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索債鳶
安,死人坡。寒氣漸生,朔風呼嘯。 寂靜的亡魂之地此刻卻有些喧鬧,一群赤膊漢子手執(zhí)鐵鏟挖著什么。旁邊幾人押著一個年輕公子跪在地上。旁邊立著一名白衣女子,正默默的瞧著。 “鳶姑娘,挖出來了。倒沒怎么壞,還認得樣兒?!币幻麧h子欣喜的跑到青鳶面前,單膝跪地。 青鳶點點頭,瞧向從挖的土坑里被抬出來的女尸。面色死白,有些些尸斑,四肢腐爛的地方惡臭難聞。天氣冷兒,容顏還未大變,赫然是熙德長公主,李沁華。 “堂堂長公主,因為出了那樣丑事。只能胡亂埋在死人坡,連皇陵都入不得?!蹦菨h子瞧著這幅樣子,捂住鼻子道。 青鳶眸色閃了閃,略一抬手:“東西給我。本姑娘送送她。” “早給姑娘備好了。誰叫她對鳶姑娘不敬,活該千刀萬剮?!睗h子遞上了一條鞭子,還不忘諂笑著為青鳶把鞭子用衣袂擦了擦。 “青鳶!你想干什么!沁華都被凌遲亂葬了,你還不放過她么!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活該下地獄,你活該禍國殃民!”那被押著的年輕公子忽地渾身一抖,掙扎著對青鳶嘶叫道。 “公子,看戲可不能吵鬧。”青鳶指尖一動,袖中小劍刷刷飛刺入男子膝蓋骨,利刃插進髕骨,男子撕心裂肺的哀嚎了聲,頭軟軟的搭了下去。 竟然是八大世家之一,吳家世子,吳雁棠。 青鳶收回目光,緩緩走向李沁華尸身。諸人都目光復(fù)雜的瞧著白衣女子宛如索命的怨魂,一步步發(fā)緊發(fā)慌。 “李沁華,當日沈府壽宴,你穿著胭脂色的襦裙,額間鴿血紅金蓮珠,你笑得如此驕矜美艷。如今,你怎的躺在那兒不動了吶?民女給公主請安,你不叫我起來么?”話音剛落,一聲刺耳的銳響,一記鞭子就狠狠的打在了李沁華的尸體上,裂出條口子,卻沒有一絲血流出。 青鳶兀地笑了笑:“你那時不也是用鞭子打了我么?他們說你好鞭法,打得好,妖女青鳶。那,我如今的鞭法如何?你不起來夸夸我么?” 刷拉一聲,又是一記鞭子狠狠的抽在了李沁華尸體上。依然的,沒有一絲血。 “李沁華呀李沁華,你說我活著就是罪,那我作為罪孽也要活下去,你卻偏偏死了,不劃算呀不劃算!”青鳶朗聲大笑起來,卻聽得很是刺耳,深處卻是哀然濃重。 她忽地一個踏步躍到吳雁棠面前,抓住他的衣襟,逼他看著自己:“吳雁棠,你喜歡她是么?她是你珍惜的人是么?那本姑娘就讓你瞧瞧,看著珍惜的東西在眼前一片片碎裂,是何等生不如死?!?/br> 曾經(jīng)李沁華帶著吳雁棠的南郊屯兵來幽谷追殺她,對桓夜動用了符箓。那玄衣男子在自己眼前無力掉落的一幕,青鳶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那種無能為力,那種,想要毀了自己。 “妖女,因果相襲,都會報個干凈。我吳雁棠如今是報應(yīng)來了,你終有一天逃不過?!眳茄闾呢5靥ы?,充滿血絲的眼眸雪色凜凜,狠狠的盯住青鳶。 青鳶歪頭一笑,神色溫婉地把小劍遞給手下,輕柔的吐出兩個字:“剜舌?!?/br> “青鳶,你逃不過的!終有一天,你愛的人也會在你面前魂飛魄散,終有一天,”吳雁棠瘋狂的嚎叫止到了一半,后面就是無聲的掙扎和迸了滿地的鮮血。 青鳶連頭都沒有回,只是一步步走回李沁華身邊,手臂一揚。一鞭鞭好不留情的打下。清銳的鞭子響在死人坡回蕩,而那手執(zhí)長鞭的白衫女子,白衣似雪若喪服,她面容清冷,瞳仁里漆黑一片沒有倒映出任何東西,就放佛是從無邊的深淵里掙扎出的一點執(zhí)念。 場中的都是諸派地頭,道上響當當?shù)娜宋?。此刻卻一個接一個的,默默跪倒。 只有吳雁棠似乎已經(jīng)嚇傻了,鮮血從嘴里汩汩流出,靜靜地,只能留下兩行渾濁的淚水。 死人坡,亡魂呼嘯,鞭響陣陣。鞭尸滅魂,罪孽輪回。 “小姐?!被敢鬼永镩W過一分擔憂。那個白衣女子沉默不言,只是一鞭鞭打得那么細致那么鎮(zhèn)定,沒有錯過一步,也沒有慌亂一步。 似乎是聽到了桓夜的聲音,青鳶些些停下來,渾身香汗淋淋,為她那蒼白的臉增添了點血色。她回眸對桓夜一笑,卻讓桓夜心尖無由顫了顫。 “姑娘.。打好了?”漢子聽得鞭響停息,哆嗦著試探問道。 青鳶把鞭子扔到地上,掏出羅帕來擦拭指尖。她身前的女尸已經(jīng)完全認不出了人樣,渾身上下像朵花般綻開來,露出了森然白骨,還有蛆蟲蠕動。 青鳶點點頭,說出來的話依然是輕飄飄的:“其他公主府的人,都挖出來。挫骨揚灰?!?/br> 靜了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續(xù)道:“頭砍下來。送給趙宛月。告訴她,七日后,我來收她的命?!?/br> 諸人跪倒一片。生不起絲毫反抗的念頭?!澳菂鞘雷?”有人遲疑道。 “丟到官道上。會有人來救他。世家內(nèi)部都有供奉的道士,死不了?!鼻帏S冷聲道。諸人嚇得干干咧了咧嘴角,忙不迭領(lǐng)命離去了。 死人坡又寂靜下來,寒風呼嘯,寂靜如斯。 桓夜走上前去,一把把青鳶抱起,眸中寵溺如水。女子沒有拒絕,只是把頭靠在他胸口,似乎倦怠不已:“桓夜,我要開始索債了。” 這一句清淡的話,卻放佛預(yù)告了日后震驚大魏八大世家間的慘案。讓高高在上的八大世家敬畏、臣服、無能為力。 “好。落英已經(jīng)做好飯了,我們回崤山。” 桓夜一如既往的應(yīng)道。他停了會兒,抱著青鳶往回走:“小姐,過幾日,就是沈岐老爺?shù)某饺樟?。?/br> “是。去趟廬州罷。爹爹當年說,要帶我去紫蓬山,吃正宗的鴨油湯包?!?/br> 這一次,桓夜沒有回答。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寒風吹起女子的白衫衣角呼啦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