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夏力氣不大，但也沒打算讓祁思明一個搬兩箱暖寶寶，畢竟這東西還挺壓秤的，就想著一人一箱，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結(jié)果她剛伸出手，就見祁思明立刻大退步躲到了離她兩米的地方：“奶奶說了，要我出門在外必須照顧你，不然回家關(guān)門放霸王龍?！?/br>
    霸王龍就是那只大白鵝。

    言畢，他委委屈屈地抱怨，假作嗚咽的語氣有著明顯的扮可憐成分：“都重女輕男。奶奶是，狗鵝也是，都喜歡你。”

    男生身形高瘦，皮膚白，陽光下，長睫在眼底映出一片陰影，宛若一把精致的流螢小扇，說話時嘴旁的梨渦若隱若現(xiàn)，聲音是少年特有的清朗。

    ……

    稍微有點顏值暴擊，她內(nèi)心開始“姨母”化了。

    知夏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乖，jiejie請你吃烤腸?！?/br>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雙標(biāo)，不許別人喊你jiejie，被可愛到了的時候卻又忍不住自稱jiejie，秒變mama粉。

    “知夏jiejie，男人的頭不能亂摸?！泵闲狼缂绷耍@個男人可是她先看上的，“你都把哥哥的發(fā)型弄亂了?！?/br>
    是的，男人的頭不能摸，發(fā)型也不能亂。

    祁思明看向知夏，義正言辭：“你摸我頭發(fā)了，必須負(fù)責(zé)?！?/br>
    知夏挑眉：“怎么負(fù)責(zé)？”

    看樣子有戲！

    祁思明眼前一亮：“明天幫我喂鵝！”

    知夏對他的這個要求毫不意外：“再給我摸一次就幫你。”雖然但是，祁思明的頭發(fā)還怪軟的，手感確實不錯，足以利誘到她背著王奶奶行此私底下的交易。

    “好嘞姐！沒問題姐！幫我喂那鵝，您想摸幾次都行！”祁思明狗腿地屈膝彎腰，語氣要多舔就多舔，整個人大寫的向惡鵝勢力屈服，成功把一旁準(zhǔn)備看他對知夏發(fā)火的孟欣怡氣到不想說話。

    農(nóng)村的公交車都是在路口就可以等到，而路口往往會有一些小吃攤，賣烤腸、臭豆腐之類。

    “烤腸一塊錢一根?！敝淖哌^去，掏出自己身上剩下的兩塊錢遞給攤主，“正好，剛剛省了幾塊錢。你下午發(fā)傳單肯定餓了，我請你吃烤腸。”

    知夏不說，孟欣晴還沒覺得。知夏一說，孟欣晴頓時覺得自己也餓了。

    她可是在美甲店被好多客人圍著問了特別多話，還一直站著，累得要命。這個知夏不愧是混娛樂圈的，還挺有眼色的，不用她提就知道買兩根。

    這樣想著，孟欣晴登時心情很好地站旁邊等著了，還不忘擺一下大小姐架子：“這種路邊攤都不怎么衛(wèi)生，我在家都是讓保姆做?！?/br>
    攤主暗暗翻了個白眼。

    這么窮矯情，哪家教出來的熊孩子？

    烤腸噴香，知夏接過，遞了一根給祁思明，然后另一根在孟欣晴眼巴巴的注視中利落地塞進(jìn)自己嘴里咬了一口。

    孟欣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自己吃了？”

    咀嚼著熱乎的烤腸，知夏覷了她一眼，莫名其妙：“我自己賺的錢買烤腸，為什么不能吃？”

    頓了下，知夏似終于反應(yīng)過來：“難道你也想吃烤腸？不可能吧。你不是說這個不衛(wèi)生，只吃家里保姆做的嗎？”

    可是她餓了?。?/br>
    孟欣晴氣悶，被寵壞了的驢脾氣也上來了，雙手環(huán)在胸前，嘴硬道：“哼！這種窮酸鄉(xiāng)下人做的烤腸，我當(dāng)然不會吃?！?/br>
    “是嗎？”知夏笑瞇瞇的。

    公交車來了，這里還沒普及掃碼這件事，大家都是給現(xiàn)金。

    知夏還有二十來塊的余錢，祁思明的錢則直接沒動，兩人付了自己的車費就上車，徑直就往后排走，完全沒管后面滿面躊躇的孟欣晴。

    完了完了，她忘了回去還要坐公交，打工賺的八十塊剛剛都拿去買那個骷髏發(fā)飾了！沒錢??！

    “哥哥，哥哥！”孟欣晴準(zhǔn)備上車問祁思明要錢，但司機眼睛一瞪，說不給錢不許上車。

    這要是一個打扮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司機可能心一軟，就不要錢地順路帶著了。但孟欣晴紅發(fā)、唇釘、鼻環(huán)、耳環(huán)，一個不落，看上去就不是乖乖巧巧的類型，司機琢磨著肯定不是個讓家長省心的，便態(tài)度不怎么客氣。

    孟欣晴在家是小公主的待遇，父母別提有多寵她了，就連這次來節(jié)目都不是父母讓的而是爺爺逼著的，當(dāng)即委屈紅了眼眶。

    她想撂擔(dān)子不干，但后面還跟著攝影師，想著萬一以后在電視上看到自己因為沒錢上車被彈幕嘲笑，孟欣晴趕緊忍住了眼淚。

    “祁思明哥哥！知夏jiejie！你們能不能幫我付一下車費，我的錢用完了！”

    眼見排隊的人差不多都上車了，孟欣晴跑到車子外面，雙手作喇叭狀地朝知夏和祁思明喊道。情勢所迫，她還特地用的是疑問句，態(tài)度要多好就有多好。

    聞言，祁思明就起身準(zhǔn)備去幫她付錢，卻被身旁的知夏一把按下。

    她早知道孟欣晴會沒錢坐車，就等著這一刻呢，臭小子別添亂。

    打開車窗，知夏朝孟欣晴笑了笑，表情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不合適吧？農(nóng)村的公交車太窮酸了，配不上你大小姐的身份?！?/br>
    “那是……”孟欣晴下意識想說“那是當(dāng)然”，話剛說到一半，驀地意識到知夏好像就是從她下午買東西時說農(nóng)村窮酸開始對她沒什么好臉色。

    她那顆被各款唇釘、鼻環(huán)塞滿的腦子難得響起了警鳴聲，快速思考后，終于明白是自己說錯了話。

    孟欣晴的本性倒也不是很壞，只是性子有些歪了，差點歪成斜坡函數(shù)圖，再加一點過剩的表現(xiàn)欲和中二病，只是把知夏當(dāng)成了自己的情敵才舉動尤其過分。不然，節(jié)目錄制了好幾天，也不會只有她被確定可以出來一起參加今天的活動。

    “……對不起?！?/br>
    盡管意識到是自己錯了，但周圍有那么多人，尤其孟欣晴還把知夏當(dāng)成了自己的情敵，道歉時身體里的去甲腎上腺素分泌增加，心跳加快，毛細(xì)血管擴(kuò)張，在不好意思和緊張兩種情緒的作用下，臉?biāo)查g紅了，襯得她嘴巴上的那款粉刺唇釘愈發(fā)惹人眼。

    辣眼睛。

    知夏嫌棄地移開視線，推推身邊的祁思明，示意他可以去付錢了。

    祁思明：……

    你不喜歡看她那顆唇釘我就喜歡看了嗎！你直說吧，你是不是仗鵝欺我！

    上了車，孟欣晴坐到知夏他們后面。

    農(nóng)村的公交沒有那么多講究，不一定非要站臺，半路有人要上也會臨時停一下載人。這樣來來回回的，車便開得很慢。

    手機在來錄制節(jié)目前就被收走了，知夏百無聊賴地轉(zhuǎn)頭看窗外，正好注意到模樣被映照在了玻璃上的孟欣晴。她臉上的那些“飾品”實在引人注目，同乘公交的年輕人都好奇或一臉“疼死了”的表情打量她，相對年長些的人則都是不贊同地暗暗搖頭。

    知夏之所以故意這樣教育了一下孟欣晴，就是看她還小，不想祖國的花朵年紀(jì)輕輕就歪成了斜坡函數(shù)，畢竟未來都是年輕人的。

    “這么多東西打在臉上，不疼嗎？”知夏示意了下孟欣晴的唇釘和鼻環(huán)，耳朵上連著的五個大耳環(huán)就更是看著就覺得重了。

    “疼啊?！泵闲狼缛诵」泶蟮貒@了口氣，“但莉莉姐說了，這是時尚，你們?nèi)ν獾娜瞬欢??！?/br>
    說到這個“莉莉姐”，孟欣晴的眼睛都亮了，完全忘了方才被知夏逮著懟的尷尬以及不好意思的情緒，叭叭叭個不停，簡直口若懸河，堪比理發(fā)店里拉著人辦卡的理發(fā)師，讓知夏嘆為觀止。

    這個“莉莉姐”就是個網(wǎng)紅，靠和男朋友秀恩愛獲得關(guān)注，引得傻白甜或者年幼的粉絲上鉤，而后趁機“安利”一些所謂的“姨媽表姐姑姑大姨自己弄的只低價賣給粉絲的東西”。因為喜歡這個“莉莉姐”，家里又有錢，孟欣晴已經(jīng)交了不知道多少萬的智商稅，現(xiàn)在戴在臉上的這么多的“時尚單品”不過是冰山一角。

    知夏一直知道粉絲效應(yīng)。畢竟之前的她會被黑得那么厲害，大部分都是其他明星的粉絲因為那個“踏板業(yè)務(wù)”認(rèn)為她欺負(fù)了他們愛豆，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那種，護(hù)犢子情緒下變成了激進(jìn)的黑子。

    但這是她作為受害者的角度，如果換成受益者呢？

    也就無怪娛樂圈會成為一個名利場了。

    下了車三人便分道而行，各自回自己的村。山路崎嶇，這回知夏是說什么都不同意讓祁思明一個人搬兩箱暖寶寶了，怕耽誤看路。祁思明也不同意讓知夏搬，有點男孩子的紳士心和面子感，當(dāng)然，也是怕萬一給王奶奶看到了讓大白鵝伺候。兩人爭了半天，最后以知夏用袋子裝了半箱暖寶寶拎在手里幫著稍微減輕了一些負(fù)擔(dān)作結(jié)。

    兩人聊了會兒孟欣晴，然后話題慢慢轉(zhuǎn)到了娛樂圈，祁思明聊起他在娛樂圈做媒體的一個親戚。

    “我表姐是記者，沒對象，天天被她爸催婚?！彼f到這事兒就覺得好笑，“然后她就懟她爸說，她對象可多了，一籮筐都裝不下?！?/br>
    “一籮筐都裝不下？”知夏好奇了，“怎么說？”

    “采訪對象也是對象啊?！闭f完祁思明就被自己逗到了，“鵝鵝鵝鵝鵝鵝”地仰天長笑起來。

    知夏也被他表姐的神轉(zhuǎn)折邏輯弄得愣了下，然后看祁思明笑成這樣，也被逗樂了。

    “你是被大白鵝傳染了嗎？笑成這樣。”她忍俊不禁，“真的是笑出鵝叫?！?/br>
    祁思明的臉?biāo)查g垮了：“別提，提就是村霸太狗，我打不過?！?/br>
    兩人一路聊得歡，一不小心就錯過了本該轉(zhuǎn)彎的第二條小土路，在第三條路才轉(zhuǎn)彎，瞬間走錯路。跟在后面的兩個攝影師對視一眼，想到這到底是真人秀節(jié)目，離徹底天黑還有段時間，而且農(nóng)村其實哪都是路，這邊也能回王奶奶家只是要繞點路，便沒出聲提醒。

    祁思明是真沒發(fā)現(xiàn)走錯了路。在他看來，都是土路都是樹，樹旁都系了一頭牛，路過的人家院子里都有雞鴨狗……看上去差不多。

    知夏則是在發(fā)現(xiàn)自己走到了一所小學(xué)門口時愣了下，這才反應(yīng)了過來。因為她之前都沒看過村里的學(xué)校，只從王奶奶口中聽著提了一句，現(xiàn)在卻是親眼看到了這所磚瓦搭起的僅僅只有一棟房、兩層樓的小學(xué)。

    這個村子在農(nóng)村里應(yīng)該也是屬于比較落后和貧困的了，在深山里，很偏僻，車子離了很遠(yuǎn)就不能開，必須徒步走進(jìn)來的那種。村里大多是老人，沒有水泥路，都是那種下了雨就必須穿雨靴還一腳下去覺得自己是不是到了沼澤地的那種真的泥路。王奶奶家已經(jīng)是很不錯的了，他們?nèi)齻€都有自己的房間睡，還有廚房和后院，別家都沒這么好的條件，大通鋪也是常事。

    這棟小學(xué)相比城里的房子，簡陋德要命，但又相比農(nóng)村里的其它人家，已經(jīng)挺不錯的了。而對村里人來說，或許，村里還能擁有一個小學(xué)給孩子們念書這件事本身就已經(jīng)足夠讓他們覺得很滿足了。

    知夏嘆了口氣。

    穿越前，她每每得了閑下來的余錢也經(jīng)常捐款捐物資。但一個國家那么大，地廣人多，她一個人的努力完全是杯水車薪，連石子砸進(jìn)水里的水花都不見。

    “嗚嗚嗚……”就在他們準(zhǔn)備找個人家問問有沒有認(rèn)識王奶奶的，幫忙指個路，隱約聽到好像有人哭的聲音。

    “天快黑了，該不會要鬧鬼吧?！逼钏济髯笥铱戳丝?，沒看到人。

    知夏面無表情地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世界是物質(zhì)的，別唯心主義?！眱?nèi)心卻已經(jīng)開始瘋狂刷屏富強民主和諧。

    就好像很多人都是理智上這樣想，情感上那樣想，根本忍不住。再加上知夏自己就是車禍后穿越了過來，對這種事就更怕了。

    我愛科學(xué)，我信唯物主義，但我也是真的克制不住自己怕鬼的情緒。

    許多怕鬼人士的真實心態(tài)其實都是這樣。

    視線在四周梭巡了一圈，終于鎖定校門口旁邊的那個草堆，知夏走過去，輕輕扒開，果然發(fā)現(xiàn)一個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躲在里面哭。

    “你怎么了？為什么哭呀？”看到哭的人是這么小的一個孩子，知夏下意識放柔了聲音。

    小女孩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有人來學(xué)校，突然被發(fā)現(xiàn)藏身之地，當(dāng)即懵了，而后想到mama說外面有壞人拐小孩，嚇得起身鉆出草堆就想跑。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個特別漂亮的仙女jiejie。

    jiejie的皮膚很白，像正月十五時的月亮，瑩潤光潔，眼睛很亮，像夜里的漫天星輝，笑起來也很溫柔，向mama講的童話故事里那個對灰姑娘特別好的仙女教母。

    “我……我哭是因為……因為我太笨了……”小女孩不想跑了，她覺得仙女jiejie肯定不是人販子，雖然不想說這么丟人的事給仙女jiejie聽，但還是攥著衣角，扭扭捏捏地坦白了，“昨天，mama好不容易賣了家里的糧食，送我來讀書，我卻什么都不會。老師昨天發(fā)了張試卷，我全做錯了，得了0分，mama肯定會對我很失望?！?/br>
    也不知道節(jié)目組是怎么找到的這個農(nóng)村，各方面都很落后，像這種小學(xué)甚至都不管幾月份正式入學(xué)，你有了錢就趕緊送孩子來吧。

    聽小女孩說了委屈，知夏輕笑著摸了摸她的頭：“你昨天才上學(xué)，不會很正常。”

    “可是隔壁家小胖也是昨天才來上學(xué)，他考了12分?！毙∨⑦@樣反駁道，卻眼巴巴地瞅著知夏，顯然還在等她反駁回來。

    撿起手旁的一根樹枝，知夏蹲下來，在土地上畫了個“0”，指著：“這是0，你考的分?jǐn)?shù)?！?/br>
    小女孩嘟著嘴，難過地點點頭。

    仙女jiejie怎么還特意畫在地上啊，真的好丟臉。

    然后知夏緊挨著這個“0”，又畫了個一模一樣的“0”，又指著：“這還是0，還是你的分?jǐn)?shù)?！?/br>
    見仙女jiejie不僅不安慰自己還一直在自己傷口上面撒鹽撒花椒，小女孩不說話也不點頭了，眼睛一紅，嘴巴一扁，眼見就要哭。

    祁思明有些奇怪知夏不像是會故意逗小孩哭的性子，但沒有說什么，只是放下手中抱著的暖寶寶準(zhǔn)備找紙給小女孩擦眼淚，卻聽知夏接著說：“一個0是0，兩個0就不是0，是無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