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滾開！”咳嗽間隙，尋壑自牙縫里擠出這么一句，推開沈越滾落床下。

    “阿鯉，是我，我是沈越！你怎么了？！”沈越跳下床將人抱起。尋壑全力咳嗽，已然分不出心神抗拒。

    “來人，去找殷姨娘！”沈越厲聲高呵。

    “別……不用了……我已經(jīng)好了……好了……”尋壑氣喘如牛，癱坐在沈越鋪開的毯子上。

    沈越?jīng)_到桌邊抽屜，取出一只瓷瓶，往手心倒出幾粒藥丸，回去喂到尋壑嘴里：“含著，一會兒就不咳了?！?/br>
    尋壑稍稍平緩，接下來卻推開沈越，淡淡道：“沈爺，對不起。我出去靜一靜?！?/br>
    “我陪你。”沈越跟著就走。

    “不用。你繼續(xù)睡?！睂ほ肿隽艘粋€推拒的手勢，阻止沈越跟上。

    沈越聽話，坐回床邊，戀戀不舍看尋壑出門?？伸o坐片刻，沈越恍然驚覺：發(fā)生這樣的事，自己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去睡覺？！尋壑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不要自己跟著，不過是犟嘴罷了。畢竟，誰不希望落魄時有人陪著。

    沈越暗罵自己蠢笨，連忙追出去。

    小可愛啄著小米，尋壑抱膝蹲在一旁觀看。

    “鯉兒。”

    尋壑錯愕抬頭，揉揉眼角，啞聲道：“不是叫你別跟著嗎？”

    “就要跟！是誰勾搭我時承諾‘爺試了我就會喜歡男兒了’？那現(xiàn)在我好上這口，你卻不讓我跟著，沒門！”沈越在尋壑身邊坐下，腳掌相貼，說時抱起尋壑，將之放在兩腿環(huán)成的圈子當中，“我賴定你了，你趕不走我的?！?/br>
    沈越耍賴一氣呵成，尋壑本就蒙神，半晌反映過來，眼圈連帶著面頰都紅了：“沈越你……你臭不要臉！”

    “我的臉早被你沒收了，也得你給我我才有臉啊?！闭f到此處，沈越親親尋壑面頰，和他鼻息相融，言語由挑釁轉(zhuǎn)為懇求，“鯉兒，你在誰面前逞強都好，唯獨我面前不可以。如果你的過去，有什么……有什么難以啟齒的，我不強求你告知我，但你不要躲著我獨自難受，那樣，我會比你更難受?！?/br>
    “爺，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真的想不起來……”尋壑吸吸鼻子，無聲落淚，旋即拭去，苦笑道，“真沒用。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卻動不動就哭鼻子?！?/br>
    沈越清楚，尋壑三十余載歲月，好不容易覓得一處落淚地兒，自己怎可能將其堵上。于是沈越安慰：“別聽這些鬼話。看人看本質(zhì)，你雖然愛哭，卻比誰都堅強，把你受過的苦任挑一部分，擱誰身上那都可能是道跨不過去的坎。而你非但挺了過來，還做出這么大一番成就，這當中的堅強，即便掉淚也不能抹殺半分。所以啊鯉兒，哭就哭吧，管他呢！”

    “就會說歪理誑我！”尋壑仰面，再不畏懼沈越看見自己的哭容，破涕為笑。

    “嘻嘻！”沈越托著尋壑的臉，以拇指揩去尋壑淚痕，轉(zhuǎn)而嘆道，“哎，昨晚猴急的，你臉上的妝被我啃殘了?！?/br>
    尋壑反握住沈越的手，淡笑道：“爺，還記得嗎。初見時，你是為了秦爺?shù)氖聛碚椅宜阗~的。我至今記得，臨走時，你蘸了茶水，故意弄臟我妝容?！?/br>
    “我沒忘記?！鄙蛟綋嵘蠈ほ謹嗔艘唤氐拿?。

    時隔多年，沈越仍記得尋壑當初長眉入鬢，后來的一年春節(jié)，尋壑抱著手執(zhí)仙女棒的沈疏桐回鹿柴，不料火星濺到尋壑眉上，將他天生姣好的眉形灼掉了尾巴。不過尋壑后來堅持日日畫眉，倒也看不出來?？上?，沈越一通私刑毀了尋壑右手，致使他再不能執(zhí)筆艱難。打那以后，尋壑一直是以斷眉示人的，直到昨天登臺，芃羽為他補上了眉尾。

    沈越放開尋壑，轉(zhuǎn)而拾起尋壑傷殘的右手，攙扶他起來，啞聲道：“鯉兒，你教我學畫眉吧？”

    “??？”

    “余生，我替你畫眉。”

    尋壑遂明白了沈越的心思，寬慰他道：“那些不開心的事，我都放下了，沈爺也別再內(nèi)疚了。再說，你對我的好，早就功大于過了?！?/br>
    “不，我就是想給你畫眉?！鄙蛟酵浦鴮ほ只氐轿堇镒?。在尋壑指點下，沈越搗騰了兩刻鐘還沒畫完。

    “哎喲，化水的眉黛多了，不行不行，再來一次！”

    ……

    “可能姿勢不對，鯉兒，要不你腦袋擱桌子上吧，這樣我可能順手一點。”

    ……

    尋壑后腦貼在桌面，權(quán)當任沈越涂抹的絹布。少頃，尋壑終于忍不住問：“爺，還、還沒好么？那個……我不會累，可你總該累了吧？”

    “不累哈！呃，我的天……”

    尋壑趁機推開沈越，豈料沈越出手更快，率先抓了梳妝鏡藏到身后，勉力忍笑：“我就快好了，你待會再看嘛！”

    引章適時進屋收拾，對上尋壑的眼，姑娘‘撲哈哈哈’就捧腹大笑，并斷斷續(xù)續(xù)道：“公……公子，你怎么這樣了……哈哈哈哈……”

    晏如上得山來，一見尋壑，竟笑到腿腳發(fā)軟，扶住門框才站穩(wěn)：“公子這是要上臺扮演閻王？誰惡作劇給你畫成這樣……哈哈哈哈……”

    沈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