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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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能被溫俠撿到,又得溫俠不惜一切為她扭轉體質,是她最大的幸運。 第26章 眼前的大和尚眉頭微皺,從門扉里照進來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他就這般孑然站立著,眉眼間流露出一絲的難過來。 無音是知道的,強行扭轉體質的修士,修煉遠比其他未曾扭轉過體質的修士艱難,若普通修士修仙是攀登陡峭險峰,那么這些扭轉體質的修士,想要爬上和其他人一樣的高山,就得從懸崖峭壁下,徒手而上。 無音雖然看著年輕,偶爾也會有些少年心性,卻實打實是個一百多歲的前輩了,前輩看到處境艱難的后輩,總是心里有些過不去的。 “佛子?”溫寧輕喚了一聲,見無音不回答她,便伸手在無音面前晃了晃,一雙杏眼瞇起來,眼底含著促狹的笑意,“佛子,莫非心疼我?”她又是不學乖,想逗這個大和尚,她那時候看到媚修小jiejie們糾纏慈濟寺的佛修們,小jiejie們這么問的時候,總能看見那些定力不夠的小和尚要么漲紅了臉,要么連連退卻,要么就是低著頭念著佛,不發(fā)一言。 佛子會怎么說呢? 溫寧就是好奇,她好奇的心里跟撓癢似的。 無音被她這一晃,緩過神來,對上的就是溫寧那雙帶著淘氣壞笑,那種明顯流露出來惡作劇一樣的笑意,赤子一般,孩童氣十足。 被寵壞了。 這個姑娘,真是被她的宗門“寵壞了”。 終究無音并不是溫小姑娘真正的長輩,而小姑娘的長輩,已經(jīng)為了這個姑娘竭盡全力了。正是因為他們寵她,護她,隨她,教導她,她才能這般天真爛漫,又不失這個年紀該有的淘氣冒失。 “是,”無音抿唇含笑,絲毫不虛的回望過去,對著小姑娘的眼睛,真誠而無垢道,“我心疼溫檀越。” 溫寧:…… 溫寧:…… 溫寧跺腳,“佛子你——” 無音看著跳腳的小姑娘,不解,“溫檀越?”他又說錯什么了? 溫寧:…… “你出去!”小姑娘惱羞成怒,把大和尚趕出了小茅屋。 被推出小茅屋的無音,一臉茫然的站在門口,一陣風吹過,被小姑娘放在窗臺上曬太陽的小苗苗十分嘲諷的迎風扭了扭身子。 無音:……小姑娘的心思真難懂啊。 明明前一秒還能說得好好的,后一秒就突然跳腳了,也不知道到底在跳腳些什么。畢竟溫寧和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女施主都不太一樣,她沒有癡纏他,也沒有躲著他,只是大大方方的,開玩笑也大方,惡作劇也大方,關心也大方,生氣也大方。 他以直報直,難道不對嗎? 無音疑惑的搖搖頭,把手攏進僧袍里,一臉不解的走掉了。 畢竟他現(xiàn)在住的地方是褚耀閣,并非小姑娘的茅屋,他一個出家人總在小姑娘的茅屋前晃來晃去,終究是不好看。 溫寧原本是打算逗一逗無音,做作一把,也蠻不講理一番,誰知對面盡是這樣的反應,到叫她反成了被撩撥的那一個,“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佛祖,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逗逗佛子,阿彌陀佛,我沒懷什么壞心思……”她雙手合十,背靠著門搖了數(shù)下,像是跟不知道在哪的佛祖討?zhàn)埶频模S后便深呼吸一口氣,想開門跟無音解釋一下自己其實沒有沖撞他的意思,結果打開門—— 門外空無一人。 小姑娘面無表情的看著空蕩蕩的院落,柴扉上爬著的爬山虎藤隨風搖擺,一陣風刮過,卷走了落在地上的樹葉。 溫寧:…… 佛子最討厭了!一聲不響就走掉的人最討厭了! 小姑娘憋著氣,關門回了屋子里。 然后過了一會,她抱著食盒和菜籃走出了茅屋。她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是生誰的氣了,生氣歸生氣,但是消氣也就是吃頓飯的事情。 新月宗筑基,金丹以上的弟子實際上是不用吃東西的,修行人來說這個叫做辟谷,但是新月宗還有那么幾個練氣或者還沒到練氣的弟子,雖然數(shù)量不多,但是這些人還是要吃飯的。所以新月宗有這樣的規(guī)矩,每個星期在公共食堂“靈谷峰”都會有任職,這個星期是溫寧。 所謂的“任職”并不是說溫寧要在靈谷峰當大廚做一個星期的菜,而是她要帶著那些需要進食帶有靈氣的食物的弟子,一起搞定自己的一日三餐。因為食材是自帶的,所以溫寧也不知道今天這些自己的師侄孫們能搗騰出什么菜色來。 偶爾靈谷峰還是會有饞嘴的金丹、筑基弟子來蹭飯,到是新月宗里最有人氣味的地方了。 靈谷峰的大廚房里早就有一些來得早的弟子等著了,在等溫寧的時候還自己收拾起了菜,“師叔祖!”其中一個剛來沒多久的小弟子看到溫寧挎著菜籃子走進來,連忙擦了擦手站起來笑道,“師叔祖,到這邊來?!彼呱锨皝砝×藴貙幍氖?,因為洗菜的關系,她的小手有些冰。 溫寧記得她,她是凌雪胭脂峰新入門的小弟子,叫細娘。 “師叔祖,我今天帶了豆腐皮來,還有rou,打算炸一道干炸響鈴來?!奔毮镏钢贿呉呀?jīng)收拾好,包上了的豆腐皮包rou。 “師叔祖,你吃燉牛rou么?我才把香料包烘過?!币贿叺哪械茏右膊桓适救?,雖然不敢伸手去拉師叔祖,但是插嘴他可以! 溫寧點頭,“吃的呀?!边@是素問的徒孫,未入門前的名字有點俗氣,喚做三牛,不過素問說名字俗氣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不要俗氣,大俗大雅,不必拘泥,加上三牛出身凡人農(nóng)家,也不覺得自己名字俗些有什么不好。 大約也是這樣淳樸的心性,才會讓素問的弟子,現(xiàn)在是金丹長老的安柔看中這個土靈根的孩子吧。 “我?guī)Я四⒐?。”有個細細小小的,怯生生的聲音跟在三牛后面插嘴。 溫寧轉過臉去,看見個包著花頭巾,頭巾上別個銀月亮的小姑娘——這身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南疆人……奇了怪了,最近宗門有人去南疆游歷了嗎?溫寧低下頭想了想,“是了,你必定是杜仲帶回來的那個南疆孩子,名字叫……” “師叔祖,我叫阿蠻?!毙」媚镬t腆道,“師叔祖,我?guī)Я四⒐?。”這么說著,小姑娘把自己手上那框花花綠綠,有紅有青還有橙,像手像腳還像猴頭的蘑菇捧了起來。 溫寧:…… 這個…… 這個…… 可以吃吧? 吃了會看見小人在天花板上蹦迪嗎? “哎呀,都說了你這些個菌子,不能吃,花花綠綠的都不能吃!不是靈田里種的菌子都不能吃!”三牛拉住她,“萬一中毒,就死了!” “你懂個啥,這些菌子我都吃過!靈田里的菌子怎么比得上野菌子好吃!師父也吃過,他說鮮!”一旦聽到有人詆毀自己心愛的菌子,阿蠻就不干了,脾氣再好的姑娘都要生氣的,她決定維護她心愛的野菌子,“膽小鬼,這菌子吃不死人的,吃了還能看見仙女跳舞呢!” 溫寧:……果然啊。 而且她記得杜仲是毒修……看樣子阿蠻也是毒修了。 這個菌子還是分開炒吧? 分配完了工作,阿寧從自己的菜籃子里拿出了自己的臘rou和香腸,這些是她前些日子灌曬的,這時候拿出來吃到正是時候,她現(xiàn)在也有些懶,不想弄復雜的菜色了。 因為不是第一次來靈谷峰自己做飯,這些不到練氣期或者才堪堪練氣初期的大孩子們?nèi)挛宄褪帐巴炅孙埐?,圍坐一團坐在一起吃。 “嗨呀,你這響鈴炸糊了,‘響鈴’變成疙瘩了!” “呸,你的包菜也糊了!” “哈哈哈哈,三牛的牛rou,燉成牛rou糊糊了!” “你!別笑!你的涼拌豆腐咸死了!” 新月宗這些才入門的弟子們相互打趣調侃對方做的菜哪哪不好,被調侃的人也不怒,立刻還嘴大笑,溫寧往嘴里扒了一口靈米白飯,就著蒸臘味咀嚼起來。 “瞎說八道,涼拌豆腐加個皮蛋,傻子都不會做壞!” “我覺得這個干炸響鈴還好啊……就是干了點……”三牛小聲嘟囔。 雖然嘴上嫌棄,搶飯吃倒也沒停下來,“最后一個了!你給我剩點!” “不,不用了,阿蠻你吃你的,沒人跟你搶?!?/br> 溫寧的眼睛都瞇成了一彎月亮,托著米飯撐著臉看這幫小師侄孫,門口卻投進來一道陰影,溫寧看了一眼那個圓溜溜的頭型就知道是誰了,她扭頭看著站在門口等飯的大和尚,噗嗤一下笑出來了。 對于無音來說,小姑娘的氣來的莫名其妙,走的也悄無聲息。 但是他知道,此時此刻,她沒再耍小姑娘脾氣了。 “蒸籠上蒸著呢,菜包子,一碟炒嫩枸杞芽,還有一碗白米飯?!毙」媚镄Φ?,“你不來,我給你送去了。” 無音換了身干凈的僧袍,聽到溫寧這樣說,便了然點頭,自去廚房取了蒸籠上給他暖著的菜,端到桌子一邊坐下了。 小姑娘身邊被新月宗的弟子們圍得水泄不通,無音找不到坐的地方。 溫寧扭頭,捧著碗聽弟子們從飯菜,把話題扯到了最近宗門里的事情。細娘先開口,“凌雪師祖聽說又調了一味新的顏值膏子出來,正到處找人試試呢,說是抹上以后嘴唇紅潤,還不會干,又自帶香氣?!?/br> 溫寧記下,等有空了就去問師姐討。 “靈樞師祖最近炒了一批新茶,他說有空就每個峰送一點,每個弟子都能嘗嘗……” “嗨呀,師祖的茶葉就那么一點點,每個峰都分一點,到我們嘴里,就只剩下一小口了!” “你懂啥,品茶就是一小口的,多喝就是飲驢,你是驢么?” “我撕了你的嘴?!绷硪粋€笑罵。 溫寧吃完了,瞇著眼聽他們講,細娘又道,“你們知道嗎?那個最近來我們宗門修養(yǎng)的澹臺明月?” 三牛抬頭,“他怎么了?”聲音里端的是警惕。 “誒,逍遙宮又來人了,說是澹臺明月的師妹,叫什么……什么……凝玉,對,蘇凝玉,哎,新月宗是醫(yī)館么?怎么病人來,病人的師妹也要來呀?”細娘搖頭,“她又幫不上什么忙,我瞅著澹臺公子看到她還老會想起自己靈府地動山搖的事情呢。” 溫寧:……想不到,細娘這姑娘嘴也挺毒的。 不過這個蘇凝玉……她好像有點印象,似乎是原書里的一個惡毒女配,因為從小就以為自己能和澹臺明月成為道侶,所以經(jīng)常纏著澹臺明月,后者對她似乎只是兄妹之情,后來因為女主邱婉婉的出現(xiàn),蘇凝玉第一美人的名號沒了,喜歡的師兄也成了別人的裙下之臣,心態(tài)失衡,做了很多針對邱婉婉的惡毒的壞事。 那些事,惡毒是真惡毒。溫寧能理解她心態(tài)失衡,畢竟一直都以為是自己的東西,轉眼成了別人的,失落是正常的,更何況在邱婉婉出現(xiàn)之前,她也是逍遙宮千嬌萬寵的第一美人,人美,自然也會自傲驕縱一些。只是她之后做的那些事情,卻實在是不能以“心態(tài)失衡”這樣的話輕描淡寫的揭過了。 溫寧覺得她需要心理醫(yī)生。 小姑娘歪頭沉思,扭頭卻看見佛子收拾碗筷,修長如玉的手捏著木筷子,倒是賞心悅目。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只剩下聊天打屁了,溫寧連忙招呼大家收拾碗筷去洗碗,畢竟聊天雖然很有趣,他們接下來還有夜課呢。 收拾完東西,眾人各自散去,溫寧跟在無音的身后,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聊天,“佛子,你為什么不穿法衣呀?”修士們一般都喜歡穿有法術加持過的法衣,不用洗,也不用燙,自然熨帖,不起皺不沾臟。 “修佛是修內(nèi),非修外,法衣乃是外物,穿著反而影響。”無音垂眸,柔聲回答。 “我其實一直停好奇的,修佛修佛,到底什么是修佛呢?”溫寧又問,醫(yī)修修的是醫(yī)術,醫(yī)道,醫(yī)心,劍修修劍術,靈修修靈術,媚修修媚術……但是唯有佛修,雖然說是修佛,溫寧卻從來沒搞明白他們修的到底是什么“佛”,念經(jīng)?練武?到底什么才是修佛呢? “溫檀越,修佛,就是修心?!边@個時候的無音極有耐心,仿佛一個循循善誘,解答善信疑惑的圣僧一般,“人有畏怖,有欲望,而修佛,就是要同人的欲望和畏怖達成和解,讓自己不再為欲望和畏怖所苦,所愁,所怨?!?/br> “不是戰(zhàn)勝嗎?”溫寧瞪大眼。 無音笑了,他抿唇微微搖頭,夕陽的光輝灑在他的身上,讓他看上去像是開了金身法相一般,卻遠比那時候的溫和柔潤。 “畏怖,欲望,七情六欲,都是人的一部分,接受它們,并且和它們和解,不為它們所困,才算是將‘心’修好了,只是此時此刻,無音并不能給小檀越一個明確的答案,”他抬起頭來,像是看向很遠的地方一般,滿是感慨的回答,“如是有一天,真的成了正果,成了佛,不再畏怖,不再為欲望左右,不再為七情六欲所苦,無音再來回答溫檀越這個問題吧?!?/br> 溫寧似懂非懂,想了想便笑道,“修醫(yī)也要修心的,我——” 她的話沒說完,不知道從哪里沖出來一個不認識的姑娘,抬手就扇過來一巴掌,溫寧躲閃不及,到是無音反應更快,伸手下意識的把小姑娘撈進了懷里,推到身后擋著。 對方?jīng)]打著人,更氣了。 她是個美人,但是美人此刻也顯得不是那么美了。 “不要臉的小蹄子,誰讓你勾引我?guī)熜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