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行正百無聊賴地在床上看話本子，看到他們倆一同進來，連忙將本子一丟，炯炯有神的眼睛就盯著宋衡看。

    “宋衡，你終于有時間來看我這個病患了??！我以為你把我給忘了?！?/br>
    “陸大夫不是陪著你嗎？”宋衡說。

    “是啊，幸好有小陸大夫，不然我都要憋死了，你這個沒兄弟情的家伙?！?/br>
    宋衡直接無視他，看著陸瑾道：“什么事，你說吧?！?/br>
    陸瑾便道：“楊大人的傷口恢復得挺好，只要多加注意是不會有事的，所以差不多……我該回去了，在水橋縣我還有兩個病人需要去看看?！?/br>
    “啊，小陸大夫你要走了呀，居然要走了！你啥時候回來？你不在，本官會很寂寞的。”

    楊一行這幾天在床上簡直長了虱子，躺著不適，站著不行，而宋衡又忙的要死，每天都見不到人影，這唯一能說話的只有陸瑾，結(jié)果這個陸大夫居然也要拋棄他了，頓時楊大人生無可戀。

    陸瑾對楊一行的性子在這幾天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跳脫的性格能當欽差真是……皇帝閉著眼睛點的人吧？

    從某種程度上陸瑾真相了。

    于是他只能安慰道：“楊大人，過幾天我會再回來的，你的腿還得拆線，拆完休息幾天就可以下床走動走動了?！?/br>
    接著他又取出兩張藥方和一張紙，上面是注意事項，這次他對宋衡說：“服用方式我都已經(jīng)寫明了，也教給了宋柏大哥和兩個照顧的丫鬟，紗布和敷藥的更換他們也知道怎么做，以后便按照我的注意事項來做就行。我回去之后便請孫大夫會過來繼續(xù)照看，請放心，橫豎都在江州，不過隔壁縣，一個半時辰就足夠了。”

    既然如此，宋衡就沒什么好說的。

    陸瑾的兩個病人是什么樣的，宋衡早就已經(jīng)清楚了，情況比楊一行嚴重，自然沒有不放的道理。

    況且這是在知府內(nèi)，給欽差治傷，對于普通的大夫還能記得其他平民病患，做到一視同仁，宋衡不免就高看他幾分。

    不過在此之前，他讓人捧來一個匣子，說：“辛苦陸大夫了，這是診金，請笑納?！庇謱傧路愿?，“宋楊，安排輛馬車送陸大夫回去?！?/br>
    陸瑾大方地接過了，“多謝。”

    楊一行嚷嚷道：“小陸大夫，你可要早點回來呀，那個孫大夫年紀太大，聊不到一起去的。還有替我向你jiejie問好?！苯又慌ゎ^看向宋衡，“你替我送送唄?！?/br>
    這……不用了吧。

    宋衡一看就位高權(quán)重，他能跟楊欽差打成一片，完全是欽差大人過分親民所致。

    不過宋衡卻沒有異議，真的起身走出了門，回頭對發(fā)愣的陸瑾說：“小陸大夫，請吧。”

    連稱呼都變了，不過陸瑾沒注意到，而是趕緊跟上，口稱：“失禮，失禮。”

    馬車還沒來，陸瑾本想說：大人，您先回去吧，實在不必這般勞煩您。

    然而宋衡卻背手站在他旁邊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突然問：“小陸大夫，之前你說愿意上戰(zhàn)場救治傷兵，可是出自你的本心？”

    天下的大夫以做皇家御醫(yī)為榮，當軍醫(yī)的卻極少，逼不得已之下才走上這條路，如流放，被貶，征兵……都是去了之后基本回不來的。

    陸瑾小小年紀有這樣的醫(yī)術(shù)，去哪兒不行？哪怕是瘍醫(yī)，做到極致，就是皇帝也是恨不得請到宮中的。

    宋衡很不理解，他其實更不理解為何自己要問第二遍。

    當然陸瑾也不明白宋衡為何這么執(zhí)著這個問題，不過他還是老實回答了。

    “大人，這樣說吧，您既然打聽過我，想必知道我祖父曾是御醫(yī)，我父親也是御醫(yī)，說不定您還有印象。七年前父親犯了事，被賜死之后全家就被貶出了京城，之后……之后就這樣了。我有三個jiejie，大姐先不說，二姐嫁了寧州季家，離得遠，我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但是三姐就在水橋縣，她過得不好，非常不好，夫家老是欺負她，我要是立不起來，她們就沒依靠?？晌沂亲锓钢螅霾涣耸?，甚至連當大夫其實都沒資格的，可是我想往上爬，然而現(xiàn)在能想到的唯一途徑，也是您給我的啟示，參軍攢軍功便是一條?！?/br>
    “所以你是為了軍功才愿意去戰(zhàn)場？”

    宋衡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除了保家衛(wèi)國之外，軍功便是眾多將士唯一的指望，軍醫(yī)自然也是一樣，這其實沒什么好說的，冒著生死不就為了這些嗎？恰恰相反，這樣的答案才在意料之中。

    然而這不免還是讓他失望了，宋衡是軍官，極愛護手底下的兵，也希望有一位真心愿意救治他們的醫(yī)者來軍營。

    他希望陸瑾是，可惜……他搖了搖頭，心說自己強人所難了，有這樣的醫(yī)術(shù)，又有這樣的醫(yī)德，對于一個年輕的大夫來說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陸瑾，其實挺好的。

    馬車來了，在知府門口停了下來。

    宋楊走進來，對宋衡行禮，“大人?！?/br>
    宋衡點點頭，對陸瑾說：“陸大夫，你去吧?！?/br>
    稱呼不知不覺又變了回去，雖說少了一個字，卻真真少了那份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