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出了個小車禍，又不是死了！

    蘇懷瑾晚上本來是想繼續(xù)在醫(yī)院陪床的，但霍握瑜卻堅決拒絕了。他心里對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多少還是有點逼數的，他不可能讓蘇懷瑾在醫(yī)院里陪他受這個苦。甚至連他十分嫉妒的布丁，都被拿出來當了借口：“你快回去吧，不回去，布丁多可憐啊?！?/br>
    蘇懷瑾再三確認了霍握瑜不是在逞強，只是戲癮犯了，真的沒有事之后，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醫(yī)院。

    在回去的路上，蘇懷瑾接到了來自馬里奧的一通電話，語氣神神秘秘的。

    “懷瑾你回國了嗎？”

    “回來了，抱歉啊，我這邊臨時出了一些小問題，沒有來得及聯系你?！?/br>
    “我看到了，霍握瑜出車禍了是吧？他沒事吧？”

    “沒什么大事，不過還需要在醫(yī)院觀察幾天?！?/br>
    “我說一件事啊，你也別太擔心，有可能只是我自己神經過敏?！?/br>
    “嗯？”

    “我家進來人了?！?/br>
    “！?。∧銢]事吧？”

    蘇懷瑾在車里繃直了身子，對司機直接表示要改道，他不回家了，直奔馬里奧的家。家里進來人了，這可不是什么小事，他不可能不擔心。

    “不不不，你別來啊?！瘪R里奧也聽到了蘇懷瑾和司機對話的聲音，趕忙勸阻，“真不是什么大事，因為我自己都不確定到底進沒進來過人呢。”

    “你先聽我說，事情差不多是這樣的。

    “我過年不回家了嘛，就，你也不在，我回家之前就偷了一下懶，沒收拾公寓直接回家了。

    “現在快開學了，才想起來回這邊收拾一下。

    “結果，我發(fā)現我家有些地方太干凈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馬里奧同學是個挺懶的人，他家雖然有些錢，但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至少他要敢請個保姆阿姨，能先被他爹媽給抽死。

    之前蘇懷瑾和馬里奧住在一起的時候，收拾家之類的事情都是蘇懷瑾在做。蘇懷瑾搬走后，馬里奧就徹底放飛了自我。當然，他也不是完全不收拾的，只是愛偷懶。好比過年馬上就要回家了，他就會想著不如放著，等放假回來了一起收拾，這樣就只需要收拾一遍。

    在這種情況下，還小一兩個月空著屋子，那必然是要落灰的。

    但馬里奧這回去看，家里什么變化都沒有，除了更干凈了些。所以馬里奧才懷疑是不是自己神經過敏了。

    “不，這里面確實不對勁兒。”蘇懷瑾卻敏感察覺到了有問題，“我讓握瑜找人先給你去看看，小心為上，你先別回那邊住了，這兩天繼續(xù)在你爸媽家湊合一下?！?/br>
    “好的好的?！瘪R里奧在這方面是很能聽進去勸的，俗稱“惜命”，“啊，說起來，握瑜，嗯？什么時候叫得這么親熱了？”

    “咳，我們在一起了，真的那種。”蘇懷瑾也沒藏著掖著，小聲在電話里給馬里奧大致說了一下。

    “哇，恭喜恭喜?！瘪R里奧真心地為朋友感到高興，“改天一起吃飯啊，慶祝你脫單，讓我們決戰(zhàn)到天明！”

    “讓握瑜請。”

    “那我是不會客氣的哈哈哈哈哈哈?！?/br>
    掛斷電話時，蘇懷瑾的唇角還是掛著笑的，再沒有比朋友的理解與祝福更能讓他開心的。蘇懷瑾的朋友不多，準確地說，在他家出事之后，他就只剩下馬里奧這一個朋友了。他真的很幸運，能夠認識這樣的馬里奧。

    ***

    蘇懷瑾剛走，霍握瑜就接到了來自蘇遮的電話。

    話里話外都是對霍握瑜這次車禍的擔憂，蘇遮也是在熱搜上看到霍握瑜出了車禍的消息，才知道霍握瑜回國了的。他思來想去，輾轉反側，還是沒敢直接來醫(yī)院探望，因為怕遇到蘇懷瑾，雖然說蘇遮其實一直都挺不要臉的，但能不面對兒子他還是不想要面對的，特別是在明知道蘇懷瑾才在國外看了蘇玨回來之后。

    于是，蘇遮就先給霍握瑜打了電話來試探。

    “兒婿啊，你沒事吧？”

    “我還好，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但應該沒什么大問題?！被粑砧ぴ谛睦镟托α艘宦暎皇菫樘K遮，而是為了他自己的親爹。

    年一過完，霍先生就又不知道浪去了哪里，根本沒想過要關心一下自己的兒子。

    自己的親爹，當得還不如蘇遮這個意有所圖的老丈人。

    “那就好，那就好。要不要我去照顧你??？”蘇遮在為了自己的未來時，總是特別舍得下本錢。這也是蘇家老爺子生前明明那么討厭兒子賭博，但還是拿蘇遮沒辦法的根本原因。在該貼心的時候，蘇遮總能夠暖得就像是小天使。

    蘇老爺子有次胃病住院，連看護和二兒子蘇蔽都有點受不了蘇老爺子的嘔吐物，但老大蘇遮就是可以視若無物，特別自然地親自照顧親爹。

    他真的完全不會嫌棄這些。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些人就是可以像蘇遮一樣，同時擁有“混蛋”和“孝順”兩個面。這也是為什么很多在外人看來讓人義憤填膺的家事，當事人卻反而不能輕易的做到斷舍離。因為理論是理論，感情是感情。那人有壞的一面，也有好的一面。一句“他偶爾也不是那么混蛋”，就讓人再沒了辦法。

    “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被粑砧ぶ捞K遮打來電話的真正目的，他就是吊著他，故意沒說。

    蘇遮問了半天，也沒等到他想要的，不得已暴露了自己的本意：“兒婿啊，那個，節(jié)目，你……”

    “您放心，我記著呢，不可能忽悠您。”霍握瑜這才悠悠然道。

    “我也說你不是這樣的人，”蘇遮訕訕一笑，好像在霍秉承和他說話時擔心的覺都睡不好的人不是他似的，“那你先好好養(yǎng)身體，不著急?！?/br>
    “我會盡快讓特助聯系您的?！被粑砧み@話真不是在晃點蘇遮，他都和蘇懷瑾在一起了，也是時候讓這些鬧心親戚都徹底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了。

    什么霍夫人、霍秉承、蘇遮，都趕緊著滾蛋！

    電話那頭的蘇遮一蹦三尺高，開心得不得了。一如霍握瑜之前對蘇懷瑾說的，這樣吊一段時間，蘇遮對那個什么戒癮的綜藝節(jié)目就顧不上有顧慮，只剩下了滿心的期待了。

    ……

    夜深人靜，四下無人。

    在霍握瑜第三次和蘇懷瑾互相道了晚安之后，他終于舍得合上手機。張揚帥氣的臉上，神色歸于凝重，霍握瑜對著空氣開口：“我想我們該聊一聊了?！?/br>
    這場車禍對于霍握瑜并不是沒有影響的。

    只不過不是在身體上，而是在精神上。

    這一撞，讓霍握瑜在昏迷中，提前回憶起了在滾下樓梯那一刻，那些被他刻意壓制了下去的記憶，他明白了很多可以說是徹底改變世界觀的現實。

    好比他是怎么回事，蘇懷瑾又是怎么回事，乃至整個世界正在悄然發(fā)生著怎么樣的改變。

    不過，這些都可以放在后面慢慢捋。記憶實在是有點多，就像是一團亂麻，霍握瑜知道它就擺在那里，但必須得耗費很長時間才能重新弄順，徹底吸收所有的記憶。

    而在此之前，有個更加重要的問題，正等待著霍握瑜趕緊去解決。

    被霍握瑜壓制下去的渣攻霍，也重新上線了。

    不，不能說是上線，渣攻霍對這個身體做不了任何事，他甚至不能算是在這個身體里，他只能以靈魂的形式，飄在一邊，就這么干看著。

    但他確實存在，也挺煩的。

    一個乳白色的人形，緩緩在霍握瑜的床頭顯現出了自己的模樣，那是一個與霍握瑜相差無幾的男子，除了對方是黑白色的。

    而霍握瑜則擁有所有的色彩。

    [你終于意識到，你占了我的身體，偷了我的人生，還搶了我的妻子？！]比起霍握瑜，渣攻霍明顯要更加暴躁，臉上的桀驁陰鷙是能嚇哭小朋友的那種。

    “我從來沒有占過你的身體，也沒有偷過你的人生?！被粑砧B(tài)度冷靜，聲音平穩(wěn)，想要和對方講道理，“蘇懷瑾也不是你的蘇懷瑾，他是我的蘇懷瑾。如果你看了我的記憶的話，你就會明白，我說的才是真的。”

    [他是我的！]渣攻霍并不想講道理。

    “你很清楚，他不是。”霍握瑜寸步不讓。

    [他就是！]渣攻爆發(fā)了，猙獰如厲鬼。

    霍握瑜卻沒有一點怕的，反而帶著一種看地主家傻兒子的可憐眼神，對對方道：“唉，你怎么就這么幼稚呢？怪不得你的蘇懷瑾也不喜歡你?！?/br>
    [你給我死?。?！]渣攻霍朝著霍握瑜就撲了上來，想要玩?zhèn)€厲鬼索命。

    結果，他還沒挨著霍握瑜呢，就先被一道無形的東西給彈了出去，像彈簧球一樣，骨碌碌地滾出了病房，滾到了很遠的地方。

    [？？？]渣攻霍都傻了。

    霍握瑜聳肩，又看著對方不死心地重新殺回，滾出，再殺回，再滾出，直至渣攻霍不甘心的放棄，渣攻霍整個人都要不好了。他不得不認清現實，他不要說能拿霍握瑜怎么樣了，他連靠近都是不被允許的。

    氣成了一個河豚。

    “我和我的蘇懷瑾相遇在一切開始之前，我愛的是他，他愛的是我，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你在這里和我糾纏，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除非你看我們談戀愛有癮。說實話，你要是不介意看這種變相的頭頂草原自虐，我也不介意秀給你看?！?/br>
    最好是能氣死你這個大渣男，你根本不配得到幸福。

    [如果他是你的蘇懷瑾，那我的呢？！]渣攻霍好像終于找回了一點點理智，眼神逐漸清明。在他的記憶里，他和他的蘇懷瑾已經虐身虐心互相虐地傷害了彼此八百回，眼瞅著馬上就可以修成正果了。結果就在轉眼間，什么都消失了。

    他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想你知道這個答案?！被粑砧ね鹑缫粋€故作神秘的神棍，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但他就是不說，他非要讓你自己悟，你說氣不氣人？

    [我不知道。]

    “不，你只是在拒絕承認?！?/br>
    渣攻霍努力順著記憶開始努力回想，不一會兒就出現了極其痛苦的神情，他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感覺那里好像要炸開了。再然后，他就再一次變得渾渾噩噩了起來，眼神也變成了一開始的一片渾濁：[不，他就是我的蘇懷瑾！]

    車轱轆話走起來。

    霍握瑜長嘆了一口氣，果然是個不講道理，又沒有邏輯，只肯相信自己的人啊。霍握瑜真的很難相信，自己和這么一個物種，同叫一個名字，擁有同一個社會背景。他只能對對方道：“你要是非這么想，那我也沒有辦法?！?/br>
    這種能把天聊死的直男語錄一出，果然殺傷力巨大。

    渣攻霍好一會兒都找不回自己的嘴巴。從來都是他這么和‘蘇懷瑾’說，還沒有人敢這么和他說話！

    霍握瑜一看自己把對方懟得啞口無言，立刻就來勁兒了，在靈感一閃中繼續(xù)道：“我都和你說了，這個身體不是你的，世界也不是你的，蘇懷瑾更不是你的。你在我的記憶里也看到了，我說的是真的。我怎么把不屬于你東西給你？看在同為‘霍握瑜’的分上，我已經仁至義盡，沒把你直接消滅，你還要我怎樣？”

    渣攻霍哪怕是長了十張嘴，這種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同是他，不知道為什么對方的話術等級就可以這么高，每一言每一語，都像是在用很細很細的針，扎進他的rou里，外表什么都看不見，但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渣攻霍張了半天口，才憋出一句：[那我的身體去了哪里？]

    “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身體去了哪里，我又不是神。”

    渣攻霍恍神半晌，本就透明的珠白色身體變得更加透明。就在霍握瑜感覺自己大功告成，對方即將開始消散的前一刻，渣攻霍卻再一次堅定了意志，他惡狠狠地看著霍握瑜，就像是彼此有什么殺父奪妻之恨，他咬牙切齒道：[不，我不信！]

    “你不信，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被粑砧ひ桓毙钠綒夂偷哪樱澳阆壤潇o一下。”

    眾所周知，在兩個人互有爭執(zhí)的情況下，“你冷靜一下”這種話，約等于就是在指責對方不夠理智、像個瘋子。對方聽到后又怎么可能冷靜呢？只會心煩意亂，這無異于是火上澆油。

    渣攻霍一秒爆炸，再次和霍握瑜死磕了起來，具體就“為什么這不是他的世界，這就是他的世界”展開了小學雞吵架。

    “我都說了，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你來自一切已經崩盤結束的世界?！?/br>
    [什么叫一切開始的地方？]

    霍握瑜給了對方一個“沒文化真可怕”的鄙視眼神：“說了你也不懂。”

    [那我為什么不能生活在這個一切開始的地方？我也會對他很好、很好的！]渣攻霍有了一個更加大膽且不可理喻的想法。

    “因為這是規(guī)矩。”霍握瑜幾乎是拿出了“直男是如何把天聊死”的寶典，挨個給渣攻霍念了出來，對方制得死死的，“你最好還是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