂語,推公主和親之余,更是做禍亂人心之事?!?/br> 這回余伯韓不是又臊又慌莫名心驚了。 他只嚇得大汗淋漓,直接跪了下來,嘴巴抖了半天,才抖著聲音道:“殿下,微臣知錯。” 對戰(zhàn)局一無所知,就敢在背后胡言亂語,一面推公主和親,一面禍亂人心。 這樣的罪名背下,別說是做官,在重武的大周,脊梁骨都能被人戳斷。 他還如何做這監(jiān)督百官的都察御史? 此時的溫時正也同樣是面如土色。 他聽說過趙允煊戰(zhàn)功卓著。 但他心底深處一直認為那是因為在西北,那是魏家在給趙允煊造勢,為他增添光環(huán)。 他還知道他為了個商戶女忤逆皇帝,屢次拒絕皇帝的賜婚,終將一手好牌打亂,讓皇帝對他不滿甚至厭惡。 這樣的人,再厲害也有個限度。 他能當上這個太子只是正巧皇帝病倒,正巧岑家謀逆被辦,而這些勛貴世家一向不喜自己的外孫四皇子,認為他太過文弱,這才推了有戰(zhàn)功,又名正言順的趙允煊出來。 所以他其實心底并沒有真的將趙允煊本人當成一個多么厲害的對手。 只是他是元后嫡子,占了名分。 只是他背后還有魏家,還有翼親王,所以得了武將們,勛貴世家,一向古板只認正統(tǒng)的老宗室,老古板們的支持而已。 當然這些本已很難撼動。 否則皇帝那么厭惡他也不會被逼妥協(xié),只能冊封他為太子。 唯一能攻擊的就是他本人爛泥扶不上墻。 可現在是爛泥扶不上墻嗎? 溫時正只覺得身上寒一陣,緊一陣,一顆心只跌到地底。 只是沒人理會他。 楊首輔激動得只差一點老淚縱橫。 他就要致仕了。 他為官幾十年,為首輔亦已有近十年。 他眼看著大周朝從繁榮昌盛一步步走向腐朽,外表完好的下面是一個個窟窿,他不是不心痛的。 只是君如此,他無能為力。 他在大皇子身上看不到希望,在四皇子身上更看不到希望。 所以在最后致仕之前,強硬的逼皇帝立了這突然冒出來的元后嫡子。 但畢竟只瞧了幾個月,他心里不是不忐忑的。 而現在,這一顆老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不只是因為這位新任儲君氣勢驚人,鎮(zhèn)得住人。 或者看起來行事果斷。 而是不管是云南之事,還是北鶻北疆之戰(zhàn)局,那短短幾句話,就能聽到他對云南和北鶻北疆情勢的掌控,信息的了解。 如果是西北,他在西北戰(zhàn)場領兵對敵三年,對西北對西域西越了解也就罷了。 可那是云南和北疆。 有些東西不是你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就是現在坐在帝位上的那個人,怕也是只能知道個皮毛罷了。 呵,是那人的心根本就不往那些地方去想。 他能想到的就是聯姻,再放個官員過去平衡勢力......結果都是有去無回。 有勇有謀有大局有成算。 還有御下的手腕。 或許會再有什么未知的缺點。 但這卻已經足以穩(wěn)定大周的形勢。 趙允煊沒有理會跪倒在地的都察御史余伯韓。 他又看向了楊首輔。 就看到了他一臉的激動......他不知道他激動個啥,但剛剛的話還沒說完。 他道:“至于江南水患一事,孤已經有賑災人選。不過,” 他的目光又從楊首輔的身上移到戶部尚書王民和以及工部尚書厲建章身上,冷聲道,“江南水患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王尚書,厲尚書,在你們跟孤稟告江南水患告急的折子,想要請孤拿個決斷,或是想要拿出來給大家議上一議的時候,也請先做好自己的工作,命人將過去幾十年大的水患數據都整理一番,受災的地段,受災的緣由和地勢,影響的區(qū)域,造成的影響,還有歷次補救的方案,賑災的銀兩和糧食,疫病的防治,這些都給孤拿出來......孤不希望這些工作你們還是第一次做?!?/br> 這回是王尚書和厲尚書跪下,冷汗直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