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棋盤上,時眠執(zhí)白,笪御執(zhí)黑。 黑白對峙,棋面上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潮洶涌。 時眠嘴角一勾,指間夾著白子落下,瞬間吃掉對方一片黑子,形勢頓時分明,黑字必輸無疑。 笪御笑道:“我輸了?!?/br> 時眠癟嘴:“你是不是在讓我?這處弱點如此明顯,就等著我去攻呢!” 笪御輕笑:“怎會,是我技不如人?!?/br> 這下時眠高興了,她翹起嘴角,帶著點小小的得意:“棋局之上,計算得宜方可落子有序,才會沒有弱點。” 笪御耐心聽著她的教導(dǎo),放在她的身上的目光,專注而溫柔。 可是人世無常,哪能盡事皆算。 入夜,萬籟俱靜。 廂房門口,青竹和之桃一左一右的站著。 院中的明火全都滅了,連下人房中也都漆黑一片。 笪御的閨房里隱隱約約恍現(xiàn)一抹昏暗的燭光。 房梁上傳來諸客卿難得認(rèn)真的聲音:“昨日李家小兒在春樓院和七皇子偶遇。媚姬傳信,李行書和七皇子獨處一個時辰,內(nèi)容不詳?!?/br> 笪御:“長孫虞鴻知道嗎?” 諸承煜:“不知道,李道現(xiàn)在明面上還是四皇子陣營的人?!?/br> 李道是尚書六部中的尚書令,正二品,掌典領(lǐng)百官。 混跡官場十一年,手中人脈巨大,威望也高。 李行書是李道唯一的嫡子,李行書的行動,便代表了李道的行動。 笪御沉思了一會,回道:“只需暗中提醒長孫虞鴻,消息不必全部給他。” 諸客卿:“是?!?/br> 諸承煜打了個哈氣,準(zhǔn)備回去休息了,笪御忽然出聲:“今天那三個下人,斬草除根?!?/br> 諸承煜一愣,隨即調(diào)笑道:“看來你還真是上心了啊。” 笪御沉默。 諸承嘻嘻笑道:“我辦事你放心。” “對了,那個蔓枝確定不管?” 笪御:“不用,放長線釣大魚?!?/br> 蔓枝脾氣驕橫,做事卻不不留痕跡,就是諸承煜的人也是查了好幾日才查到她身上。 這個人,懂得利用自己的本性來降低旁人的警惕,這次謠言,蔓枝幾乎做到了無跡可尋,可見蔓枝本身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這樣一個人,時庭深竟然放在了時眠身邊。 笪御心中微沉。 第一眼見到時庭深,那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和涼安那人如出一轍。 極其危險。 笪御不喜他,時庭深亦不喜笪御,兩人相互試探。 只是大概他現(xiàn)在是個“女子”,又與時府無多大糾葛,所以時庭深才漫不經(jīng)心的,戲耍般的探究他。 想到時庭深是時眠的哥哥,笪御稍稍安心。 他們之間并沒有關(guān)聯(lián),彼此雖然都在互相試探,卻各行其道,互不干擾。 但是心底那一抹忽略不掉的忌憚與不安,卻讓笪御皺眉。 時眠雷霆手段,一時間讓府中上下全都靜若寒暄,下人們小心翼翼的干活,那些流言也得到了有效的抑制。 以至于傳到時南昌和時庭深那里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好幾日,不光時南昌對此不可置信,就連時庭深都微微錯愕。 時南昌為此特地找了時眠求證,得到時眠的承認(rèn)后咽了咽口水。往日在軍中的時候,什么殘酷的刑罰時南昌沒見過,這種對他來說簡直是不足一提。 可是自己捧在手心寵著的姑娘,本該嬌嬌弱弱,嫻靜端莊,這怎的就長歪了? 時南昌接受無能,作為父親,他更希望女兒遠離那些齷齪,手中干干凈凈的。那些深埋在時南昌記憶中的鮮血,時眠最好永遠都不要接觸。 時南昌:“眠兒啊,你難道就、就不覺得手段有些過了嗎?” 時眠反問他:“爹爹是說我殘忍?” 時南昌哪里是這個意思,他趕緊解釋:“不是不是,下人做錯事本該罰,眠兒怎么算的上殘忍?!?/br> 時眠:“他們不但編排主家,而且污言穢語用在表姐身上,我罰他們有什么錯嗎?” 時南昌:“沒……錯?!?/br> 時眠笑了,挽住他的胳膊,糯糯的說:“恩,眠兒就知道爹爹明白的?!?/br> 時南昌:“……” 臭丫頭,別以為他不知道這是在避重就輕。 時南昌嘆了口氣,然后摸了摸她的頭。 而就在不遠處的浩源齋里,良直正在將打探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于時庭深。 時庭深舔了舔薄唇,舌尖劃過雪白的牙齒,眼尾一挑,瀉出一絲笑意。 他勾唇,問:“真的是眠兒下的命令?” 良直:“是,姑娘還說,若是掌事做的不滿意,她便親自執(zhí)行?!?/br> 時庭深的笑意更深了。 時庭深:“那三個下人,送去給黑獄。” 良直脊背一僵,低著頭掩飾自己泛白的臉色:“是?!?/br> 黑獄是一只狼狗,從小食生rou,喝熱血,性子兇狠殘暴,只有時庭深和飼養(yǎng)它的小八能夠近身,其他人一旦靠近,不消半刻,便會被它啃其入腹,尸骨無存。 良直:“此事緣由起于表姑娘,據(jù)說是他們在底下對表姑娘說了不堪入耳的話。” 時庭深目光一寒,又是為了他? 時庭深:“下去吧?!?/br> 第16章 良直作揖:“良直告退?!?/br> 忽然時庭深出聲:“慢著?!?/br> 良直頓住腳步,低頭等著他的話。 時庭深攤開一張雪白的宣紙,用鎮(zhèn)紙壓好。 提筆寫下“豢養(yǎng)”兩個字,他的字剛勁有力,筆走龍蛇,仔細一品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收筆,結(jié)果用力過猛,讓“養(yǎng)”字的豎茬了一點。 時庭深將毛筆放回筆架上,他吹了吹手中的宣紙,目光落在右下角,輕嘆:“可惜了。” 他可不喜歡污了的東西。 窗外暖風(fēng)襲來,撩起半掩的窗紗,將桌上的書冊吹得張張翻動。 時庭深護住搖搖欲熄的燭火,風(fēng)停后,將紙卷了卷,放在燭火上燒了,他說:“你去加把火?!?/br> 良直遲疑了一下,問道:“公子,您之前不是說置身事外嗎?” 時庭深理了理衣擺走下書案,笑著說:“之前是之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小良直,人都是善變的?!?/br> 良直低頭:“良直明白了?!?/br> 時眠懲罰下人已經(jīng)過去了三日,這期間從下人受罰,再到倒賣給人牙販子,最后將人送進醉紅樓,速度已經(jīng)是算快的了。 這些人因為還未完全脫離時府,所以諸承煜派去的人一直沒動手,直到第三日的時候,兩個殺手早早的就埋伏在醉紅樓附近。 但是就在這一日,時庭深知道了的這件事。 送那三人小廝拐了個方向,去了郊外的無鹽莊。 兩個殺手等到了戌時也沒見著人,終于覺得不對勁。等他們趕到無鹽莊的時候,只在水溝里找到兩件帶血的破爛衣服。 笪御:“憑空消失?” 諸承煜自己也在納悶:“是,我的人追到無鹽莊,進去之后就差把莊子翻個底朝天了,也沒看到人,也沒查到人去了哪?!?/br> 笪御靜坐沉思。 諸承煜從房梁上跳下來,給自己掰了塊桔子:“要么死了,要么逃了,要么被人藏起來了?!?/br> 笪御若有所思:“奇怪……” 諸承煜:“有什么奇怪的,死了最好,沒死總會被影樓的人找到?!?/br> 笪御起身緩緩踱步,最后坐到諸承煜的對面,瞳孔微閃:“什么人帶走的他們?又為何帶走他們?” 他想要對那三人斬草是因為時眠,逼狗入窮巷,必遭反噬。 怕就怕那三人有哪個跑了,畢竟小人最是難防,萬一一個不留神,瘋狗咬住時眠就糟了。 笪御猛地站起來。 會不會……是他? 諸承煜被他的弄得一愣:“嚇我一跳,想到什么了?” 笪御問他:“無鹽莊是誰的莊子?” 諸承煜想了想:“好像是時庭深,時姑娘兄長的莊子?!?/br> 笪御雙眸漆黑,抿著唇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