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尋壑激動得跳起，這番動靜驚醒了前面打盹兒的小販。雀躍些會兒，尋壑發(fā)現(xiàn)方才的不安盡數(shù)叫這一喜訊沖去，恍然明白這是沈越一片苦心，心底暖意融融，謝意都到嘴邊了，沈越卻一巴掌貼上尋壑腹部，轉(zhuǎn)了幾圈，喃喃道：“就是旱地，灌了半年多的肥水，也該長些秧苗了，可你這兒怎么回事，一點兒動靜都沒。張伯怎么說的，男孩兒當(dāng)狀元，女孩子得封誥命，阿鯉，你替我爭口氣唔?。?！”

    這老不正經(jīng)！一腔柔情愣被沈越攪成烏煙瘴氣，氣得尋壑一把將紅薯塞進(jìn)沈越嘴里，拔腿就走！

    三日時限逼近。這日傍晚，尋壑陪同沈越到御書房。

    尋壑候在殿外，沈越被羨陶引見入內(nèi)。尋壑預(yù)料，成帝對沈越高材低就的做法多有不滿，可情況還是出乎預(yù)料，御書房竟傳出重物砸落在地的碎裂之聲，伴隨著成帝一記怒罵。

    羨陶即刻沖入殿內(nèi)，不一會兒出來，卻是宣尋壑覲見。

    尋壑戰(zhàn)戰(zhàn)兢兢，眉眼比平日更為低斂，入內(nèi)見沈越趴跪在地，尋壑問了安也沒敢起身。

    成帝問道：“沈越，你已犯了一次欺君之罪，上回丘愛卿保你一命。這一次，你若再敢欺君，就是有十塊金牌，朕也不饒你！”

    尋壑震悚，實在想不到沈越欺瞞了皇上什么，才招致圣容此般震怒。

    成帝調(diào)整吐息，隨后平靜地對尋壑說：“尋壑，你坐?！睂ほ肿潞?，成帝又問沈越，“朕問你最后一次，你此次南下，除了推行改稻為桑的新策，再無其他圖謀?。俊?/br>
    尋壑已被嚇得冷汗直冒，沈越倒還算鎮(zhèn)定，回道：“回圣上，草民恐辱圣聽?！?/br>
    “說！”

    “是，”沈越稍加斟酌，交代道，“草民僭越，對丘大人心存非分之想，是故妄圖借此南下之機(jī)，行不倫之謀……”

    “皇上，微臣有罪，”尋壑以首扣地，著急辯解，“和沈越茍且多時，未有上報，請皇上責(zé)罰?！?/br>
    “丘……”沈越想叫住尋壑，可皇權(quán)壓頂，只能氣得干瞪眼。

    成帝撫掌：“若非朕今日逼問，你們還打算瞞多久?。窟@次是瞞著不倫，下次呢？！下回會不會就瞞著犯上了？！”

    “臣萬死不敢！”

    “草民絕無禍心！”

    成帝：“一個是朕創(chuàng)業(yè)時的左臂右膀，一個是朕今日的股肱大臣，可你們……哎，念此事尚無波及，朕姑且從輕發(fā)落。來人，拖出去，各打二十板子?！?/br>
    太監(jiān)即刻入內(nèi)，架著二人就要出去，沈越卻掙脫了跪下：“皇上！丘大人體弱氣短，別說二十板子，就是一板子下去也可能要了他的命！求皇上開恩！草民愿加倍受罰！求皇上開恩！”

    “不！”尋壑恨不能沖上前捂死沈越的嘴，奈何氣力不夠，掙不開鉗制著自己的太監(jiān)。

    “夠了！”成帝負(fù)手背轉(zhuǎn)過去，“丘尋壑領(lǐng)事江寧織造有功，功過相抵，朕且免了你這頓刑罰，但沈越，無視君主威嚴(yán)，對朕多有冒犯，拉下去，打六十大板！”

    一群奴才領(lǐng)命，將沈越押下去。

    板子落在沈越rou身上，聲聲錐心，一下一下，聽得尋壑肝膽欲裂，還不到二十下，尋壑雙腿一軟，徑直跪在圣上跟前，無聲叩頭。

    圣上手執(zhí)書卷，卻一頁未翻，未幾，一揮手，厭煩道：“吵！”

    羨陶會意，趕忙出去制止行刑太監(jiān)，板子聲停止，尋壑兩臂發(fā)顫，撐著著最后一叩首：“圣上之恩，微臣永世不忘?！?/br>
    成帝瞥一眼尋壑，平靜說：“今生的事能做好就不錯了?！?/br>
    “是?！?/br>
    沈越要強(qiáng)，行刑時愣是沒從齒縫里泄出一絲兒呻吟，而今更是直挺挺如尋常那般，入內(nèi)謝罪，旋即二人退下。走不久，羨陶追上，將一瓷瓶塞入尋壑手中，不著一語又默默離去。沈越粗通藥理，拔蓋聞了聞。

    “金創(chuàng)藥？！”

    尋壑沈越驚詫對視，忙叫住羨陶。沈越再度下跪，鄭重叩首：“有勞公公轉(zhuǎn)告圣上，沈越有生之日，必當(dāng)庶竭駑鈍，為國效力，以報圣上知遇之恩?！鄙蛟皆挳?，尋壑趕緊從袖中抽出銀票塞給羨陶。

    羨陶回到殿內(nèi)，對仍舊端著個看書架子的成帝稟報：“萬歲，東西奴才送過去了。沈?qū)ⅰ蛟疆?dāng)場叩謝并讓奴才帶話，說他此生必當(dāng)為國效力。”

    “嗯，好。”成帝冷淡回應(yīng)。

    少頃，成帝丟開書卷，一聲喟嘆。

    羨陶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小心問道：“皇上英明，這一么試探，足見沈越對丘大人是一片真心了。”

    “試探歸試探，路長著呢，男人跟男人，能走多遠(yuǎn)？朕只怕等著尋壑的，又是一場重創(chuàng)。另外，今日之事不得外傳，違者嚴(yán)懲?！?/br>
    羨陶恭敬應(yīng)道：“是?！?/br>
    行館簡陋，尋壑不放心，將沈越送回沈府，自己也一并在此陪侍。所幸行刑太監(jiān)沒下狠手，厚厚涂上一層金創(chuàng)藥，次日傷口就全數(shù)結(jié)痂。清早，沈越如常早起晨練，此時已臘月廿九。

    沈府雖熱鬧，可沈越暌違仙眠渡多時，甚是思念，尤其牽掛草房子后那片自己親手種出的花園。恰巧引章也有此意，二人便和尋壑商量，年初三就動身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