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快就撐不住了？”

    這是李慧茹的第一句話，還有點幸災樂禍看好戲的意味。

    顧瑤心里頓生不悅，卻也暗暗心驚。

    “你早料到了?！?/br>
    “呵呵……雖然你是把我斗垮了，但是別忘了，你是我生的。還有你別忘了，姜是老的辣，我活到現(xiàn)在這個年紀，還沒見到有哪個小子能干掉當?shù)?，我們看著你長大，你做過的事，我們都經(jīng)歷過?！?/br>
    顧瑤微微皺起眉，這通電話得到的信息實在讓她太意外了，但她也慶幸打給了李慧茹。

    “你的意思是，顧承文一直知道我在做的事?！?/br>
    “這你要去問他啊，問我有用么，我說了算么？”李慧茹笑著說：“不過站在我的立場，我倒是希望最后勝利的人不是他，如果是你，我還有好日子過，雖然這跟坐牢差不多，但如果是他，我只會不得好死。所以，有件事我倒是可以給你提個醒……”

    “什么事？”顧瑤問道。

    “你有沒有注意到他這些年一直在吃藥？”

    藥？

    的確是有。

    顧承文的基因是有缺陷的，這個檢查早在十幾年前就證實了，他一直認定此事和南區(qū)工廠的污染有關，他還一度以為自己將這種缺陷遺傳給顧竑。

    顧承文一個做毒品起家的，后來又去做房地產(chǎn)，再后來又扶植了“江城基因”、“江城醫(yī)療”和“江城制藥”三家公司，這樣的經(jīng)商脈絡除了牟取暴利之外，還和他這個心結有關。

    他從不去外面的醫(yī)院看病，每次都是把醫(yī)生請到家里來，而那些醫(yī)生都是他養(yǎng)在這三家公司里的專家，而且會根據(jù)他的身體情況研制適合他的藥。

    不過那幾個專家這幾年相繼去世，有的是開車出了意外，有的是突發(fā)心臟病，表面上看死因都無可疑。

    顧瑤和李慧茹卻很清楚，他們是被滅口了。

    顧瑤一直在想，他們被滅口，除了知道太多，顧承文不希望他們把他基因缺陷的事說出去，恐怕還有其他原因。

    比如，那個藥也有問題。

    想到這里，顧瑤說：“那個藥我一直在懷疑，但他從來不讓別人碰，根本沒機會拿到。就算有機會拿，少一顆，也很快會被發(fā)現(xiàn)?！?/br>
    李慧茹“咯咯”笑了。

    顧瑤一聽，追問：“你拿到過？”

    “我不僅拿到過，我還知道那是什么藥——那是一種只要停下來，就會要他命的藥，是毒藥，是催命符。差不多的成分，他還讓祝盛西給顧竑準備了一份。”

    顧瑤心里一咯噔。

    想到顧竑的病癥，自然一切都明白了。

    顧竑是自己停的藥，他是為了刺激顧瑤，讓自己早點死，督促顧瑤去報仇。

    但是李慧茹提起這件事是什么意思？

    這個疑問剛產(chǎn)生，顧瑤就明白了：“你是說，讓我想辦法切斷藥物來源？”

    “呵，只要沒了那種救命藥，他還能蹦跶幾天？”

    顧瑤切斷電話，又是許久沒有言語。

    她神色凝重的瞪著前面的路面，心里又多了一個疑點，原本快要走通的路，這幾天接連遇到路障和迷霧，一切又開始變得模糊了。

    過了一會兒，徐爍開口問：“什么藥？”

    顧瑤這才將剛才的內容轉述一遍，然后說道：“她的意思是，要顧承文的命用這種方式最直接，最快。但這也是你我最不可能采用的方式。”

    如果她要顧承文的命，這十年有很多機會下手，她要的不是一條命，而是翻案。

    這一次，徐爍沒有接話。

    顧瑤等了一會兒，側頭看他，問：“你在想什么？”

    徐爍目光深沉，雖然在開車，卻同時在想事情，而且他似乎也想到了。

    徐爍說：“找共通點?！?/br>
    “共通點？”顧瑤問：“什么意思？”

    “我每次處理案子，不管我的當事人試圖隱瞞什么，不管這個案子多么撲朔迷離，我都會先找這些事情的共通點和區(qū)別。尤其是連環(huán)殺人案，比如豐正輝那個案子，一開始咱們是因為失蹤人口才介入調查，然后咱們查到了幾位受害者的共通點，這才慢慢串聯(lián)起數(shù)年前發(fā)生的故事?！?/br>
    顧瑤順著這個思路往下想，說：“你說得對，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多，而且雜亂，但是如果把這些外在的意外剝離開，回歸到最開始，這些人，這些事的共通點就很明顯了。”

    徐爍扯了扯唇角：“你想到什么？”

    “南區(qū)工廠?！鳖櫖幒敛华q豫。

    沒錯，就是南區(qū)工廠！

    在前幾個案子里，他們就已經(jīng)查到了南區(qū)工廠的舊事，但是礙于資料太少，時間久遠，能查到的東西并不多。

    可如今往回追溯，卻好像每件事都和它有關。

    徐爍說：“我父親，顧承文和蕭叔叔，都是南區(qū)工廠因為污染被查抄之前住在南區(qū)的村民，但我父親離開得早，很早就去了北區(qū)，所以他的身體沒受到影響?！?/br>
    顧瑤跟著說：“對，當年南區(qū)工廠向受害村民購地一事，顧承文還從中賺了一筆，那是他的第一桶金，有了這筆橫財才有了后來的房地產(chǎn)事業(yè)?！?/br>
    “當時很多村民都是這場事件里的受害者，還有很多人得了癌癥。如果我沒記錯，連李慧茹和柳玲玉也是那里出來的，但她們并無大礙。”

    “數(shù)據(jù)也顯示，江城有一大批癌癥患者高峰期，也是集中在那幾年?！?/br>
    “還有……”徐爍側頭看了顧瑤一眼，說：“咱們去南區(qū)工廠調查，也是因為蕭叔叔的提醒?！?/br>
    顧瑤頓了兩秒：“會不會里面還有些東西咱們沒有看到？”

    “很有可能，當時因為現(xiàn)場太過駭人，咱們或許只是被眼前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反而忽略了一些看上去不起眼，卻很重要的線索?！?/br>
    畢竟在南區(qū)工廠里，有一個突兀的焚化爐，還有一個化工池，那間手術室里布滿了血跡和血腥味，整個環(huán)境是陰氣森森的，在靠近門口不遠的鐵桶里，還有一具白骨。

    這些東西的確太過吸引眼球，但如今想來，卻可能只是一層表皮。

    顧瑤問：“你的意思是，咱們再去一次？”

    徐爍搖了搖頭：“現(xiàn)在去恐怕晚了，那個地方已經(jīng)暴露，顧承文若要銷毀證據(jù)早就動手了，而且警方也已經(jīng)去查過，如果發(fā)現(xiàn)關鍵性線索，應該也已經(jīng)帶走，只是調查化驗需要時間，需要人力物力，夏銘他們的動作不會這么快?！?/br>
    說到這里，徐爍一頓，又道：“不過南區(qū)工廠的確是一條思路，起碼證明咱們最早的判斷和調查方向沒有出錯，就算南區(qū)工廠失去了調查意義，咱們或許還可以用其他方式調查當年的舊事?！?/br>
    顧瑤點了下頭，正準備接話。

    誰知就在這時，徐爍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翻出一看，來電顯示竟是徐海清最信任的章叔。

    徐爍將電話接起來。

    “章叔，怎么了？”

    “小爍，你在哪兒？”章叔的口吻不似往常，他似乎有點焦慮，還有點急。

    徐爍一聽，心里跟著升起不好的預感：“在回城的路上，快到了。出了什么事，姑姑呢？”

    章叔吸了口氣，說：“你聽我說，先別急。我們的人在送阮正新回來江城的路上遇到了意外，車子翻了，兩個兄弟受了重傷，但性命無礙，不過阮正新不見了，也不知道他是趁亂自己跑的，還是被人帶走了。同一時間，你姑姑也遇到襲擊，但你放心，她沒事，眼下我們正在江城醫(yī)院?！?/br>
    第202章

    chapter 202

    因為徐海清的突然遇襲， 顧瑤和徐爍直接改變了下一步的計劃， 先去醫(yī)院看望徐海清。

    正如章叔所說，徐海清并無大礙，對方根本沒下狠手， 不然徐海清恐怕不會只受一點輕傷。

    顧瑤在病房里只和徐海清照了一面，聊了幾句， 便將時間留給他們姑侄兒人。

    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言不發(fā)，利用這一點寶貴的時間串聯(lián)起整個事故。

    說實話， 徐海清突然出事，令顧瑤反而有點摸不著顧承文的路數(shù)了， 做這件事的用意和動機是什么呢？

    顯然這只是一次警告。

    可是襲擊徐海清用來警告她顧瑤么？

    似乎警告的對象更像是徐爍。

    當然，她也會受到間接的影響， 徐海清是徐爍唯一的親人， 在經(jīng)歷徐海震的悲劇之后， 他們姑侄倆的感情相當深厚， 這些年又是徐海清將徐爍培養(yǎng)成才，又當姑姑又當媽，徐海清但凡有點小意外，都有可能打亂徐爍的陣腳。

    而徐爍的注意力一旦轉移， 她也會跟著打亂節(jié)奏。

    所以，顧承文這一步是為了打亂她的節(jié)奏？

    顧瑤自問， 根本不需要， 她的節(jié)奏早就在昨天那一連串的變故里打亂了， 而且顧承文這么做還顯得有些愚蠢，不管徐海清受輕傷、重傷，或是連命都沒了，她和徐爍都不會因此放棄行動，只會更堅定。

    顧瑤皺皺眉，越來越想不通，倒是因此想到前一天晚上在警局外莊正和她說的那句話。

    莊正說，顧承文還交代了一件事給他。

    是什么事？

    襲擊徐海清？

    不。

    那么，會不會是襲擊蕭繹琛呢？

    可能性很大。

    想到這里，顧瑤很快拿出手機打給李發(fā)達。

    電話一接通，顧瑤很快發(fā)問：“李警官你好，我想請問，蕭繹琛是不是已經(jīng)從監(jiān)獄里送往醫(yī)院了，是哪家醫(yī)院？”

    李方達說：“就是江城醫(yī)院，出發(fā)有一會兒了，應該快到了?！?/br>
    江城醫(yī)院不就是這里么？

    “好，謝謝?！?/br>
    顧瑤切斷電話，很快就往外面走，她還不忘發(fā)一條語音給徐爍，說自己先去急診室那邊等，蕭繹琛快送來了。

    不到半分鐘，徐爍回了：“好，我先在病房里陪姑姑說會兒話，過十分鐘我去找你?！?/br>
    “好?！?/br>
    顧瑤很快來到急診室外，一般有急救病人送來，都會從這個通道送進來，通道外是一片空地，方便救護車調動。

    這里有點陰涼，因為主建筑的遮擋，太陽照不過來，還是個風口，站久了會覺得冷，沒有救護車經(jīng)過時尤其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