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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尚書在上在線閱讀 - 第62節(jié)

第62節(jié)

    妙玉莞爾:“倒也不全為了文雅?!?/br>
    “好還是不好,你倒是給一句實在話呢,可千萬別想糊弄過去?!瘪T宛道。

    鄭芳樹不由得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嗔怪道:“馮jiejie。”

    語嫣看了馮宛一眼:“我不太懂作詩,方j(luò)iejie的詩我聽著覺得很美,只不過……只不過眼下是冬天,這詩寫的是春,聽起來雖然美,卻不太應(yīng)景?!?/br>
    妙玉一怔,馮宛一撇嘴道:“你這算什么歪理,難道在冬天就不能寫春天的詩了?這又是誰定的規(guī)矩?詩里寫到山,論詩的人難道就一定得在山上么?”

    “……我本來就不太懂。”語嫣道。

    鄭芳樹道:“我覺得宋姑娘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妙玉jiejie的詩自然是極好,只是眼下這個時節(jié)的確不如在春天的時候應(yīng)景?!?/br>
    馮宛對她這和稀泥的話頗為不滿,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今兒我大哥也來了,到時若遇著他,再叫他評一評?!编嵎紭涞?。

    語嫣奇道:“鄭jiejie的大哥是誰?”

    妙玉:“是禮部侍郎鄭公子,他長于此道,若論吟詩作對,恐怕同輩里很少有人能比得過他?!?/br>
    原來是他。

    語嫣想起上回在街上聽到的那個陰陽怪氣的聲音,眸子一轉(zhuǎn),并不作聲。

    馮宛:“鄭公子不僅作詩作得好,模樣也俊得很?!彼戳艘谎叟赃叺泥嵎紭洌舸揭恍Γ骸安贿^,比起舞文弄墨的人,想必鄭meimei還是更喜歡那些揮槍動棒的?!?/br>
    鄭芳樹一愕,又聽她道:“上回我可是親耳聽見你替那位淮陽侯說話……”

    “馮jiejie!”鄭芳樹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

    妙玉皺眉看了馮宛一眼:“這話可不好胡亂在外面說的?!?/br>
    馮宛見鄭芳樹真有幾分惱了,便也有些訕訕的,輕咳了一下不再作聲。

    此時,有個丫鬟上前福了福身道:“請問這兒有沒有哪一位是宋家二小姐?”

    “我是。”語嫣道。

    丫鬟臉上登時露出一抹喜色:“可找著您了,奴婢聽月,是長公主殿下的貼身侍女,奉殿下之命請您過去一敘?!?/br>
    聞得此言,不僅僅是語嫣,妙玉等人也有些疑惑。

    但是長公主身份尊貴,既然她有此一請,語嫣當然推脫不得,只有跟著聽月過去。

    鄭芳樹憂慮道:“不會有什么事吧?”

    葉沐卿驕縱蠻橫,長公主卻是霸道陰狠,母女二人都不是好惹的。且公主殿下素來心高氣傲,目下無塵,怎么無端端的竟會請一個頭一回才照面的世家小姐過去小敘?

    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

    妙玉看著梅林遠處語嫣二人遠去的方向,回眸對鄭芳樹一笑:“今日賓客眾多,又是在陸家,長公主怎么會無端生事?恐怕是見語嫣模樣生得好,十分新鮮喜愛罷了?!?/br>
    馮宛亦道:“可不是,我們要是貿(mào)貿(mào)然地過去,鬧出什么烏龍來,多半是會得罪長公主?!?/br>
    *

    語嫣因為先前突然顯現(xiàn)的畫面所擾,仍有些神思不屬,一路跟著聽月穿行在梅園,并未留心四下。等聽月停下腳步,她驀地抬頭,才驚覺不對。

    眼前仍然是滿眼交錯的梅花樹,卻仿佛是什么偏僻的角落,舉頭四望,幾乎尋不見任何樓閣屋宇的形跡,只有空蕩蕩的天和綿延不盡的紅梅。

    “這里是哪兒?公主殿下呢?”她問道。

    聽月笑吟吟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前面:“小姐莫急,其實今兒要見您的貴人是另有其人。”

    語嫣皺眉:“你們怎么能……”

    聽月卻道:“您放心,貴人只是傾慕于您,想與您說幾句話罷了,有奴婢在這兒望風(fēng),不會有事。”

    語嫣的眉頭皺得更緊。

    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抬眸朝方才聽月指的方向看去,果真見那樹影枝斜間仿佛有一個朦朦朧朧的身影。

    見語嫣停滯不前,聽月便道:“不過是見一面的事,小姐如此猶猶豫豫,反倒把事情變得麻煩,再者,殿下交待過奴婢,事必要將此事辦成,小姐若是不過去,奴婢是怎么也不會讓您離開的?!?/br>
    語嫣倒吸了口涼氣。

    這簡直就是威脅強迫。

    語嫣緊抿著唇,仍然沒有動作。此時,那個身影仿佛朝這邊走了過來,原本朦朦朧朧的一片青影漸漸變得清晰,淡淡的碧色慢慢地變?yōu)樯钋嗌?,在一片紅梅之中,分外孤絕寡素。

    不知怎得,語嫣竟感到有一絲涼意從腳底心竄上來。

    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卻給聽月一把從后面扶住反往前推了幾步。

    等她穩(wěn)住身形,再抬頭看時,終于看清了那迎面走來的人是誰。

    一身深青色華服,信步悠然,卻氣勢逼人。那冷冽深晦的鷹目,正如她噩夢中所見,只需一眼,就能令人徹骨生寒。

    “小丫頭,我們又見面了?!睍x王臉上露出一抹罕見的笑容。

    語嫣僵住,一轉(zhuǎn)眼,原本在旁邊的聽月卻已消失不見。

    她死死按耐住想要扭頭跑開的沖動,硬著頭皮福身見禮:“見過殿下?!?/br>
    晉王微抬著下巴打量她,今日群芳共聚,本是爭艷出頭的好時機,而她卻仿佛全然沒放在心上,不僅衣裙簡素,釵環(huán)幾無,竟還不施脂粉。然而越如此,卻越是顯得佳人如玉、渾然天成。

    他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卻見她仿佛被針扎似的往后退去,臉色就沉了下來:“你怕孤?”

    語嫣垂著頭不敢看他,低低道:“殿下身份尊貴,與臣女有云泥之別,臣女對您自然是既敬又怕。

    晉王一哼:“孤看你不是既敬又怕,是只有怕罷?”

    語嫣咬唇不語,只把頭垂得更低。

    他提步上前,長臂飛快一伸,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將人拽到近前,另一只手已捏起她的下巴,冷冷笑道:“宋語嫣,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孤可沒有那么好的耐心……”

    語嫣嚇得低呼:“您放開我……”

    “今日就把話跟你挑明了,”他淡淡道,“孤瞧上你了,遲早有一日,是要納你入王府的?!?/br>
    他指下的肌膚柔滑嬌嫩,如世間最上等的美玉,幾乎令他下意識地就摩挲起來。

    然而,眼前這張小臉卻因為他的話瞬間失了血色,雙眸因恐懼而睜大,其形其狀,簡直如魂飛魄散。

    晉王心頭那一點旖旎登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腔的冷怒。

    他的手一用力,那白膩的肌膚就見了紅,她的眼睛也因吃痛凝聚出霧蒙蒙的濕意。

    晉王心底掠過一絲詭異的快意和亢奮,這種感覺竟讓他覺得熟悉,仿佛……他并不是第一回這么做,而是已經(jīng)做過百次千次。

    他猛然回神,驟然松手。

    語嫣往后仰倒,趔趄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形。

    下巴疼得像是給人捏碎了一般。

    她攥緊手里的帕子,眼里還有淚意,忍無可忍地怒視他道:“我討厭你,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嫁給你!”

    晉王本該大怒,卻突然心口一震,震得他竟有幾分生疼,當下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記憶中,好像也有一個人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耳畔仿佛有一個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我討厭你,下輩子再也不想看到你……”

    出神之際,語嫣已扭身飛快地逃了。

    眼前只有空蕩蕩的梅林,幽冷的梅香隨風(fēng)撲面,有些難以言喻的刺骨。

    *

    語嫣只顧撒腿飛奔,寒風(fēng)像刀一樣刮在她臉上,她卻什么也顧不得,這種疼痛,與夢里被強迫的鉆心之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只想離那個人遠遠的,永生永世都不要再看見他才好。

    “小心!”一只手橫空而出,將她一把拉住。

    語嫣猛然止住,這才驚覺腳下有一塊不大不小的圓石,自己險些就……她惶然抬頭,對上一張清雋的面孔,一位身著月白色長袍的年輕公子正怔怔地望著她。

    “……多謝。”語嫣忙將手抽出來。

    那公子見她這就提步要走,立馬上前一步道:“姑娘,你、你別往那里去?!?/br>
    語嫣一頓,疑惑回眸:“為什么?”

    “那兒是諸位大人在的飛雪樓,都是男子,姑娘如此過去,恐怕不妥……”

    語嫣嚇了一跳,暗道幸好,捂住心口喘了口氣:“多謝公子,不知我該往哪兒走才好?”

    他臉上有些紅道:“若是姑娘不嫌棄,在下可帶姑娘走一段路?!?/br>
    方才的事給語嫣敲了個警鐘,她如今是萬萬不敢再隨便和人走了。她正要說話,卻見遠處有一抹若隱若現(xiàn)的青色,登時駭然欲絕,也顧不得和眼前這位公子說話,轉(zhuǎn)身就往園中疾步而去。

    那公子一愣,朝她離開的方向伸了伸手:“姑娘……”

    “謙明,你在這兒做什么?”一個青衫玉帶的男子下石橋而來,端其樣貌,與這位月白長袍的年輕男子有三分肖似,正是羅家大公子羅謙行。

    羅謙明握拳輕咳一聲:“沒什么,悶得慌,一個人出來走走罷了?!?/br>
    羅謙行看他目光閃爍,神色間還有幾分悵然若失,不由凝起眉頭:“你不會是偷偷見了什么姑娘家罷?”從方才過來,他就聞到風(fēng)里有一股淡淡的甜香氣息,與花香味截然不同。

    羅謙明登時紅了臉:“大哥!”

    羅謙行:“上回你鬧的那一出還不夠么,如今到陸家來做一回客,還能讓你起那等不該有的心思?”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過是給一位走錯路的姑娘指了指路,”羅謙明氣急敗壞道,“而且方家的那門親事,也不是我的緣故,分明是……”

    話說一半,臉色一變,趕忙止住。

    羅謙行面露異色:“你說什么?”

    羅謙明暗道糟糕,看他大哥這個樣子,多半……是瞞不下去了。

    原來,當初方家和羅家定親,羅謙明本來對這門婚事頗為滿意。

    畢竟方家大小姐才貌雙全,又是出了名的溫柔靜淑,娶這樣的妻子進門,在外有面子,在內(nèi)也和美。誰知兩家定親還未多久,他就從方大小姐那兒收到了十余幅美人圖。

    這圖上有魏王的印章,畫中少女肖似方家大小姐,而畫中人所處之地分明是在魏王府的別苑。

    當中深意,昭然若揭。

    得知魏王對方大小姐有意,那方家的這門親事于他而言就變成了燙手山芋。且方大小姐既然通過這種方式告訴他此事,想必也是為了提醒他,希望他能主動提出退婚。否則,她大可以裝作若無其事,順勢嫁到羅家,何必多此一舉。

    主動提出退婚,錯責(zé)在他,但是他總不能稱自己是畏懼魏王才退婚,這個臉他丟不起,羅家也丟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