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心鎖開，百川匯入海。沈府外，晴空萬里，天地高闊。

    午間行人稀疏，沈越上馬后，縱轡朝尋壑所在的行館馳去。穿過東三街后，沈越掉轉(zhuǎn)馬頭拐入小巷。銀獅突然人立長嘯，似是避開了什么東西，害得差點將沈越摔下馬。

    “怎么了？！”

    四野闃然，無人回應(yīng)，前方僅有一輛倒塌的板車，車上載的盆花倒了一地。沈越回首，才發(fā)現(xiàn)巷口雪隆起一垛，飄雪覆蓋不及處，暴露出數(shù)塊衣料。

    “有人被雪埋了？！”

    沈越跳馬上前，扒拉些時，才從雪堆中挖出一半死老頭兒。沈越趕緊將人背起，送到附近小醫(yī)館。

    大夫告知，老人不容樂觀。沈越放不下心，守著直到老人轉(zhuǎn)危為安。

    再度睜眼，老人茫茫然：“這是哪兒？我怎么？”

    “老人家，你暈倒在路上，我恰好見著，就送到醫(yī)館來了……”

    孰料沈越一語未完，老人掙起身跪在沈越面前：“這位恩公，我的錢都被一幫強盜搶了，現(xiàn)在我一無所有，拿什么還您藥費??！”

    沈越安慰：“晚生家境還算寬裕，這些錢不用還了，您安心養(yǎng)著就好?！?/br>
    老人木楞楞點了點頭，倏然，又惶恐看向沈越：“恩公您可瞧見我那板車了？還……還有我那一車的花。老頭子無兒無女，年尾就指望著把花賣出去換點銅板過年，哎?！?/br>
    沈越答道：“原來那車是您的。你年紀(jì)大了，體力活干得吃力，要不這樣，我出些銀子，連花帶車買下，這樣您便可直接過年了?！?/br>
    老人擺手搖頭：“恩公心善，好意老頭兒心領(lǐng)了。恩公有所不知，老頭子這二十幾年以來的生計，全仰仗這輛破車，賣些自家種的花草過活。靠資助，老頭兒或許能茍延過今冬，可要有個萬一，老頭子賤命挨到后年，那生活還是得自己掙??！所以，這板車，這花，老頭兒得自己賣?！?/br>
    沈越想想，問老頭：“我是外地客，但這兩日暫不離京。這樣吧，我替您賣花吧?！崩先松心康煽诖簦蛟骄娃D(zhuǎn)身出門拉車去了。

    ……

    舊年將近，臘梅趕著開出第一朵花兒。行館雖然簡陋，因著白雪梅香，而倍添雅致。

    然而，昨夜下了一趟雨，冷風(fēng)夾帶上了濕氣，對尋壑腿傷最為致命。沈越不在，換成引章鞍前馬后照顧。

    傍晚，晏如聽門外有人大聲嚷嚷：“丘大人在嗎？”

    晏如跑去開門。“在，誰啊？……啊?。。　标倘珉p眼圓瞪，幾不可信，“二……二爺！您來了？”

    沈超和數(shù)名家仆站在門口，見了晏如也無暇寒暄，著急道：“兄長在府上嗎？！”

    晏如一頭霧水回：“不在，怎么了？”

    “你告訴阿鯉，我兄長昨夜未歸，今天一天沒得到他消息，看阿鯉有沒有辦法？”

    晏如忙奔回府內(nèi)，很快尋壑出來，也是一臉驚慌：“沈爺不見了？！”

    出門時，引章攔著尋壑，死活不讓。最后尋壑拄了拐杖，引章才緊隨著出外尋人。

    連沈越恩師李廷中空置已久的故居，尋壑都沒放過，進去搜尋一番，可折騰到深夜，還是沒找到沈越的影兒。

    夜寒刺骨，尋壑每一張嘴，即刻有白霧竄出。暗夜朦朧，一乘馬車破霧駛來。

    “老爺心善，若不是老爺，這黑燈瞎火的，沈?qū)④娋褪嵌滓煌砩?，花兒估計也賣不出一盆。”

    尋壑趕忙抬眼，只見馬后二人駕車，這二人間竟擠著擺放了不少盆花，甚是滑稽。尋壑上前，抱拳問：“敢問兄臺，方才所說賣花之人，可是沈越沈?qū)④?？?/br>
    “你哪根蔥，竟敢提沈?qū)④娒?！?/br>
    “我……”尋壑被問得啞口無言。

    所幸窗簾挑起，一長須中年男人探出頭來，打量尋壑一眼，平淡道：“你就是沈?qū)④姷南嗪茫俊?/br>
    尋壑：“……對……”

    “前面，第一個巷口拐角就是。”

    “多謝大人。”尋壑告別，拎起拐杖往前跑去，可才邁開幾步，尋壑不由得駐足。

    整條街昏暗悄寂，唯有一處客棧還亮著微光，微光在雪地撒下一圈光暈，沈越沈超，恰巧站在這圈光亮中。兄弟倆無聲佇立，似早已發(fā)現(xiàn)并看著尋壑相向奔來。

    “……沈爺，二爺……”

    沈越上前，問：“既然不要我了，為何在外人面前卻仍然認我作你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