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便是那個與這虛偽的長安格格不入的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章啦，撒花花。留言掉落紅包哦

    第101章 護短

    這世上能讓她放下劍的人不多， 宮中禁軍將沐沉夕團團圍住。太后趕來，喝令禁軍將沐沉夕拿下。

    她調(diào)轉(zhuǎn)了劍，孤身一人面對著重重包圍。千軍萬馬， 她都不曾退卻。那一刻沐沉夕想過，即便是死也絕不認(rèn)輸。

    那一日寒風(fēng)刺骨， 沐沉夕提著劍一步步走向禁軍。七尺男兒，又是人多勢眾， 竟然生生被她周身散發(fā)的殺氣逼得步步后退。

    禁軍之中不少人都是知曉沐沉夕的底細(xì)的， 他們未曾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多數(shù)也都是貴胄子弟，惜命得很。熱血男兒卻少了血性。

    在她面前， 簡直就是一群羊遇到了狼。下場也是單方面的屠殺。

    就在沐沉夕一點點走近他們的時候， 忽然，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肩上。

    眾人驚駭， 如此情境， 冒然接近沐沉夕，簡直是找死?？墒撬龥]有動，也沒有回頭。

    謝云訣沉聲道：“冷靜下來?！?/br>
    沐沉夕幾乎咬碎了后槽牙：“冷靜？！孟子安殺了我jiejie，今日誰護著他， 我連他一起殺！”

    “你英勇大義不懼生死，可想過你爹娘？！”

    沐沉夕頓了頓，轉(zhuǎn)過頭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滿是悲涼和拒絕：“你懂什么？我爹娘只會為我驕傲?！?/br>
    話音剛落，便聽到沐澄鈞渾厚的聲音洪鐘一般傳來：“不錯， 我們沐家人不懼死，只怕活得窩囊，活得是非不分！”

    他大步走來，禁軍齊齊推了數(shù)十步。太后指著他厲聲道：“沐丞相，國有國法，你縱女行兇，該當(dāng)何罪？！”

    “臣知罪?！便宄吴x說著摘下了頭頂?shù)臑跎?，端端正正放在了謝云訣的手中，然后拔出了劍，轉(zhuǎn)身走向孟子安，一把將他拎了起來，丟在沐沉夕的腳邊，拿劍抵著他的脖子。

    那一刻，謝云訣才明白，為什么沐沉夕永遠會驕傲地說，她爹是個大英雄。也明白了，沐沉夕這樣無畏的性格是從何而來。

    沐沉夕看了爹爹一眼，父女倆相視一笑。沐澄鈞揮劍，即將斬殺孟子安的那一刻，皇上匆忙趕到。

    他衣衫不整，衣袍都亂糟糟的，腳上的靴子都還沒穿好便匆忙趕了過來阻止兩人。

    皇上親自上前握住了沐澄鈞的手腕：“夕兒糊涂，你也糊涂了？有什么事先交由大理寺處理，一定查明事情真相。你不信朕，難道還不信謝云訣么？”

    太后見皇上來，終于敢上前，指著兩人道：“皇上，沐丞相父女大逆不道，皇宮之中拔刀行兇，有謀反之心！論罪當(dāng)誅！”

    太后一向護短，然后皇上更是護短。他清了清嗓子：“沐卿家，你們可知罪？！”

    沐澄鈞跪了下來：“臣有錯，但無罪?！?/br>
    “你冥頑不靈！”皇上龍顏大怒，“朕命你父女二人回家閉門思過，并罰俸三月！”

    太后幾乎要被氣暈過去，這不痛不癢的責(zé)罰簡直是光明正大在護短。

    謝云訣忽然跪下道：“陛下，微臣身為大理寺卿，出此要案，理當(dāng)由微臣負(fù)責(zé)審理?！?/br>
    皇上瞧了他一眼：“好，此事交由你審理，十日之內(nèi)查明真相！”

    “臣遵旨！”

    沐沉夕不甘心地瞧著孟子安被人帶走，扯了扯她爹的衣袖：“可是——”

    謝云訣卻定定地瞧著她：“沉夕，你可信我？”

    她抬頭看向他，握著劍的手松了又緊，良久，終于點了點頭：“我信你。”

    “你等我十日，必定給你答復(fù)?！?/br>
    沐沉夕垂下了眼眸，轉(zhuǎn)身離去。他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

    皇上瞧著兩人，也有些唏噓。只有他知道，謝云訣前日才背著他父親向他請旨賜婚?？摄宄料粗x云訣的目光里充滿了失望。

    兩人能走到一起，還是自此分道揚鑣，只在這一次了。

    沐沉夕和她爹回到家中，原以為會挨娘親一頓數(shù)落。千軍萬馬他們不怕，最怕的卻是讓親人擔(dān)憂。

    然而回到家，娘親卻熬好了湯等著他們。

    那幾日，沐家父女倆過得很艱難，畢竟沐沉夕的娘親什么都好，就是那一手廚藝實在是難以恭維。

    皇上雖說下令兩人思過，卻隔三差五召沐澄鈞入宮。沐沉夕發(fā)現(xiàn)，爹爹原本與她同仇敵愾，可入宮幾次之后，卻漸漸轉(zhuǎn)變了態(tài)度，反過來勸她要先忍耐。

    她覺察到了不對勁，皇上一定是顧忌太后和孟家的權(quán)勢，極有可能要放過孟子安了！

    第七日，大理寺仍然沒有結(jié)論，卻傳來了孟子安出獄的消息。

    沐沉夕按捺不住，派人去打聽，卻忽然收到了一封密信，正是孟子安送來的。

    約定的時間便是在后日傍晚酒樓相見。

    他竟如此明目張膽，這讓沐沉夕更加氣憤。明明是他殺了人，卻不僅可以逍遙法外，還敢如此挑釁。

    于是她孤身一人去了酒樓。

    孟子安已經(jīng)擺下了酒宴在等她，看起來怡然自得，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得意。

    沐沉夕其實已經(jīng)感覺到了周圍埋伏下的人手，不過她沒有放在眼里。

    她徑直走到孟子安面前坐下。

    “在此相會，我覺得很意外。”孟子安斟了杯茶放在沐沉夕面前，她瞥了一眼，沒有喝。

    孟子安沒有在意，自斟自飲起來：“我知道，因為張宛心的事情，你對我是除之而后快。但有一句話我也想說，此事的根源其實并不在我?！?/br>
    “不在你在誰？”沐沉夕只覺得這人荒唐又可笑，若不是他輕薄了張宛心，她怎么會死？

    “沐沉夕，你可知你于旁人不同的地方在何處？”他瞇起眼睛瞧著她。

    “這與我jiejie的死有何干系？”

    “有關(guān)。因為你竟可以認(rèn)一個賤民當(dāng)jiejie。整個長安城里，只有你不愿意承認(rèn)尊卑，不愿意接受男女有別。若是換作任何一個女子敢這樣做，都不會有好下場。但你不同，你能如此逍遙自在，只因為你有皇上和你爹撐腰。”

    “即便沒有我爹和皇上撐腰，我想如何活著，依然可以從心所欲?！?/br>
    “恐怕未必?！泵献影灿诌攘丝诓?，“其實你應(yīng)該看清楚現(xiàn)實，即便你爹暫且權(quán)傾天下，可終究我們四大世家才是根深蒂固牢牢把控著唐國的命脈。幾百年來都不曾變的東西，若是有人想變，也會付出慘烈的代價。就好比張宛心，若是她順從我。我可以給她許多銀兩，夠她花一輩子。若是她不要銀兩，我可以給她名分，當(dāng)然正妻不可，妾室還是沒有問題的?！?/br>
    沐沉夕冷笑了起來：“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人人都想要銀兩和貪慕你的權(quán)勢么？”

    孟子安倒是十分冷靜：“沐大小姐自小便是眾星捧月，自然瞧不上我這些銀兩和權(quán)勢?？赡阋?，在唐國，在長安，孟氏一族意味著什么?！?/br>
    “哦？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生殺予奪的大權(quán)，意味著只要我皺個眉頭，這個人第二天便可以徹底消失在這世上。”

    “所以孟氏先1祖追隨太1祖打下江山，就是為了讓他的子孫后代可以如此草菅人命？將唐國百姓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間？”

    “雖然有些殘忍，但確實如此?！?/br>
    沐沉夕握住了腰間的劍：“你可知張宛心的父親，是我父親的副將，他鎮(zhèn)守邊關(guān)一十七載，打仗小仗打了百余次，身上刀傷劍傷無數(shù)。他和他的妻子都死在金兵攻占雍關(guān)的那一場戰(zhàn)役里。他受的每一道傷，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你能在安享富貴的根源。而你，害死了他的女兒！”

    孟子安頓了頓，沉默良久。

    沐沉夕忽然嗤笑了一聲：“我和你說這些有什么用，在你們眼里我jiejie那樣的百姓別說是草芥的，連你們衣袖上的灰塵都不如?？赡阋?，唐國萬里的江山，都是由一粒粒塵埃構(gòu)成的。你孟子安的性命，不比任何人重要多少?！?/br>
    孟子安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直起身來：“你以為你又是誰？沐沉夕，你知道你最惹人討厭的，便是你這一副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嘴臉。滿嘴說著為國為民，可你爹在朝堂當(dāng)做的不也是鏟除異己的勾當(dāng)？你真當(dāng)你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么？旁人看你，不過是個恬不知恥的賤人！你糾纏謝云訣的時候，與我調(diào)戲張宛心有什么不同？若說那個女人因我而死，我看謝云訣因為你而和王詩嫣解除婚約，說不定也恨你恨得要死?！?/br>
    “你胡說！他——”沐沉夕說不出話來，她心底最深處的傷疤就這樣被血淋淋地撕開，頓時惱羞成怒。

    孟子安湊近她，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我看你就不要再去肖想謝云訣了，不如從了我？你與張宛心不同，以你的身份，至少正妻之位是你的?！?/br>
    沐沉夕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怒火之下，手起刀落。孟子安還沒回過神，胳膊上袖管處已經(jīng)空了。

    他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大聲慘叫，埋伏的人手沖了進來。沐沉夕只覺得自己神思恍惚，滿腔都是怒火，手起刀落之下，血花四濺。

    待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只余下一屋子的尸體。孟子安驚恐地坐在地上，往后退著：“別殺我，我…我…”

    沐沉夕手起刀落，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她緩緩回身，走到原本的位置坐好，取了新的碗，開了一壇子酒，一邊喝一邊等著大理寺的人到來……

    第102章 追妻

    一杯杯的烈酒入喉， 卻將方才的怒火漸漸澆滅。她看著滿地的尸體，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方才，她在做什么？

    盡管她滿心怒火， 可她心中清楚地知道，離和謝云訣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日。不到最后一刻， 她怎么會動了殺心？

    她來，只是為了將人抓回去， 可是為什么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

    沐沉夕想不通， 腦子也越想越亂。她一杯接一杯喝了那些酒，一直到謝云訣帶著人來到這里。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她看到了他眼中的驚愕。沐沉夕想將沾滿鮮血的手藏起來， 卻手足無措， 那些鮮血是那樣骯臟和刺目。她甚至想大哭一場。

    可是她不能， 她永遠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掉一滴眼淚。所以她只能裝作云淡風(fēng)輕。人是她殺的， 殺人償命， 她不后悔。

    她唯一難以面對的就是他。

    謝云訣應(yīng)該對她很失望，原本他就討厭她，如今應(yīng)該變成厭惡了。她的沖動毀掉的不僅僅是她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更有可能是謝云訣以后的仕途。

    所以她準(zhǔn)備好了認(rèn)下這一切。

    路過謝云訣身邊的時候， 她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所有人都以為她無所畏懼，可衣袖下的手抖得連劍都怕是握不住了。

    謝云訣是親自送她進的監(jiān)牢，仿佛是怕她半途逃走。

    可她只是安安靜靜走了進去，自始至終一言未發(fā)。謝云訣負(fù)手在監(jiān)牢外看著她，沉默良久， 才轉(zhuǎn)身走了。

    人一走，一片黑暗之中，她緩緩蜷縮了起來，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

    她在監(jiān)牢里的日子，謝云訣每日都來看她。他并沒有多說什么，只是狀似不經(jīng)意地瞧上一眼。

    監(jiān)牢里的飯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她的飯菜不至于是餿的，但也很難吃。沐沉夕常常是兩三日才會吃上一頓。其余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

    恍惚中，她總覺得有人進了監(jiān)牢里，可是她太累了，懶得睜開眼睛。

    直到有一天，她被噩夢驚醒，忽然睜開眼，驀地對上了一雙眼眸。

    謝云訣正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瞧著她。月光自上方的小窗口照在他的臉上，看起來似乎有些疲憊。

    沐沉夕恍惚還覺得自己在夢中，她下了地，踉踉蹌蹌地伸手去摸，卻觸碰到了溫暖的臉龐。她下意識地縮回手，收到一半，被謝云訣一把捉住了。

    沐沉夕抬眼瞧著他，嘶啞著嗓子道：“你不必如此謹(jǐn)慎，該認(rèn)下的罪，我一樣不會抵賴。也不會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