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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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雍很焦灼,見到顧清羽時甚至小有失態(tài)。白微一肚子的不懷好意,提前把白芷給支使去檢查病人。直到月上中天,沈雍才覷了個空兒找到了白芷。 此時除了巡夜的護守,人們大多已經(jīng)入睡。白芷看到沈雍,笑問:“心里悶?” 沈雍點點頭。 白芷道:“論劍大會開成這個倒霉樣兒,誰又不悶了?我們總算都還活著,已經(jīng)很幸運了?!?/br> 沈雍道:“一時得失我還不放在心上。” 白芷歪歪頭,她隱約有點預感。沈雍已捏緊了拳頭,鼓了鼓勁兒,說:“前年說到江南來吃螃蟹,你又忙,沒來。”白芷道:“后來還是嘗到了,味道很好?!鄙蛴旱溃骸敖喜坏π泛?,歌舞也好?!?/br> “也聽到了、看到了。” “你還沒有聽到《越人歌》,不算?!?/br> 白芷啞然。這熊孩子是真敢說??! 沈雍一鼓作氣:“聽到了,你就知道我心悅你?!?/br> 白芷沒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就這樣說出來,也是一怔:“你……怎么想起來說這個了?” 沈雍道:“想說就說了,希望不會很唐突。我都想好了!” 沈雍飛快地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兩家門當戶對不會有世俗的阻力,沒有后顧之憂,他們就可以不用分心在這些破事上,可以輕松的生活,他們有自己的愛好,可以交流分享。再有顧清羽的后嗣問題之類,他樣樣都說得明白。如果白芷現(xiàn)在不想成親,他完全可以等幾年,都沒關系的。 【他其實是個不錯的男孩子了。】白芷想,對沈雍說:“阿雍,你很好,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結婚。” “?。俊?/br> 白芷道:“我對這件事,沒興趣?!?/br> 沈雍想過許多被拒絕的理由,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絕殺。女孩子不想成親?他還是個少年,尚且沒有長輩們那種“不嫁人你要當孤魂野鬼嗎?”的戰(zhàn)斗技能,饒有千般智計,他也是啞口無言。 白芷對他點點頭,安靜地離開了,留下沈雍目瞪口呆。半晌,野地里傳來一聲狼嚎,他才醒過來:【這要怎么繼續(xù)?】 ~~~~~~~~~~ 白芷自認與沈雍說明白了,輕松地回自己帳篷準備休息。在帳篷前被白微給攔住了:“我喂了半夜的蚊子等你,你給那個小子月下談心?” 白芷詭異地看了他一眼:“你偷窺???” “去!”白微鄙視了她一下,“說了什么?” “你不都偷窺了嗎?” “我就看到你倆在一塊兒,湊上去干嘛?說說,說說,怎么回事兒?我們也好有個應對,他問到我們,我們也好說話?!?/br> “哦,我跟他說明白了,我對結婚沒興趣?!?/br> 白微無聲地笑彎了腰,眼淚都流出來了:“好樣的!我就看那小子假模假式的不像個樣子!你還有事要干呢,就拋下心愿不管,給他沈家收拾爛攤子?” “沈家攤子不算爛,不過我對別人的家沒興趣?!?/br> 白微樂了:“哎,我跟你說,你得先選址……” 白芷袖子一劃,把他旋出三尺:“晚安?!鄙蛴涸谒睦锊荒苷f沒有份量,她還記得當初客棧里的小乞丐,也承他認真喜歡的情,但也僅止于此了。什么都不值當她放棄自己的理想。 一夜無夢,夏日天長,白芷醒的時候天已微明。白及在她旁邊的帳篷里也已起身,白芷捏著支小銅錘走了過去:“長身體的時候,可以多睡一會兒。”白及羞澀地笑:“比以前睡得多多了。師父,這是什么?” 白芷道:“試試。” “要教我的嗎?”白及驚喜,“不過師父不是用劍的嗎?” 白芷輕笑一聲:“你想得美!拿著,給你練臂力的,今天開始,加碼。”他們從鑄劍莊訂了一筆訂單,除了護衛(wèi)們的兵器之外,顧清羽訂了一柄短劍準備給白及,白芷則十八般兵器都搞了大中小號。 白及小有失望:“哦?!?/br> “哦什么哦?你才養(yǎng)了多久的身體?字又識了幾個?心肝脾肺腎,都不會寫,少沖、商陽在哪兒都不知道,能練什么?江湖上的傻把式那么多,不缺你一個?!?/br> 白及被一頓數(shù)落,心情好了起來,接過銅錘:“嘿嘿。”又悄悄地問:“師父,沈公子是不是……” “什么?” 白及提著銅錘低下了頭,聲音小小的:“我不太喜歡他。他像我們那兒財主家的少爺,高興的時候要我陪著玩兒,他玩兒高興了回家,我活兒沒干挨打。財主家的少爺跟我說,要跟他爹講,買我回去給他當書僮,我就不用挨掌柜的打了。我沒答應,答應了,不用挨掌柜的打,該挨他的打了?!?/br> 白芷道:“以后不想誰玩兒就不用搭理他。” 白及仰臉問道:“真的?” 白芷道:“不裝可憐了?你二師伯說了什么?算了,我還是去打他一頓吧?!?/br> 白及大為緊張:“不,不是他說的,我……我……” 白芷將他揪了起來與他平視:“什么?” 白及低下了頭,小聲說:“師父,你跟沈少爺不一樣。跟師祖、師伯們也不一樣,不過你們有點像??墒歉蛏贍?,不一樣,他不一樣?!?/br> 白芷挑挑眉,將他放了下來:“今天上路,教你騎馬?!?/br> “哎!” “跟我過來。” 白芷給白及量身高、臂長等等身體數(shù)據(jù),記錄他的健康情況。又記錄他的學習進度。她第一次給人當師傅,也是沒有經(jīng)驗的,只好勤觀察勤記錄,以后再教徒弟也好有個對比。 記錄完畢,天早已放亮,早飯也好了。師徒二人去顧清羽那兒聚餐,不遠處人語馬嘶,白微道:“甭惦記啦,他們一大早就派人來說要趕路回去了?!?/br> 白芷給了他一個白眼:“以后甭什么破事都跟小孩兒說?!?/br> “是你說的,有事別瞞著小孩兒。別拿小孩兒不當人,小孩兒心里都明白著呢,誰拿小孩兒當傻子,小孩子兒就拿他當蠢驢?!?/br> “那行,以后你每天三餐跟小孩兒報告,別瞞著!” 兩人斗嘴精彩紛呈,白及捧著碗樂,顧清羽也縱容他倆胡鬧,商陸還在一旁吶喊助威,帳篷里充滿了快活的空氣。沒人再提沈雍的事情,白芷表明了態(tài)度,顧清羽等人也不多事。一群人看白及從畏縮逐漸開朗,頗有成就感。 白芷要教徒弟,就先認真寫了教案。認真回憶了一下自己小學時學的東西,給白及列了個課程表,體貼地給了他周休一日的好時光。每天早起晨讀,吃完飯上課,晚上要寫作業(yè),體育課也給安排了。課間休息十五分鐘,還允許他瘋跑。沒動畫片給他看,就講猴子的故事。 白微咋舌:“你這是要把他教成你??!” 白芷道:“要是教出個顧守仁,我現(xiàn)在就殺了他。” 白微一縮脖子:“你那個什么十年規(guī)劃呢?” 白芷道:“先用半年,給小孩兒發(fā)個蒙,養(yǎng)養(yǎng)身體,我準備準備,明年帶他游歷江湖。一邊走,一邊教,順便長長見識,我也好考查一些地方,選個址來建山門。” 白微道:“從地圖上先選地方豈不更周到?” 白芷道:“地圖上只能劃個大概的范圍,得親自看了才知道好不好。地圖畫得既不準,更新得也慢,很多變化都沒標注。小孩兒性格其實不太好,多些閱歷才能養(yǎng)成。我的名氣也不夠大,沒幾個人愿意這時候把孩子交給我,不管是揚名還是撿別人不要的孩子,都需要時間,離建山門還早。倒是家里,你覺得消息太不靈通了嗎?” 白微順手摸過白芷寫的課本,隨意地翻著,說:“已經(jīng)在準備了。咱們本來就有些消息渠道,以前確實經(jīng)營得不夠用心,回去我親自弄!縱使不如本家,也不能差得太遠!” 白芷道:“明年開始,我會游走四方,有需要的地方也告訴我。” ~~~~~~~~~~~~ 一路走完,車后帶的病人也放完了,只有一個千手道人的外甥被拖回了顧府。這一路,白微與白芷也制定了些計劃,白芷主要是寫了個十年規(guī)劃,她計劃用至少五年的時間闖蕩江湖,順帶讓白及跟著長長見識。 她估計五年江湖應該亂過這一波,接下來會比較穩(wěn)定一段時間,正適合她搞基建,花個五到十年建山門、收第一波徒弟教個差不多。接下來就需要看這十年的發(fā)展情況,再作調整。 白微道:“這是又要不著家了??!” 白芷道:“江湖兒女,誰天天窩家里了?老爺子一把年紀還要出門避個暑不是?說到這個,今年他的生日,咱們回去是不回去?” 白微道:“我會請示師父?!碧岬筋櫽糁薜纳?,白微也聊不下去了,匆匆去尋顧清羽。 經(jīng)過交涉,顧郁洲那里傳出話來——心里并不樂意回來,專程跑過來有什么意思?氣我嗎?顧清羽是個標準逆子,聽了這話,真的告訴顧翊徵,我不回去了。面子還是要做,壽禮倒也送了,只不過顧清羽給顧郁洲寫了封信,信里很坦白地告訴顧郁洲,他有徒孫了,孩子手上有殘疾。 將顧郁洲氣了個半死。 顧郁洲是顧家一切特質的代表,其中一項就是要求完美。殘疾?顧郁洲當即下令顧揚:“你去看看,是個什么樣的稀罕物!” 顧揚低聲道:“可是城里……” 顧郁洲微哂:“有什么好忌憚的?”不是他非得跟顧清羽較勁,而是顧炯現(xiàn)在這個“長孫”讓他不滿!跟顧守仁比,讓顧郁洲心梗,去參加個論劍大會,本來是揚名的事兒,愣是搞成場尷尬大賞。 【比老五家的丫頭都不如!】顧郁洲有點后悔,居然放走了顧清羽。不過沒關系,跑到哪兒都是他的兒孫,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幾個月來,顧郁洲又重新振作起來,他看好白芷,反殺黑道的點掐得挺準,判斷力上比顧炯就強。聽說她“立規(guī)矩”約法三章之后,心里更是暗樂。 分掉的顧家合不起來,但從姓顧的人里選有能力的,設計他們回歸連天城并不難。分家,再回收其中有用的,讓沒用的在外自生自滅。淘汰篩選,想想居然挺劃算! 有了新方向,顧郁洲第一要圈回來的就是與自己血緣最親的顧清羽一脈。先派人探個底,看看白芷現(xiàn)在究竟如何。 白芷正在教徒弟。她給白及的功課里包括了醫(yī)藥知識的啟蒙,每天帶他去自家藥鋪,順手治幾個病人。 七月里,她正式教白及習武。先扎馬步,內功心法的修訂業(yè)已完成,只等白及的文化課再好一點,就可以內外兼修起來了。白及過得快樂極了,白微與陸英都認為對孩子而言負擔過重的功課安排,他接受起來如魚得水。 【如果你也曾身陷泥沼,就不會拒絕在陽光下奔跑。師父教什么,我都學,她說什么,我都聽!】 白及有濃厚的危機感,幸福來得太突然,沒用什么代價就得到了,便常擔心這樣的幸福會突然離去。他經(jīng)常做夢夢到師父不要他了,把他又送給不讓他上桌吃飯的小販。又或者夢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上門要把他帶走,父母要孩子,天經(jīng)地義的。白及從噩夢中驚醒! 【我不要回去!二師伯就沒再搭理什么親生父母!我也要這樣!】 帶著這樣矛盾的心理,白及越發(fā)地用功,除夕的時候都在盤膝琢磨“氣感”?;巳齻€月的時候,二月初,他終于練出了一絲內力,不由大喜過望! 跳起來找白芷:“師父!我練成了!” 白芷笑道:“我都不敢說我自己練成了,你就成了?好好好,有獎勵!給你半天假,收拾行李去吧?!?/br> 白及剛練出來氣感都要嚇飛了:“師、師父?行、行李?你、你要趕我走嗎?” 白芷道:“想什么呢?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功夫?你這就想走?怎么也得再養(yǎng)個十年八年,養(yǎng)成個保姆大師兄才行呀?!?/br> “喂,你對大師兄不禮貌!”商陸跳著起來,身后是陸英和白微踱過來。 白芷胳膊搭在白及的肩上,流里流氣地說:“大師兄,就是又當?shù)之斈?,給耍心眼兒的狐貍圓場子,給拆家的哈士奇打掃衛(wèi)生。要不怎么叫大師兄呢?” 陸英見白及好像當真了,嗔了一句:“又胡說!大師兄應該沉穩(wěn),給師弟師妹們做表率。是我功夫不好,沒有做好。” 白芷道:“公道自在人心,你做過什么,我們都知道?!边@話商陸與白微都不反對,白微道:“長兄如父,扛起做父親的責任,卻不擺父親的架子。大師兄,謝了。” 陸英眼眶微紅:“都不省心。阿芷要動身,這回帶著白及,行李就更要仔細,我去……” 白芷忙說:“不用,我們簡單一點就行!頂著個房子背著個鍋,那叫皇帝出巡,不叫闖蕩江湖?!?/br> 白及小小振奮:“我也能闖蕩江湖了嗎?” “你不能,闖蕩江湖的人是我,你是跟著拎包的。” ~~~~~~~~~~~~~ 包也不用白及拎,白芷最終只帶了一個徒弟三頭驢。她和徒弟一人一頭驢騎著,另一頭驢馱點重行李,兩人的衣物還在各自的驢子上。白及的驢上還放了紙筆等物。白芷收拾驢是有經(jīng)驗的,行李也捆得很整齊。 拍拍手:“這手藝還沒落下?!?/br> 白及第一眼見到白芷的時候,她就是一個富貴小姐,一直以來也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此時見她如此熟練,大為詫異。他已經(jīng)做好了伺候師父一路的準備了,連洗衣做飯的時間安排也都下意識安排好了——背書的時候可以洗衣服,不耽誤時間。 白芷將他提上驢背:“走了!帶你去安州,那兒我的熟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