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醫(yī)生走到他面前坐了下來。

    “哭了嗎？”程儲詢問道。

    平白無故拔兩顆門牙，沒有人不會哭，唐醫(yī)生嘗試著從人之常情的角度分析，“哭了?！?/br>
    很好，程儲暗示道：“再嚇唬他十分鐘?！?/br>
    “嗯？”

    嘴巴張開看牙，視線所及皆是盲區(qū)，壓根不知道嘴里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手術現場。

    “他很健康，不需要拔牙。”程儲明示道：“給他洗個牙。”

    一點兒都不臟，從專業(yè)角度分析完后唐醫(yī)生還是點了點頭。

    嘉蓄的小聰明非常多，程儲想了想，“給他打個麻醉，讓他不知道他的嘴巴里變成什么樣?！?/br>
    又打麻醉？不是不打麻醉？怎么能變那么快？

    唐醫(yī)生推了推眼鏡，靜靜地又等了一分鐘，沒有等到反復無常的指令，才準備出去叫他那一根筋的徒弟住手。

    “啊——”

    一聲凄慘的叫聲從隔壁房間傳開，像是落進寒潭里的一塊石頭，平靜的湖底震起水花，蕩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程儲猛地反應過來，快速地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拔牙又不是拔蘿卜，哪有那么快？唐醫(yī)生臉色煞白地跟著跑了出去。

    干凈的玻璃門后，程儲望見實習生從嘉蓄的方向取出一顆質地光澤柔和的東西。

    “咣當——”一聲扔進了托盤里。

    程儲征愣在原地，心臟莫名地揪緊。

    真的拔掉了？唐醫(yī)生錯愕地往里面看了又看。

    嘉蓄縮著腦袋捂著唇，渾身發(fā)顫，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唐醫(yī)生用眼神責怪他的小徒弟，實習生又驚又奇，怎么來這么快？

    程儲呼出一口氣，恢復好情緒，“出去吧?！?/br>
    唐醫(yī)生應了聲好，急忙拉過徒弟，關上房間門就走。

    嘉蓄的臉很蒼白，眼睛卻猩紅，“你滿意了？”

    捂著嘴巴的手在發(fā)顫，聲音透過手心，藏著數不清的委屈和痛苦。

    “哥哥，我流血了?！?/br>
    第59章 59

    程儲渾身的血液都凍結了，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明顯發(fā)抖。

    “你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嘉蓄用手捧著臉，黑色的長發(fā)揉進手指的縫隙，夾雜著眼淚一起飄散在空氣里，他控訴道：“你怎么能夠這么對我！”

    唇線繃緊，程儲的胸口有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像是心疼。

    他喊道：“嘉蓄。”

    “你這是在傷害我！”

    程儲又喊了一聲：“嘉蓄?！?/br>
    嘉蓄委屈地提高聲音，“你在毀滅我！”

    繼而連三的控訴讓那顆因為愧疚而沸騰的心臟慢慢地平靜下來，程儲從驚慌中回過神來。

    剛剛被拔牙的人能說話？能一口氣說這么多話？能大腦清楚，邏輯清晰地質問這么久？

    往前邁了一大步，程儲往銀色的托盤里瞥了一眼。

    果然，躺在白色紗布上面的不是一顆鮮血淋漓的牙齒，而是一顆白色的，干凈的，圓形的，有貝母一樣珍珠光澤的顆狀物。

    程儲瞪了一眼嘉蓄，很明顯，這個顆狀物的同類還穿在嘉蓄的身上——是他工裝褲上的一?？圩印?/br>
    手臂上的每一塊肌rou都開始繃緊，神經一條一條地跳動，程儲臉上的表情冷漠，卻透出一股被愚弄的憤怒。

    他扼住嘉蓄的喉嚨，眼神刺骨，“好玩嗎？”

    露餡的嘉蓄仰著臉，沖著程儲露齒一笑，一口白牙整整齊齊的，“一顆都沒少。”

    “又騙我！”

    “是真的害怕。噴槍噴水的時候，我都嚇壞了?！奔涡钣妙~頭輕輕地敲了敲程儲的額頭，“不過大多數人的心都是好的，我和那小哥說——我是和你鬧別扭的小情人，你不舍得拔我牙的?！?/br>
    “最多五分鐘，你就會來救我。”嘉蓄數著手指頭，“哥哥，你來早了?！?/br>
    程儲目光陰冷，聲音喑啞，“我舍得?！?/br>
    “不是的?！奔涡顡u了搖頭，“你剛才看我，都快哭了?！?/br>
    “你對我來說，沒有什么舍不得的。”

    “好吧。”嘉蓄伸手摸了一下程儲的臉，注視著他的眼睛，笑道：“既然哥哥真的舍得這么對我，那我也狠狠心，那樣對待哥哥吧。”

    又有什么新花樣？多年的直覺在提醒程儲絕對危險的存在。

    嘉蓄的眼睛越是柔情似水，笑容越是溫柔無害，越是發(fā)瘋的前夕。

    風浪前的寧靜，這種未知的感覺，比任何時候都來的強烈。

    程儲遵從他的直覺，松開手，還沒來得及后退，胳膊上傳來針刺的疼痛。

    心地善良的實習生還是帶來了一支麻醉劑，嘉蓄舞動著那幾根靈活的手指，將針頭推進程儲胳膊上的肌rou。

    劑量不算大，程儲轉身想走，下一秒，嘉蓄站起來，在他背后一個橫劈。

    張開懷抱，嘉蓄把意識模糊的程儲抱緊在懷里，嘴唇貼在他的耳邊輕聲地呢喃著——

    “不疼的，哥哥?！?/br>
    腦袋擱在程儲的肩膀上，嘉蓄享受著這份安靜不會逃離的陪伴。

    程儲的呼吸逐漸變慢。

    “哥哥，你有想對我做的事情?！奔涡钪垃F在的程儲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還能聽到，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的意識表示。

    “同樣的，我也有事情想對你做。我真的想了很久，謝謝你，讓我今天下定了決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