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他敢將話說出口,自然有八成的把握做到。 不過老大這幾年威風慣了,壓根不信他的話,看了溫鈞一眼,露出滿是嘲笑又強忍著的古怪表情。 “溫鈞,你是不是瘋了?” “我是不是瘋了,你可以試試。” 試試就試試,難道還怕了不成?這個年齡段的男人,本來就自以為是,十分沖動,何況老大的身份擺在這,性情更加浮躁,從來不怕威脅。 溫鈞說完這句話,他立刻站起來往外走。 雜食鋪子位于集市入口的拐角處,人流并不密集,生意本就不好。因為里面坐滿了十里八鄉(xiāng)的小混混,更是沒有一個人進來,老板的臉色都快要愁哭了。 看見有人站起來要出門,還以為他們要散了,臉色一喜,趕緊上來收錢送客。 誰知道還沒走到近前,“砰”一聲,最后一個來的生面孔少年突然暴起,從后面用手肘勒住要出門那人的脖子,將人狠狠地摜到在地。那人轟然倒在桌子前,兩只手像落水的母雞一樣拼命掙扎,因為距離太近,將桌上的東西都震落,發(fā)出巨大的動靜。 再仔細一看,那人倒在地上,臉上滿是被勒出來的漲紅,而少年卻還是舉重若輕的表情。 店老板咽了咽口水,默默又退回了后廚,掀開半扇門簾,悄悄地旁觀,免得這些人做出了什么過分的事情。 至于勸架?對不住,那都是他們混混之間的事情,他一個老實做買賣的小販,可沒那么閑心去管。 其余人不明就里,也被溫鈞鎮(zhèn)住,坐在凳子上,傻眼地看著面前的場景,不敢發(fā)出一點動靜。 說到底,他們并不是真正的漕幫黑道,只是一群流竄在十里八鄉(xiāng)的小混混,今天偷這家的雞,明天摸那家的狗,菜地里撈個瓜被發(fā)現(xiàn)了,都要狂奔逃跑。 以前出門,一群人也只是仗著人多,欺負欺負小孩子,連大人都不敢去招惹。 現(xiàn)在溫鈞猛地翻臉,他們怎么敢上前去插嘴? 過了半天,眼看老大的臉色由紅色變?yōu)榍嘧仙庞腥嘶剡^神來,試探叫道:“溫鈞?” 溫鈞松開了手,站起來,冷靜地看著老大趴在地上,脖子上一圈嚇人的淤痕,一邊干咳一邊干嘔,咳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掉。 他不急不緩問道:“老大,你試過了?!?/br> 老大的臉色更加難看,咳得喘不上氣來,仇恨地抬起頭看著居高臨下的溫鈞,咬牙切齒道:“溫鈞,你在找死!” “砰!” 溫鈞冷著臉,一腳踹上去,力氣并不算很大,打斷老大的狂言。 老大像只蝦米般一下子抱緊了自己肋下,滿腦門的冷汗,痛得差點去見閻王。 太痛了,當年他偷雞摸狗,被人半夜追得跳進山崖子,摔斷了半條手臂都沒有這么痛。就好像……就好像有人拿個錐子在他的肋下使勁鉆,鉆進rou里,在他肚子里攪和,痛得他全身抽搐。 為什么會這么痛?老大滿臉茫然地回頭看溫鈞。 溫鈞悠然站立,知道老大經(jīng)受了這一次,沒個幾分鐘起不來,安心地轉身去找看熱鬧的老板要了紙筆,抬手開始寫欠條。 溫鈞沒怎么用過毛筆,好在身體還有記憶,寫出來的幾個字勉強也看得懂。 他寫了一小摞,拿上老板的紅印泥,走回老大身邊,放在地上,示意老大按手印。 老大身上的痛楚緩解了許多,卻還爬不起來??粗媲暗那窏l,他臉色變幻,在這關頭,突然暴起…… “砰!” 溫鈞又踢出一腳,還是踢在老地方,老大頓時癱軟,砰一聲倒回原地,臉色煞白,痛得差點昏迷。 看著他沒用的樣子,溫鈞皺了皺眉,沒有再繼續(xù)追著他,看向了其余十幾人。 溫鈞偷襲老大,單方面毆打老大這些事情看起來很久,其實也才過了幾分鐘,不夠這些人回神用的。他們的心里還在懵逼地想著,溫鈞今天怎么了,為什么突然發(fā)瘋,老大為什么這么沒用,連溫鈞都打不過…… 看見溫鈞過來,才總算集體回過神來。 膽小的有些站不住腳,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膽子大的卻沒覺得有什么,卻也有些不安,故意粗著嗓子高聲問:“溫鈞,你想干什么?” “別怕,只是一點小事情?!?/br> 溫鈞的模樣絲毫沒有變化,衣衫整潔,笑容溫和,連發(fā)絲都不帶亂的,他將欠條和紅印泥放在桌上,叫出幾個名字,道:“來吧,把欠條簽了?!?/br> 十幾人里,也不是個個都欠了溫鈞的銀子。 沒有被叫到名字的人默默松了口氣,被叫到名字的人看了眼欠條,明白過來溫鈞想干什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這個團體里借錢的人,除了一個叫二條的少年,是為了母親生病找原身借錢,之后一直在默默還錢,其他人都是和老大一樣抱著不還錢的心。 現(xiàn)在又怎么可能會老實還錢,還打欠條? 于是溫鈞又花了幾分鐘,和這些人動手,將他們打服了。 溫鈞不是專業(yè)的打架人士,只是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爭搶食物,后來去上學,遇上不良們打劫,反抗爭斗,從小逞兇斗狠,自己研究出了幾個人體的弱點,才看起來厲害而已。 和這幾人動手,溫鈞也受了傷,嘴角就被人給砸破了。 但是好在一通收拾,這些人都老實下來,趴在地上,讓按手印就立刻老實地按上手印。 叫二條的少年沒有參與打架,站在一邊,主動地按了手印。 最后就只剩下老大了。 溫鈞走向慢慢爬起來的老大,站在他面前。 老大沉默半天,臉上露出一絲掙扎,終于放棄般按上了手印。 溫鈞很滿意,看著手上這一摞欠條,環(huán)顧眾人,慢條斯理道:“以后出門就不用叫我了,我得在家準備提親成親的事情。至于欠的銀子,限你們?nèi)齻€月之內(nèi)還清,如果沒有及時送來銀子,那很抱歉,我可就找上門去了?!?/br> 幾個少年低下頭去。 溫鈞又看了眼老大,想起這人加起來總共欠了七十兩銀子,又沒有父母家人,就算找上門去也要不到錢,免得這人狗急跳墻,于是寬限了些時間。 “老大,你兩年內(nèi)還清就可,每月加利錢按時還我三兩銀子,明白嗎?” 老大像只斗敗的公雞,坐在地上毫無生氣:“明白了?!?/br> 溫鈞點頭,去后廚找老板,賠償了幾張凳子的錢,轉身走出鋪子,回家去了。 至于飯錢,才百文銅錢,少年們湊一湊,肯定能湊得出來,溫鈞沒打算管。 …… 順利擺脫了一群拖后腿的家伙,溫鈞心思縝密,怕有人想不開要找回場子。 回到村子里,就立刻和村子里的人說了,他已經(jīng)和那些二流子斷交,下回他們再來,讓村民們隨便打出去。 村民們又驚喜又驚訝,生怕溫鈞反悔,趕緊滿口答應下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溫鈞那日翻臉的情形嚇到了他們,之后幾個月,沒有一個二流子敢從村子經(jīng)過的。 溫鈞為了以防萬一,在家里待了七八天,沒等到報復,也漸漸松了口氣。 村子里的生活是非常悠然的,每日看看書,養(yǎng)養(yǎng)花,和溫常氏溫薔兩人說說話,或者在村子里溜達幾圈,和村民們交流,適應穿越后的生活,提升被原身糟蹋的名聲和好感度。 正好秋收已經(jīng)結束,村子里漸漸熱鬧起來,每家每戶都有了閑情逸致出門嘮嗑閑逛。碰上溫鈞,閑聊兩句,很快就會被他溫潤清朗、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打動。 一來二去的,溫鈞在村民口中就成了洗心革面的好少年,對他刮目相看,態(tài)度日漸和善。 另一邊在家里,溫薔對他的態(tài)度也變了。 以前溫薔不愛和溫鈞說話,是嫌棄弟弟沒心沒肺,父親走了之后也不知道顧著家里,和那些二流子來往密切,趁著溫常氏不在,還帶那些二流子來家里。 結果那一日又有二流子來家,溫鈞竟為她出了頭,不顧朋友的名頭將人趕出院子,讓她心內(nèi)頗為驚訝。 后來出門前,溫鈞還安慰她“放心吧,過幾天就沒事了”,她那時不解其意,原來,他是出門去和二流子們斷交去了。 溫薔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真是傻了半天,完全沒想到溫鈞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過弟弟變好,她自是沒有不樂意的。 后來溫鈞回來,嘴角受了傷,看起來情狀凄慘,溫薔以為是弟弟固執(zhí)要斷交的原因,更加心疼溫鈞,每日好吃好喝地照顧著,都不用溫常氏催一句。 溫鈞也是這時才知道,兩姐弟之間的心結是什么。 不過這個心結如此輕易解開,倒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 七八日后,溫鈞嘴角上的傷口痊愈,看不出什么痕跡了,他也在家待得有些膩歪了。 尤其是溫常氏知道兒子要和季明珠成親,著急把溫薔嫁出去,這些日子從宋媒婆手上拿到了花名冊,日日念叨挑選。 溫鈞深受其害,做夢的時候腦子里都是那些名字。 為了得到片刻清靜,加上確定二流子們不敢來報復,他想了想,換了一身斯文的長袍,捏著一把折扇,打算去縣城里走走。 溫家目前的情況還好,卻不代表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坐吃山空,總要找一條路子,徹底立起來。不然季明珠嫁進來,多了一個吃飯的,財政很快就會緊張起來。 到了上林縣,溫鈞還沒進城,就聽到有人在議論季家。 他眉心微擰,駐足聽了片刻,臉色緩緩變化。 第6章 季家。 季老爺背著手,在院子里走動。 季柳氏捏著帕子從外面進來,見狀眼眶一紅:“老爺,東西已經(jīng)裝好車了,我們走吧?!?/br> 季老爺嘆息,轉身朝著季柳氏走近,看著這位相伴九年的妻子,露出歉意的眼神:“柳氏,我對不住你,讓你跟我受苦了?!?/br> 季柳氏搖頭:“不,能嫁給老爺,是我燒了八輩子高香才得來的好運。若不是嫁給老爺,我和雪雁早就沒了?!?/br> 季老爺知道季柳氏前一任夫君是個什么德性的人,聽了這話,一時想起過去,沒再說什么,拍拍她的肩,帶她一起出門。 大門外,兩輛馬車裝滿了行李,還站了三個人。 季明珠獨自站在一邊,形單影只。 季明瑞和一個穿淡色衣衫的少女站在一起,竊竊私語彼此安慰。 那淡色衣衫的少女正是季柳氏帶來的女兒,也就是家里下人眾口稱贊的季家大小姐,本名王雪雁,后來隨母親嫁入季家,深感季老爺恩情,自己改了名字,叫季雪雁。 季家出事,不得不搬離季宅,人人慌亂,季雪雁卻還打起精神安慰眾人。 幾日下來,季老爺忍不住憐惜了這個繼女幾分,心道是個好孩子。 至于親女季明珠,只能說……唉。 季家之前的事情已經(jīng)解決,之所以要搬家賣宅子,其實和季明瑞犯下的錯誤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