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殺了他，事后再去坐牢，不管是無期還是死刑，起碼她覺得心里好過點，自己的債自己討，也不冤。

    這一路上，顧瑤沒吭過一聲，少年也沒有主動跟她搭話。

    司機師傅透過后照鏡看過兩人好幾次，直到車子在目的地停穩(wěn)，師傅這才問了一句“姑娘，你沒事吧？”

    顧瑤一怔，從沉思中醒過神，看向司機師傅，發(fā)現(xiàn)他眼神不太對，再看看自己和少年，忽然明白了，司機師傅大概是會錯意了，以為他們發(fā)生過爭執(zhí)。

    也是這個瞬間，顧瑤從后照鏡里看到了一個狼狽的女生，頭發(fā)很凌亂，像是個瘋子，臉上和額頭上有傷，還有泥土，有一塊血漬干涸了，但是乍一看很是觸目驚心。

    顧瑤張張嘴，說“我沒事，剛出了點意外，是他救了我。”

    司機師傅這才松口氣，看向少年的眼神又變了“沒事就好，嗨，出門小心點，尤其是個女孩子?！?/br>
    “嗯。”

    少年聳了下肩，交了車費，率先下車。

    顧瑤跟著他，走了幾步來到一個單元樓前。

    樓層不高，一共就五層，是老式的，但是環(huán)境很安靜。

    顧瑤跟著少年拾階而上，來到二樓就見少年拿出鑰匙開門，同樣老式的防盜門發(fā)出吱呀聲。

    少年率先進屋，換上拖鞋，又從鞋柜里翻出一雙新的，遞給顧瑤。

    “只有男士的，有點大，湊合吧?！?/br>
    顧瑤點了下頭，蹲下身子解鞋帶。

    少年很快走進屋里，又很快出來，將一條同樣全新的毛巾遞給顧瑤。

    顧瑤接過來罩在頭上。

    等她換好鞋，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走向客廳時，這才看清少年家的擺設(shè)。

    到處都充斥了硬朗的味道，看幾眼就可以確定這個家里沒有女人，東西收拾的還算干凈，用的東西卻以實用為主，不見柔和的色調(diào)。

    少年進了臥室，一陣動靜傳出來，像是在翻箱倒柜。

    等他出來時，手里多了一條男生的長褲，一件t恤衫。

    少年說“這是我的衣服，t恤穿過，不過洗得很干凈，褲子是新的，前兩天才買的。你要不要換？”

    少年還以為顧瑤會猶豫，畢竟是第一次到一個不太熟的男生家里，還要換衣服。

    誰知顧瑤卻直接接過來，問“洗手間怎么走？”

    “哦，那邊，深色的那扇門。”

    等顧瑤進了洗手間，將門合上，傳來扣鎖的聲音，少年才醒過神，又從柜子里翻出醫(yī)藥箱，打開蓋子查看里面的藥水。

    顧瑤衣服換的很快，不到十分鐘，她就走出洗手間。

    t恤罩在身上，像是一個麻布袋，褲腿也很長，被她挽了起來，露出腳踝，腳上穿的是多出一個寬邊的拖鞋，走路時不跟腳，“吧嗒吧嗒”的響著。

    少年已經(jīng)將醫(yī)藥箱里的幾種藥水拿出來放在茶幾上，聽到聲音下意識轉(zhuǎn)頭一看，剛好見到這幅景象。

    顧瑤手里還多了一把梳子，是他常用的，她正在梳頭。

    少年又是一愣，終于忍不住說“你就不怕我對你圖謀不軌啊，才經(jīng)歷過那么一出，你心可真大。”

    顧瑤走過來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將藥水?dāng)Q開，倒在醫(yī)用紗布上，動作很嫻熟。

    “你要是和那個禽獸一樣，就不會把我?guī)Щ啬慵伊?，直接在路邊解決我更快?！?/br>
    “……”

    少年清咳兩聲“把手給我?！?/br>
    顧瑤把手遞過去，少年很快處理起手臂、手肘的傷口。

    顧瑤的手心里也磨出血，這會兒才覺得沙沙的疼。

    她偶爾會皺起眉，下意識往后躲，不過一聲沒叫，就是忍著。

    少年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動作放的無比的輕。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活躍氣氛，半晌過去，少年忽然說了這樣一句“其實嚴格來講，我對你也算是圖謀不軌?！?/br>
    顧瑤一頓，有些詫異的抬起眼，剛好對上少年的黑眸。

    他瞇著眼笑了一下，連自己都覺得尷尬“要不然我干嘛老從北區(qū)跑南區(qū)去啊，你真以為咱們每次都是巧遇？”

    顧瑤安靜了幾秒，好幾個問題滑到嘴邊，一時間不知道該問哪個。

    她的心也忽快忽慢的跳著，兩頰莫名其妙的發(fā)熱。

    然后，她問道“你們十六中的課不多么，你每次都翹課過來的？”

    “多，不過我學(xué)習(xí)好，曠幾節(jié)課也跟得上?！鄙倌暾f，“你看像是今天這種特殊情況，要不是我出現(xiàn)的及時，后果不堪設(shè)想。以你的性格，八成會和那混蛋同歸于盡?！?/br>
    顧瑤看了少年一眼，說“我只會殺了他，不會自殺。”

    少年嘆道“所以啊，還好讓我撞上了。以后找機會，我教你兩招，萬一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你也知道怎么制造機會逃跑，我也不是次次都能遇到?！?/br>
    “你盼我點好，什么次次?！?/br>
    “嗨，我就這么一說，你也走走心吧，你們學(xué)校好多人盯著你呢，這都多晚了，你還往那小路走，你這不是給那些流氓制造機會嗎？”

    這回顧瑤沒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道“謝謝。”

    少年動作一頓，有些詫異的看向顧瑤“謝什么，我這就是路見不平一聲吼啊?！?/br>
    “…………”

    顧瑤忍著翻白眼的沖動，直接把臉別開了。

    少年咧嘴一樂，氣氛緩解完了，又開始轉(zhuǎn)正題“還有啊，你有點法盲，待會兒我跟你講講這‘正當(dāng)防衛(wèi)’的尺度，可別一個不小心變成防衛(wèi)過當(dāng)，或是故意殺人罪了，就算你學(xué)會擒拿術(shù)，也得量力而行，只要對方?jīng)]有反抗能力就得收手。對了，你那瑞士軍刀簡直就是個擺設(shè)，放在書包側(cè)兜，你拿出來是需要時間的，情急之下哪顧得上？就算你拿出來了，就你那點力氣，還不知道用巧勁兒，萬一被對方搶走了，成了作案工具，那得嘔死?！?/br>
    顧瑤又把臉轉(zhuǎn)了回來，皺著眉，卻沒有反駁一句，反而還認真地聽著他的分析，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直到少年話落，顧瑤才問“你懂這么多，你家里是做律師的？”

    “哦，不是，我是以后想當(dāng)律師，不過我老子不同意，他最痛恨的職業(yè)就是律師?！?/br>
    “為什么？”

    “因為他是刑警啊，他親手抓過很多壞人，好幾個都因為當(dāng)律師的口才好，在法庭上扳回一局。”

    “刑警？”這一點顧瑤倒是沒想到，“北區(qū)的？”

    少年笑了“是啊，北區(qū)刑警隊大隊長——徐海震。這名字響亮吧！”

    ……

    ……

    第145章

    chater 145

    顧瑤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她喘了兩口氣, 只覺得渾身冰冷, 幸而身上蓋著薄毯。

    她知道她已經(jīng)回到現(xiàn)實了, 等了片刻才睜開眼，秦松剛好端了一杯溫水過來，遞給她。

    顧瑤坐起身，接過水喝了半杯。

    她真是渴壞了。

    秦松坐下來問“這回看到什么？我聽你一直在問‘你是誰’?！?/br>
    顧瑤動作一頓, 想了想，大概是她想知道那個少年是誰吧。

    “我見到了一個人，不過看不清長相，也不知道名字, 我想可能還要后續(xù)再催眠幾次?！?/br>
    秦松笑了笑“好，你先回去休息幾天, 等歇過來了咱們再約下一次?！?/br>
    “嗯?！?/br>
    直到顧瑤離開, 秦松都沒有再問顧瑤見到什么事什么場景，顧瑤也沒有主動提的意思, 他們公事多年，秦松知道顧瑤的脾氣和為人, 就算失憶了也沒有多大變化, 她很少說自己的私事, 更不要提談心了。

    秦松并不知道, 顧瑤一離開他的辦公室, 臉色就變了。

    她腳下走得很快, 片刻不停的來到停車場, 取車回家。

    車子開上大路, 她就撥打了徐爍的手機。

    徐爍沒有接，大約沒看到，或是在忙。

    顧瑤一直等到電話自動切斷。

    幾分鐘后，徐爍把電話打回來了。

    “咦，你找過我？”徐爍的口吻一如往常，“剛才我在洗手間，手機靜音了。怎么了，找我啥事？”

    “哦?！鳖櫖幰汇?，話到嘴邊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該怎么說，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到合適的理由，便只好道，“我忽然忘了?！?/br>
    “……”徐爍沉默了兩秒，問“你沒事吧？是不是頭疼，怎么瞬間失憶？”

    “不疼，我沒事，我在開車，走了下神就忘了?！?/br>
    顧瑤聲音有些發(fā)緊，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和徐爍對話都是很自然順暢，怎么經(jīng)過了這次催眠，反倒不自在了……

    那催眠也不代表什么呀，不過就是十年前的一場戀愛，她怎么會這么輕易受影響，心里還跳的有點快。

    顧瑤皺皺眉，很快將話題帶開“對了，小秋的案子進展如何？”

    徐爍說“這禮拜還要開一次庭，基本就要判了?！?/br>
    “嗯，辛苦了。”顧瑤接了一句，“晚上打算吃什么，要不要我叫個大餐給你們送過去？我現(xiàn)在就在福華街，過去不遠?！?/br>
    手機里一陣沉默。

    顧瑤“喂”了兩聲，還以為斷線了。

    誰知徐爍突然說“哎，仙女，你又給我們送餐??？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你提前給我鋪墊一下，我好根據(jù)事情的大小來預(yù)定大餐的規(guī)格啊?！?/br>
    徐爍這話自然是開玩笑的，他在阮時秋的案子上盡心盡力，顧瑤要表示一下善意也很正常，不過上次顧瑤送餐來就是有事相求，所以徐爍就趁機揶揄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