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言‘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而李四這長達八年為飲食所困，沈越視線不自主地下移，移至李四嶙峋的手腕。沈越問：“飲食不濟，不濟到什么程度？”

    “就近期來說，別人一日三餐，我一天一餐?！?/br>
    “一餐吃多少？”

    李四左右手食指拇指相觸，比出個拳頭大小的圈：“這么一碗飯，下飯的只有素菜，我不吃葷?！?/br>
    “為什么不吃rou？”

    “不想吃?！?/br>
    沈越聯(lián)想到尋壑，眉頭微皺：“不是因為反胃？”

    李四應(yīng)激似的，抬眸瞪沈越一眼，沉默不語。

    沈越想起來，自己見過類似的瞪。那時在戰(zhàn)場，好事士兵見銀獅漂亮，便上前撫觸馬尾。銀獅察覺時甩尾躲避的眼神，跟李四剛剛那一瞪，異曲同工。

    沈越知道，自己觸及人家逆鱗了。

    于是沈越轉(zhuǎn)開話題：“三年之前你經(jīng)歷了什么轉(zhuǎn)變，飲食問題會突然加重？”

    李四斟酌些時，才道：“我加官了?！?/br>
    “噢，升到什么官？”良久沒等到李四回答，沈越又道，“得多大官才能讓人寢食難安?！?/br>
    李四再度瞇眼：“沈大夫這是刺探我的底細？”

    李四心有芥蒂，只要有抵觸，治療便無法展開。

    沈越哧笑：“與傳統(tǒng)醫(yī)館不同，‘同心’以舒解患者心結(jié)為己任。但在疏解之前，需要病人坦誠，大夫才可能找出癥結(jié)所在?！?/br>
    “坦誠了就能保證只好？”

    “當(dāng)年的扁鵲尚不能對病入膏肓的晉景公起死回生，更何況新生的心理治療術(shù)？但若不以誠相待，那我可保證，李大人在‘同心’絕沒有治好的可能?！闭f時，沈越乜見線香燃燒殆盡，便道，“今天治療到此為止?！?/br>
    “什么？”李四果然不滿。

    沈越指向線香：“半個時辰到了。時不我待，李大人若憐惜時間，還望下回少些試探，多點真誠?！?/br>
    李四無可反駁，些會兒，又道：“我再加一千兩，買你半個時辰?！?/br>
    “多謝厚愛，但我答應(yīng)了媳婦兒，今晚給他做東坡rou?！?/br>
    李四不屑：“沈大夫儀表堂堂，大丈夫當(dāng)頂天立地，何來屈居庖廚給內(nèi)子掌勺的道理?！?/br>
    沈越本想反駁‘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轉(zhuǎn)念一想，改口道：“人各有志，大人請便?！?/br>
    李四似乎鮮少遭受冷落，沈越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著實叫他牙癢癢：“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竟敢忤逆我？”

    沈越仍自顧自收拾，隨口道：“既然來了同心醫(yī)館，你就只?！颊摺@個身份。我對你的官銜沒興趣，我只負責(zé)治療?！?/br>
    “哼。”李四拂袖出去。

    張小壯在門口探頭探腦。

    沈越斟了一盞茶水，悠然道：“瞅什么，進來！”

    張小壯對沈越的‘未看先知’的能力習(xí)以為常，八尺壯漢屁顛顛入內(nèi)：“沈爺，你好能耐！這么個棘手貨色都被你降伏了?！?/br>
    “怎么？”

    “這人一口氣交了十次的問診費用，一萬兩呢！”

    “……”驢飲了三盞茶水，沈越才道，“我一次出診費十幾兩而已，為何不跟他說清楚！”

    “哪來得及！”張小壯雙掌一擊，嘆道，“那人丟下銀票，撂下話就上馬車去了，我追都追不上?！蹦┝藦埿延盅a上一句，“沈爺威武！”

    沈越不為夸贊所動，披衣起身。

    張小壯一拍腦袋：“對了?！?/br>
    “怎么？”

    張小壯憨笑：“沈爺每回被病人纏煩了都拿丘公子當(dāng)擋箭牌，哈哈。不過我記得丘公子不吃豬rou的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