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沈越偏頭，就見胞妹搖情撫著圓滾滾的肚子，在皇帝的攙扶下，自樹下小徑款款步來。沈越忙放下孩子，與子翀一道屈膝問候：

    “參見皇上！參見沈貴妃！”

    “自家人，不必多禮。”羨陶聞言，上前攙起子翀沈越，一行人隨著皇帝貴妃，步入園中一處敞亭。

    “都坐吧?！背傻劢袢罩簧碓?，舉止隨意，言談間更是親和，恍惚間似回到了素昔行軍的日子。

    而后宮女奉茶，饒是皇帝貴妃在場(chǎng)，此刻沈越也正經(jīng)不起來了——倆熊孩子八爪魚似的粘巴在舅舅身上，小的坐膝上不停要親親，大的干脆趴沈越背上拿舅舅當(dāng)馬騎。

    沈搖情雖懷胎在身，可卻不見半分孕婦的浮腫遲頓，一雙眼仍是波光流轉(zhuǎn)。但相較過去少女任性，而今為人妻、為人母的搖情，新添了一份平和從容，看著跟孩子笑鬧到一處的沈越，沈搖情欣慰同時(shí)，不禁嘆道：“而今二哥跟我，各自家室圓滿，大哥你是不是也……”剩下的話語，沈搖情卻欲言又止，似怕觸碰了聽者的顧忌。

    躊躇些會(huì)兒，不見沈越回應(yīng)，沈搖情又道：“我知大哥念舊，還是放不下大嫂，疏桐和念魚?？伤嗽谔熘`，又怎忍心看你一人孤單?！?/br>
    沈越似早已料到胞妹說辭，考慮皇帝在場(chǎng)，不便發(fā)作，只略一挑眉。隨口道：“貴妃所言甚是，臣納言?！?/br>
    搖情讓沈越一套客氣說辭堵住，子翀適時(shí)轉(zhuǎn)了話題：“不知皇上傳臣二人前來，是為何事？”

    孩童天真心性，不分場(chǎng)合，只一心要跟親近的人玩鬧，此刻大寶竟揪起舅舅頰rou，叫素日黑沉著臉的沈越咧了一口彎月，皇帝側(cè)目見了，不由撲哧一笑。

    沈搖情拉下了臉：“大寶！”

    娃娃立刻縮回了手，退到舅舅背后，末了在舅舅脖頸之側(cè)探出一雙畏縮的大眼睛。

    “孩子在這兒，談話多有不便，我?guī)麄冏甙?。二寶，來?！闭f著，沈搖情起身，向小娃娃招手。

    二寶一聽，非但沒起來，反倒貼靠在沈越肩上，嘟囔道：“我好久沒見舅舅了，我不跟娘走，我要跟舅舅睡覺，舅舅給我講故事嘛~”說罷，兩只小胖手還拍開哥哥腦袋，纏上沈越脖頸。

    方才一貫寡言的成帝發(fā)話了，卻是滿口親和，溫聲道：“孩子難得見一趟親，就讓他們呆著吧?！?/br>
    “讓讓讓，都讓你寵出毛病來了！”沈搖情竟遑顧大臣在場(chǎng)，沒好氣道。

    沈搖情明明噴的是皇帝，但中傷的似乎是子翀沈越，卻見他二人默契別開頭，裝空氣。

    “好好好，朕的錯(cuò)，夫人莫生氣呵?！被实鬯屏?xí)以為常，趕緊起身攙妻子坐下，好言相勸。

    倆娃娃經(jīng)母親怒色，俱是收斂許多，只乖乖粘在舅舅身上。

    待攙扶搖情坐好，皇帝才道：“二位是朕治理天下的臂膀，今日請(qǐng)二位前來，實(shí)有二事相商。方才朝堂談到的薊州虜患，朕只言其輕……”話到此處，成帝蹙額，面見愁容。

    “臣愿聞其詳?！弊恿堊饕?。

    “去歲以來，平息日久的虜患再起。自朕登基，侵?jǐn)_更是頻仍。往常遣了孫辟疆，不日必定平患，可近日前線傳回的戰(zhàn)況……”成帝搖頭。

    “皇上是懷疑……有人通虜？”子翀?jiān)囂降馈?/br>
    成帝不答，只略略點(diǎn)頭。

    子翀神色霎時(shí)凝重。

    唯有沈越不見波瀾，成帝遂問：“沈卿，你怎么看？”

    “蛇打七寸，這次平虜不光靠外戰(zhàn)，內(nèi)里也要肅清了?！鄙蛟郊绨蚝駥?shí)，臂彎牢靠，二寶枕著枕著，竟甜甜睡了，沈越一邊揩了孩子嘴角淌出的些許口涎，一邊淡淡道。

    聞言，成帝湊近了問道：“沈卿有頭緒？”

    沈越不言，只蘸了茶水，在桌上書下二字。

    “魏新？”子翀疑惑，“他當(dāng)時(shí)不是叫蔣行君活捉了嗎？你是說……捉的是個(gè)假貨？”

    “我此前雖沒見過魏新，不過從他部下口中了解到此人一些癖好，但牢里的人，舉止言行間卻絲毫不見這些痕跡。所以我……多留了個(gè)心眼?！?/br>
    “你已經(jīng)差人去查了？”

    沈越默默，只點(diǎn)頭首肯。

    成帝語近呢喃，但在座四人，還是聽得確切。

    “你在，朕放心。”

    沈越頷首，躬身作揖：“臣落難時(shí)，承蒙圣上不棄，出手相助，而今臣唯報(bào)知遇隆恩?！?/br>
    成帝擺擺手婉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