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后來好友調(diào)任職位,又搬了一次家,他們倆也就此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 “我很后悔,年輕時候的任性,讓自己一事無成,所以我不想看見大人你也走我一樣錯誤的道路?!?/br> 徐縣令愣住,順著張師爺?shù)脑捜セ孟肓艘幌?,假如自己這輩子真的就老老實實在上林縣待下去,四五十年后,也在某一個清晨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白發(fā)和無能為力,認清了自己的一事無成…… 他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深思下去。 太可怕了。 人最怕垂垂老矣,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有留下,只有虛度的年華。 張師爺見他打顫,笑了笑:“大人也不用怕,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和時間。” 徐縣令點了點頭:“多謝師爺點醒我?!?/br> 一番交談,他沒有攔下張師爺離開,反而被他幾句話說得斗志昂揚,不由得甘拜下風。 看樣子,張師爺沒有中舉,當真是運道問題。 張師爺安慰了徐縣令幾句,大笑地作勢要告辭:“既然大人已經(jīng)找到了合適的師爺,我也就該收拾東西離去了?!?/br> 不等徐縣令挽留,他想到什么,直起身道:“對了,如果大人能回到京城,有幸見到我那位好友,就麻煩你,幫我告訴他一聲,這些年來,是我辜負了他的期望。我對不起他?!?/br> 徐縣令連忙點頭:“他叫什么,我一定盡力去找?!?/br> 張師爺笑了:“倒也不用那么費力,我前些日子和京城來的那波人聊過,已經(jīng)打聽到了他在那里?!?/br> “在哪?” 張師爺有點不好意思,卻又露出了微妙的自豪:“他叫李思君,這幾十年來,他一直沒有停步,如今已是當今左相,皇帝的左手右臂?!?/br> 徐縣令瞳孔微縮,狠狠地一愣。 張師爺最終還是走了,不過徐縣令和新來的師爺也并沒有相處太久。 因為在半個月之后,徐縣令接到了朝思慕想的吏部調(diào)令。 帶著妻兒老小,帶著所有行李,他即將離開這個盤踞九年的地方。 走之前,徐縣令思前想后,最終還是去張師爺老家拜訪了他,從他手上拿到了一樣可以聯(lián)系到左相李思君的信物,然后才心里惴惴不安地出發(fā)前往京城。 要信物的時候,徐縣令表示,這是用來去拜見左相,說明張師爺?shù)那闆r的,免得自家區(qū)區(qū)七品官員,身份卑微見不到左相。 但是東西握在手上,看著這位有可能影響他后半生的機遇,他實在很難不生出其他的妄想。 …… 徐縣令面對人生重大抉擇的時候,溫鈞這邊經(jīng)過二十天的航線,也到了京城。 因為提前寫了信,通知大概抵達的日子,雙腳落地,便見到了王家和周家的人相繼來接。 季明珠沒出現(xiàn)。 溫鈞經(jīng)過大致的計算,知道她現(xiàn)在的肚子應(yīng)該很大了,為了孩子著想,肯定再不能出現(xiàn)在碼頭這等混亂之地,也沒問王家的人怎么回事,只關(guān)心了她的身體,得知這段時間她吃得好睡得好,什么事都沒有,在心里松了口氣,這才有功夫轉(zhuǎn)頭給大家介紹了一下。 畢竟,在他遷入新居之前,溫家一家四口,還要借住王家。 “溫夫人?!蓖跫叶四感呛堑厣锨皟刹?,挨著攙扶溫常氏,“我早就聽說你了,這幾年,謝謝你照顧明珠,我這個外侄女,從小失去親母,養(yǎng)得叛逆莽撞不懂事,多虧了你們寵著她。” “不,不……明珠很好,哪里是我們寵著她了,她也很好的?!?/br> 溫常氏有些受寵若驚,夸了季明珠兩句,有些不知道怎么和王家這位二夫人相處。 畢竟她再風光的時候,也只是一個秀才娘子,何德何能和一個六品官員的夫人如此近距離接觸。 沒錯,王二舅回京述職之后,因為政績出色,評選為優(yōu)等,被調(diào)往另一個地方為官,現(xiàn)如今已是六品知州。 溫鈞在家里收到消息,還為王家高興了一陣,自然也告訴了溫常氏。 溫常氏知道二夫人的身份,所以才有些惶恐。 溫鈞扶住她,在她耳朵低聲無奈道:“娘不必如此,兒子是從五品侍讀學士,等我入職,便為你請封一個誥命,不會比二舅母的低。你放寬心,沒什么好怕的?!?/br> 溫常氏一愣。 看了眼兒子,從他的目光里看出認真,她相信,兒子說出的這句話,是真的可以做到。 她莫名松了口氣,微微彎曲的背脊立刻停直起來,有些試探地干咳一聲:“咳,既然如此,先走吧?!?/br> …… 順利到了王家,一群人將王家院子擠了個滿滿當當。 溫家四人,叢家兩人,季明瑞一人,初次之外,三人加起來還有將近二十個下人…… 二舅母一愣,露出懊悔模樣:“沒有預料到會來這么多人,有些準備失誤?!?/br> 溫鈞低聲道:“不用管下人,麻煩舅母幫我安排五六個屋子就好,這些下人,我正好帶他們?nèi)バ抡沁吺帐皷|西。” 這趟上京,溫家老家的貴重東西搬了個空,全部帶來了京城,甚至雇了好幾輛馬車才從碼頭帶來王家。 與其搬到王家的客房里,將來又要麻煩地搬出去,還不如直接搬去新宅,讓下人們在新宅住下,早點將新宅布置一番,早日入住。 他們這些多人,也不可能一直待在王家,麻煩王家的人。 二舅母想了想,贊同地點頭:“也好,我讓下人領(lǐng)他們過去新宅,你和大家先歇歇,事情交給我來。” 溫鈞點頭,自然而然地淡淡道:“我去看看明珠?!?/br> 二舅母一愣,隨即欣慰地笑開:“對,是該去看看,小別勝新婚。明珠這丫頭,應(yīng)該在屋里睡覺,她現(xiàn)在月份越來越大,添了個毛病,喜歡午后小憩一番?!?/br> “是嗎?” 溫鈞想到季明珠此刻酣睡的模樣,忍不住勾唇,滿心地溫柔,再一次點頭,謝過二舅母:“我知道了?!?/br> 接下來,在管家的幫助下,他安置好溫常氏等人,迫不及待地邁步朝著季明珠屋子的方向走去。 “少爺?” 丫鬟秋香在屋檐下做繡活,和另一個小丫鬟低聲說著話,瞥見溫鈞的到來,連忙站了起來。 溫鈞比起食指,豎在唇上,示意她們安靜,接著繞過她們,進了屋子。 正是下午,季明珠側(cè)身躺在貴妃塌上,小腹隆起,蓋著一件薄毯,臉龐對著窗戶,一臉好夢。 窗外是晚謝的海棠花,小小的紅色花蕾近乎凋零,卻透出了別樣的春色和溫柔。 溫鈞在貴妃塌邊上靜靜地坐了下了,低頭溫柔凝視少女酣甜的睡顏。 奇怪,明明兩人天天在一起的時候,他還不覺得有什么,為什么只是分別了短短三個月,再見到她,他的心里卻如此的充滿了眷戀。 第104章 溫鈞向來是一個目標明確的人。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明白自己的野心, 也愿意為了這份野心付出,所以他自從入讀私塾,對讀書一事的耐心便十分驚人, 忍受寒冬酷暑,日夜不綴, 堅持練字, 堅持看書。 然后,就像狩獵的豹子,長久的忍耐,一擊必中! 與此同時, 他對季明珠的耐心便沒有那么充足。 甚至在府學和季明珠之間產(chǎn)生沖突, 必須做選擇的時候,他經(jīng)過短暫思考,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府學。 季明珠是生活里可有可無的存在, 固然有一份地位, 少了她,卻也并不影響什么。 溫鈞所求, 只要她乖順聽話,待在身邊, 做個花瓶就好。 他一直是這樣以為的, 也是這樣做的, 可是現(xiàn)在, 再看著她熟悉的容顏, 卻不能再這么簡單地衡量她在他生命里的地位了。 為什么只是幾年相伴,季明珠竟在他心里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跡。 溫鈞嘆息,伸手碰了碰她的面頰,心里若春天的水波,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溫柔,生怕驚醒了她。 不過溫鈞的動作再輕,也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季明珠動了動鼻子,似乎有所察覺,轉(zhuǎn)臉掙脫開臉頰上那只擾人清夢的手,皺了皺臉,烏黑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眼。 “夫君……” 她睡眼惺忪的看向溫鈞,愣了愣,像是沒睡醒,喃喃叫了一句。 溫鈞立刻收回了作亂的手,故作無事發(fā)生,一臉正經(jīng)道:“嗯,是我,我回來了。” 季明珠愣愣地看著他,還是那一副沒反應(yīng)過來呆呆的樣子。 溫鈞“嗯”了一聲,心下有些奇怪,打算出口詢問,還沒來得及張口,季明珠的臉色已經(jīng)由呆愣轉(zhuǎn)為驚喜,一把掀開毛毯,毫不猶豫地撲向了他。 “夫君!” 激動的聲音里是滿滿的喜悅和信賴。 她終于回過神來了。溫鈞被她撞了個滿懷,心神一蕩,嘴角忍不住流瀉出笑意。 嘴里卻輕聲責怪道:“小心一點,都要做娘親的人了,怎么還如此莽撞。” 季明珠低聲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說,你這個做爹的,一點也不盡責,總是不在他身邊。” 溫鈞一愣,心里有了幾分愧疚,抓住她的手,在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手背:“以后不會了,至少三年,我們都不會分開?!?/br> “真的?” 季明珠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只是借機發(fā)一下牢sao,卻沒想到會得到溫鈞的這個回答,眼底驚喜亮起,立刻從溫鈞懷里抽身出來,滿臉認真地盯著他,似乎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溫鈞無奈,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我說話何時不算數(shù)過?” 季明珠略一思考,放心:“那倒是沒有?!?/br> 得到令人安心的答案,她甜甜一笑,乖順地靠在青年肩上,一臉滿意地抓過溫鈞的手,放在手上把玩對比。 就是這樣無聲靜謐的環(huán)境,兩人依偎在一起,度過了一個微風輕撫的恬淡午后。 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季明珠在絮絮叨叨。 溫鈞盯著她的頭頂,半響后,心里輕嘆,知道自己是真的栽了。 …… 此次回鄉(xiāng)祭祖,路途遙遠,溫鈞一共請了三個月的假。 因為等候工部建造牌坊,多停留了一段時間,更是堪堪好將假期用完。 回到京城,只剩下了三天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