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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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瑤這話落下,匍匐在地上的李慧茹也不再掙扎,她嘴里發(fā)出嗚嗚哭聲,仿佛已經跟命運投降、認輸, 她整個身體都松懈下來,十足的失敗者姿態(tài)。 可這一幕看在顧瑤眼中, 卻沒有半點同情, 她還因此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從這以后, 顧承文又跟顧瑤交代了一些事, 顧瑤一一應了, 便提出要去送李慧茹一場,不然接下來都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了。 這里面的含義, 顧承文自然明白,李慧茹是活下來了,但在顧瑤心里, 她是生是死都沒那么重要, 今天這場“告別式”之后,就等于給李慧茹送葬了。 有了顧承文的默許,顧瑤也沒有多留,很快就和莊正幾人, 一起送李慧茹去了靠近城郊的別墅。 半路上, 莊正還問顧瑤, 要選哪一棟。 那別墅就等同李慧茹的“墓地”,終其一生都出不來,自然要好好斟酌。 但顧瑤卻沒有半點遲疑,只說:“柳玲玉住過的那套房子,東西和人手都齊全,環(huán)境也好,就沒必要再大費周章的選別處重新布置了,就那里吧。我媽會住得很舒服的?!?/br> 等一行人來到顧瑤指定的別墅,李慧茹就被莊正的手下架出車子,別墅里很快走出來幾人,有保姆,有看護,還有看守。 顧瑤面無表情地下了車,那幾人見到她都是一愣,隨即走上前。 顧瑤交代了幾句,保姆和看護就把李慧茹送進屋里,上了樓。 顧瑤跟那幾個看守說:“我媽腿腳不好,上下樓不方便,平時就不用讓她出來散步了,那對她的身體也是負擔,她更適合臥床休息,再安排一些修身養(yǎng)性的消遣給她,多聽佛經,多敲敲木魚?!?/br> “是,顧小姐?!?/br> 顧瑤扯了下唇角,眼里沒有一點溫度,交代這些時看上去溫和極了,但她話里的意思誰又能聽不出來呢? 無論是莊正還是旁人,看到這一幕都不免心驚。 從剛才到現在,鬧了這么大一場,顧瑤都沒有急過臉,沒有動怒,沒有悲憤,仿佛處理的并不是母女之間的恩怨,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陌生人。 這個顧承文的女兒,已經青出于藍了。 顧瑤在別墅里走了一圈,四處看了看布置和裝潢,提出幾點不太滿意的地方,讓別墅的負責人盡快調整。 十幾分鐘后,看護從樓上走下來,小聲跟顧瑤匯報,已經給李慧茹打過鎮(zhèn)定劑,她已經安靜下來了,正在床上休息。 顧瑤點了下頭,轉身上樓。 樓上的主臥里,李慧茹正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臉上還有淚痕,瞅著顧瑤的眼神隱有憤怒,可她已經再沒力氣掙扎。 顧瑤坐在床邊,抬起一手,輕輕握住李慧茹垂在被子上的手。 李慧茹下意識一抖,卻掙脫不開。 顧瑤聲音很輕,眼神很淡,她說:“為了你的健康著想,我以后大概不會來看你了,你只管心平氣和的養(yǎng)老,在這里你想要什么他們都可以提供給你,你也不會再看到不想看到的人,外面的事你不想聽的,也不會有人告訴你,這樣的安排你絕對會滿意的。” 李慧茹努力呼吸著,眼角又有淚光浮動,她已經恨的牙癢癢了。 顧瑤卻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你這一輩子就是執(zhí)著太深,不過是一次婚姻失敗,不過是和柳玲玉斗法斗輸了,你就把自己大半輩子的時間都搭進去,就為了贏一次,值得么?” 李慧茹閉上眼,索性不再看顧瑤,來個眼不見為凈。 顧瑤也挪開了目光,望著對面墻壁,低聲說:“不過說到執(zhí)著,這一點我還真的遺傳了你,要不是你一步步逼我,我和你的母女情分也不會落到撕破臉的地步。其實我早就想過了,只要你留有一線余地,手腳別伸的那么長,在人前我依然會尊重你,你永遠都是光鮮亮麗的顧太太,哪怕是你害死了顧竑,我也不會犯下弒母的罪責?!?/br> “可你偏偏把事情做得這樣絕,我是你生的,你竟然要借刀殺人。雖然事后想起來,我也并不覺得詫異,這原本就是你的性格,又狠,又毒,除了你自己,你誰都不愛?!?/br> 說到人倫,其實顧瑤早已看透。 這大約是他們家的默契,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長大,聽到看到的都是這樣的人和事,滿滿的潛移默化,就算“天分”不足,不夠狠毒,學不起來,見多了聽多了也會習以為常,不覺詫異。 其實古往今來,多少帝王將相家里,同類的故事都是層出不窮的,無論中西,有人弒父娶母,有人掠奪兒媳,后人聽讀這些故事,只覺得津津有味,因為年代久遠,便覺得與自己無關。 顧瑤卻每次想起,都暗暗心驚。 只因她也深陷這樣的泥沼。 思及此,顧瑤深吸了一口氣,垂下眼,又安靜了幾秒,終于不再對著空氣說話,她眼神挪動,落在李慧茹的臉上。 隨即她微微傾身,聲音很輕的在李慧茹耳邊說:“其實剛才我有點驚訝,你明明還有最后一張牌沒有出,只要你拿出來,就可以置我于死地?!?/br> 李慧茹身體一抖,仿佛被嚇到了,她睜開眼,眼睛里全是驚恐。 顧瑤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遂笑了:“只要你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今天我一定死無全尸。可是同樣的,你也會身首異處。也許,現在那個莊正就已經把你我拉到城郊,隨便找個坑活埋了?!?/br> “你……你……”李慧茹的臉色已經慘白如紙,她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顧瑤仍在笑,但那笑容里卻浮現出一絲哀傷:“到最后,你還是不夠狠,你怕死,你知道只要給我留一條活路,我就會保住你這條命,讓你后半輩子舒舒服服的等死——可惜啊,你若是對自己都能下得去狠手,你就贏了。” 幾分鐘后,顧瑤從臥室里出來,交代等在門口的保姆和看護,只要照看好李慧茹,她們可以拿到比原來都兩倍的酬勞。 保姆和看護立刻應了,同時心里也明白,這兩倍的酬勞不是那么容易賺的,稍有差池,恐怕也會付出兩倍的代價。 顧瑤走出別墅,沒有多留戀,很快上了車。 莊正的人把顧瑤送到她住的小區(qū)樓下,顧瑤情緒低落的乘坐電梯上樓。 進了門,屋里空無一人,徐爍不在。 顧瑤心想,也好,這個時間她也需要獨處,不想面對他。 她坐進沙發(fā)里,沒有開燈,就望著沙發(fā)對面的電視機怔怔發(fā)呆。 方才在顧家,李慧茹到底沒有說出最后的秘密,顧瑤覺得詫異之余,還有那么一瞬間在想,會不會是李慧茹尚念及母女情分? 而后,顧瑤向顧承文求情,給李慧茹安排了后半輩子的活法,又見李慧茹松了口氣的倒在地上,不再掙扎。 那一刻,顧瑤的心跌落谷底。 李慧茹根本不是為了什么母女情,李慧茹只是為了自己能茍活,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顧瑤就這樣默默坐在昏暗的屋里,眼角滾下來透明的液體。 她抬起手,面無表情地擦掉,便起身去燒了一壺熱水。 熱水滾動開了,她兌上一點涼白開,默默的喝了一杯,又蓄滿。 直到這時,大門的電子鎖響起音樂。 顧瑤喝水的動作一頓,側過頭,便迎上正開門進來的徐爍。 顧瑤有些驚訝。 徐爍見到她回來了,也是一怔。 合上門,兩人隔著幾步遠四目相交,幾秒后,徐爍先有了動作。 他微微扯了下唇角,將手里的塑料袋放到桌上,隨即打開柜門換上拖鞋,同時問:“這么快就回來了?” “嗯。” 顧瑤走過去,打開塑料袋一看,是徐爍在超市買的蔬菜和rou。 “你剛才去超市了?” “嗯,晚上我來下廚,試著炒兩個菜,不夠的再叫外賣?!?/br> “好,那我?guī)湍愦蛳率??!?/br> 兩人又對視一眼,隨即一前一后的走進廚房。 徐爍洗手的功夫,顧瑤已經把東西撿了出來,一一拆包。 幾分鐘后,兩人一個開始摘菜,一個開始切rou絲,誰都沒有打破沉默,只是默默做著手里的事。 忽然間,顧瑤打破了沉默,她開口時語氣極其自然。 “對了,我恢復記憶了。” 仿佛就是在閑話家常。 徐爍手上動作一頓,又繼續(xù)切rou絲,口吻淡淡的:“我知道?!?/br> 幾秒鐘的安靜。 顧瑤側頭看他,問:“什么時候?” 徐爍停下來,也望向她,笑了笑:“在醫(yī)院的時候見你和顧承文談了那么久,就已經起疑,后來知道你去找金智忠,才敢肯定。” 原來如此。 停頓一秒,徐爍又道:“不過,雖然我給你的老爺機里有定位芯片,我卻從來沒有用來跟蹤過你,唯獨這一次,小川預先查到了金智忠聯系過他在美國的兒子,鎖定了大概定位,我讓姑姑的人在那一帶先探查地形。這么巧,那部老爺機里的芯片就顯示你出現在那一帶,我便知道,你是去找金智忠的?!?/br> 顧瑤安靜的聽著,沒有搭碴兒。 半晌過去,她才說:“金智忠為了他家人的安全,一定會跟警察坦白,只要他平安的走上法庭,十年前徐叔叔的案子就可以昭雪?!?/br> 徐爍似乎笑了一下,卻是苦笑:“我查了那么久,沒想到這件事最終卻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br> 顧瑤說:“這是我欠你的,我一定要還你?!?/br> 徐爍皺了下眉頭,將rou絲放到碗里,轉身走到水池前洗刀,同時說:“你不欠我任何事,整個事情里,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你也是受害者。” 顧瑤回頭望著他那寬厚的背脊,上前一步,輕輕的靠上去,并用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身。 徐爍手上一頓,指尖很快涌出一道血痕。 他“嘶”了一聲,用水沖洗著。 顧瑤見了,立刻去找醫(yī)藥箱,折回來給他包扎。 “余下的我來做吧,你這傷口不要沾水?!?/br> “只是小傷,不礙事?!?/br> 顧瑤沒接這話,只是將話題帶開:“等警方正式展開調查后,顧承文一定自顧不暇,到時候你就叫你姑姑的人把阮正新帶回來吧,‘承文地產’在法律上有很多漏洞,這方面的細節(jié)阮正新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出席作證也更有說服力?!?/br> 這話一出,徐爍有些詫異的看向顧瑤,他的嘴唇動了動,問:“那你呢?” 顧瑤抬眼:“我?我怎么了?” “‘承文地產’的事情如果被挖出來,那你呢?” “哦,我也會盡我所能,把我知道的都告訴警方,顧承文身上背負的罪名恐怕不止二十項?!?/br> 徐爍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后退一步,雙手環(huán)胸,深沉的目光瞅著她半晌沒說話。 顧瑤就平定的與他對視,坦然極了。 直到顧瑤的手機倏地響起,兩人同時看過去。 顧瑤將電話接起來,里面很快出現杜瞳略顯焦急的聲音:“零零姐,你能不能來看一眼我哥?!?/br> 不,那里面不只有焦慮,還有濃重的鼻音。 杜瞳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