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周放說一不二,說風就是雨。 說要教導溫鈞,立刻就讓徐縣令在縣衙里收拾了一件安靜的書房出來,還去徐縣令的書房里挑來了一大堆書,將書房布置起來。 徐縣令倒是無所謂,反正那些書他也沒有時間看,放在也是生灰,不如先給溫鈞用。 這要是打好了關系,溫鈞記得他的情意,將來在周兄身邊待著,偶爾幫他說一兩句好話,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成功了。 至于叢安…… 反正目的都成功了,再推薦叢安也就沒有意義了。而且周兄最不屑失敗者,叢安不參加行酒令還好,參加了卻沒有得到頭名,被周兄看在眼里,心中不屑,強行推薦,也只是惹來周放的厭煩而已。 就這樣,溫鈞開始了上午在私塾上課,下午在縣衙讀書,晚上回去再做雙份作業(yè)的艱苦日子。 時間飛快流逝。 匆匆地過了新年,溫鈞配合季老爺將養(yǎng)殖場開了起來,又教導了一些防止瘟疫的常識,全身心投入到讀書中去。 一眨眼,二月到了。 第40章 二月, 春風綠柳, 夾岸桃花。 溫度出現(xiàn)了明顯的回升, 溫鈞脫去累贅冬衣,將大氅細心地收好, 穿上棉布長袍, 又恢復了清爽干凈的青年模樣。 他在周放那里的課程也終于結(jié)束一個階段,被放了假,回家歇息。 因為縣試就要開始了。 童生試分位三步, 最為重要也最難的,自然是在首府舉辦的院試。不過在院試之前, 溫鈞還要經(jīng)歷兩場考試,才能擁有參與院試的機會。 第一場, 是在縣城里舉辦的縣試, 由徐縣令主持。 縣試連考五場, 一天一場, 主要以八股和策論居多, 但是也有經(jīng)義、策問、詩賦等。 為了這個,周放針對溫鈞的弱點, 專門進行了補課。 他和孫老先生不一樣, 孫老先生雖然獨寵溫鈞一人, 手下卻還有近百個大大小小的學生,而周放閑來無事, 只需要負責溫鈞一個, 很容易發(fā)現(xiàn)溫鈞的弱點。比如說詩作, 就是溫鈞的重大弱點。 縣試如果考詩作,溫鈞是絕對拿不到分的。 恰好,周放最擅長詩賦一道,用來教導溫鈞,簡直就是大材小用。 于是他用了比較長的時間,為溫鈞重新教學了詩賦一科。 溫鈞的進步之快,就連周放都被驚到了。 震驚于這個弟子的勤奮和努力,當然,還有他那顆令人驚奇的腦袋。 不知道他是怎么生的構(gòu)造,什么東西都一學就會一點就通,就像棉花一樣快速地吸收著周圍的知識,每次提出來的問題都不一樣,各有角度,好幾次提出來的問題,都讓周放一愣,思考過后才能解答。 這代表他很多東西錯過一次,就不會再錯第二次。 而且他也很有自己的一套,知道周放的理念不被上面接受,從來不去吸收周放那些放肆的理念,只吸收圣人言語的理念——雖然惹得周放不喜,可是周放自己也知道,這樣對溫鈞才最好。 他要是真的學了自己的理念,上面能容得下一個他,可不見得容得下兩個他。 到時候,怕是連舉人都考不上。 偏偏他的弟子,自然不能只是區(qū)區(qū)秀才…… 總之,溫鈞有腦子有理智,只吸收對于科舉有用的東西,進步之快,外人不了解情況,是不會知道的。 周放對此十分得意,覺得自己有教弟子的天賦,還特意和徐縣令以及孫老先生顯擺。 孫老先生知道溫鈞的詩賦很差,聞言皺眉,還有點不信,開口考校了溫鈞一番,頓時目瞪口呆。 這寫出來的詩,雖不能說首首都是經(jīng)典之作,可是比起之前不開竅的樣子,簡直就是脫胎換骨。 ——不愧是周大家! 對周放有偶像濾鏡的孫老先生,將所有的功勞都放在了周放身上。 其實,這也是一場誤會。 在古代,小孩子用三字經(jīng)啟蒙之后,都要開始寫詩,從基礎一點點學。而在現(xiàn)代,詩賦這些平仄韻腳之流,其實已經(jīng)沒多少人在意,大家追逐的是打油詩,朗朗上口就好,溫鈞受這些荼毒,也習慣了打油詩的順口。 這就導致溫鈞來古代之后,人人都以為他十六歲,不用再重新教,沒有從最開始最基礎教起,只讓他多看名人詩作。 他一開始的思維就是錯的,再如何多看,一直往打油詩這方面去想,也是不行的。 現(xiàn)在周放只是稍微提點了兩句,他開了竅,速度自然進步飛快。 也就周放心里沒有一點數(shù),以為是自己優(yōu)秀教得好,孫老先生又一味地附和偶像,而徐縣令也不敢反駁師兄,這件事就這樣定了性。 幾年后,周放又收了一個弟子,親自來教,卻怎么教都教不好,這才明白了什么,面子有些掛不住,對著溫鈞嘆氣。 溫鈞:“……?” 那些都是后話,先不說。 說回現(xiàn)在,溫鈞經(jīng)過了孫老先生最后的考校,獲得了參加縣試的資格。 為了避免緊張,加上縣試來襲,大家都挺忙,私塾也放了假,讓溫鈞回家去準備事情。 溫鈞向有孫老先生請教了報考的步驟,一一去準備。 弄得差不多之后,無事可做,就在家里看書備考。 備考之余,還有空種了幾株桃花樹在院子里,和季明珠一起泡茶說話,陶冶情cao。 季明珠倒是很緊張,不知道從哪里了解到的縣試規(guī)則,天天盯著溫鈞問:“夫君,你報名了嗎?” 溫鈞答道:“在縣衙上課的時候就報名了?!?/br> “那你找人出結(jié)作保了嗎?” 溫鈞點頭:“我和叢安,趙博,二姐夫,以及另一個甲班學子一同互結(jié),又請了一位稟生代為作保,具體事宜都交給了趙博去辦,趙博是趙家人,人脈廣一些?!?/br> 季明珠蹙眉,擔心道:“千萬別出了岔子?!?/br> 溫鈞不以為然,只是區(qū)區(qū)一個縣試罷了,科舉路上最基礎的第一步,哪里會出岔子。 他沒想到,剛在心里說完這句話,第二天就被打臉了。 這幾日大家都在備考,溫鈞好幾天都沒有見到趙博等人,上一次見面,還是大家互結(jié)的那日。 眼看報名就要停止了,趙博帶著叢安來找溫鈞,臉色難看,還有點猙獰,道:“溫鈞,和我們互結(jié)的那個王八蛋,跑了?!?/br> “什么意思?”溫鈞從院子石凳上站起來,臉色一沉。 趙博心虛,愧疚道:“對不住,你們將事情交給我,就是信任我,可是我辜負了你們的信任……” “先別說這些,事情經(jīng)過告訴我!”溫鈞打斷道。 趙博被打斷,有點發(fā)蒙,不過也多虧這一句,他迅速冷靜下來,解釋道:“和我們互結(jié)那名甲班學子,和叢安有點舊怨,當時也不知道,就找了他。然后這幾天,我催他盡快填好結(jié)單,他嘴里答應得好好的,一直拖拖拉拉沒給我。我等不及,上門去找他,剛才我發(fā)現(xiàn),他竟然和趙峰認識,兩人碰見之后,還一起去酒樓吃飯!” 趙博說著情緒上來,有點激動,仿佛面前又是那名甲班學子,臉色氣得發(fā)紅:“我沖上去問,那人才告訴我,他和叢安有舊怨的事情,還說他早就和趙峰等人互結(jié),讓我們?nèi)チ硗庹胰???墒牵魈炀褪亲詈笠惶?,打算參加童生試的人都已?jīng)報名了,我去哪里找人!” 叢安低低地插了一句:“是我的錯,那件事是我守孝之前發(fā)生的,三四年,我都不記得這件事了,沒想到他還記恨在心?!?/br> 溫鈞皺眉,卻不忍怪他,畢竟這件事誰也沒有預料到。 他安慰道:“沒事,還好發(fā)現(xiàn)的早,這還有一天的時間,我們肯定可以找到合適的人?!?/br> 趙博道:“對啊,不怪你,怪我!他這樣做,也不只是因為你的原因,其實還有我的原因。我和趙峰關系不好,我看不上他,他也看不上我。甲班那個人,他是收了趙峰的錢,為了故意搞我,才會冒如此大的風險。我聽到他和趙峰說的話,他擔保那人轉(zhuǎn)去城東私塾,所以那人有了錢,還有了私塾收留,壓根不在乎得罪我們?!?/br> 溫鈞眉心微擰:“這里面,竟然還有趙峰的痕跡?” 趙博撓了撓頭,有些愧疚,又咬牙切齒:“我也沒想到?!?/br> 溫鈞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們將這件事鬧大!” “什么?”趙博和叢安一起發(fā)問。 溫鈞扯了扯嘴角,眼神微冷,負手身后,轉(zhuǎn)身淡淡道:“趙家也不想得罪整個上林縣的文人吧。” 如果只是兩人有私怨,彼此私下解決就好了,大不了就打一架,誰贏算誰的。 可是這次的私怨,卻不僅僅牽扯到一兩個人,而是四個人。 趙峰有錢有勢,所以肆意妄為,利誘城西私塾的學子為他所用,這件事不傳出去還好,一旦傳出去,趙峰就成了cao縱科舉的人,而那名中途逃跑的學子,也就是文壇敗類,終生不能為科舉所錄取。 古代的人還比較單純,不知道什么叫輿論戰(zhàn)。 可能他們覺得,只要捏造幾個謊話,就能將這件事擺平,反正大家也不知道事情經(jīng)過。 可是……有些事不需要知道經(jīng)過,也不需要證據(jù)。 論輿論戰(zhàn),溫鈞可沒有怕過誰。 他瞥了眼趙博,想到什么,問道:“對了,你爹在府里,聽說使不上力,都是因為有四房橫在中間?!?/br> 趙博有點尷尬,畢竟這挺沒面子的,點點頭,答道:“老太太偏愛四房,連大伯都不能說一句?!毖哉Z之外,表示不是他們?nèi)恳环繘]用,而是敵人太強大,連趙老爺都不敢做什么。 溫鈞點點頭,眼底滿意:“所以,等下我們一起進城,你去幫我傳話,問問你爹,愿不愿意幫我們一點忙,也幫自己的一點忙。” 趙博愣住,不明白溫鈞想干什么,只是覺得他這個臉色有點可怕,遲疑半響,點頭答應。 溫鈞放心了,轉(zhuǎn)頭看叢安:“你就和我二姐夫一起,到處找找有沒有人打算臨時參加縣試的。若是有,報名費和作保的人都不用cao心,我們出,反正稟生已經(jīng)找到了,只要他去縣衙報名,和我們一起互結(jié)就行。這個條件如此優(yōu)惠,有些自認為水平不到家,不敢參加縣試的同窗們應該會動心,想要下場一試?!?/br> 叢安點頭:“我現(xiàn)在就去衛(wèi)家村找二姐夫。”他也愛跟著溫鈞一起叫衛(wèi)二郎,叫二姐夫。 溫鈞沒介意,揮揮手示意他去吧。 這一邊,還要他親自出馬。 “走吧,趙博,我們?nèi)フ夷愕?,看看他愿不愿意幫這個忙?!?/br> 趙博跟上:“你先和我說說,讓我爹怎么幫忙。” 溫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很簡單,只需要先……然后再……” 輿論戰(zhàn)嘛,不就是聳動嗎。 第41章 上林縣酒樓里, 趙峰還在和那名被他收買的學子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