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chater 134

    阮時秋在案發(fā)現(xiàn)場還原完全部案情后, 就被刑警送上了警車，顧瑤只來得及和她說上兩句話。

    一句是“別怕，小秋”。

    一句是“后面的事交給我們?！?/br>
    案件調(diào)查到這一步, 阮時秋基本上已經(jīng)對自己三年前犯下的罪行供認不諱, 下一步就是刑事拘留，她會被送到看守所, 在審判之前律師可以探望。

    到了這一步, 顧瑤能做的事已經(jīng)非常有限。

    夏銘收隊之前, 徐爍作為代表律師, 和夏銘簡單溝通了一下情況，因為阮時秋有自首情節(jié), 加上她對本案偵破有重大貢獻, 所以警方這邊也會加快證據(jù)的收集, 遞交檢察院。

    直到夏銘帶隊離開，徐爍也回到車上。

    顧瑤一直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祝盛西送來的文件, 這里面主要牽扯的是幾家大型企業(yè)的商事案件，剛好雙方的代表律師分別來自“昭陽”和“立坤”, 就案件的表面來看, 牽扯的利益都是天文數(shù)字, 但這幾個案子最后都沒有呈上法庭, 反而在庭外和解了。

    也就是說, “昭陽”和“立坤”是在友好協(xié)商的基礎(chǔ)上, 替自己的代表企業(yè)爭取到了合理的利益點, 雙方企業(yè)才有可能坐下來簽字蓋章。

    徐爍將車開往顧瑤的住所, 前半段路程基本沒怎么吭聲，最多也就是顧瑤說話時跟著“嗯”一下。

    等顧瑤看完手上的資料，一抬頭，看到他沒什么表情的盯著路面，便問“從剛才祝盛西把資料送過來后，你就不太對，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你可以直接說?！?/br>
    徐爍看了她一眼，停頓一秒，才道“也不算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我也只是猜測，等確實了再說吧?！?/br>
    聽這意思，就是有發(fā)現(xiàn)了？

    顧瑤正要追問，可徐爍卻先一步將話題帶開“對了，你看了半天資料，有什么收獲？”

    顧瑤抿了下嘴唇，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卻又不好發(fā)作，也知道這樣直接問，他是不會說的。

    別看徐爍平日有些吊兒郎當，個別時候還有點油嘴滑舌，但是在專業(yè)上卻從沒掉過鏈子，而且他也經(jīng)常能想到容易被別人忽略掉的關(guān)鍵點，次次都能切中脈搏。

    但連續(xù)幾個案子相處下來，顧瑤也大約明白了他的底線和原則，但凡是他不想說的，誰都逼不出來。

    思及此，顧瑤無聲的嘆了口氣，順著他的話說“這資料里提到了幾個商事案，不過不是詳細的卷宗，只談到了一點皮毛，看不出什么端倪?！?/br>
    徐爍的唇角幾不可見的揚起弧度“這種案件的卷宗就算再詳細，寫卷宗的人也有本事避重就輕，真正的東西是不會放在面上的。這就是為什么，那些法學(xué)院的學(xué)生讀書再好，看的案例材料再多，到了真槍實戰(zhàn)的時候，還是會因為經(jīng)驗淺而被人玩進去。書本從不教真章，社會才是好老師。”

    這倒是。

    顧瑤說“雖然這幾個案子沒有寫出重點，但是里面牽扯的金額數(shù)字也不小，真要打官司追究不是幾個月就能了結(jié)的，但是很奇怪，從有矛盾到最后和解，最長的也花了不到一個月時間，雙方就握手言和了。這好像有點不符合常理吧？”

    “哦，說說看？”

    “‘昭陽’和‘立坤’是律師事務(wù)所，不是公關(guān)，當然處理危機也是他們要做的事，但那不是主打，他們博弈的戰(zhàn)場應(yīng)該在法律，在法庭。就我所知，一個官司打的時間越長，律師和事務(wù)所的獲益越高，案件越難，扯皮越久，就越能凸顯雙方律師的能力，要是簡單幾下就把事情解決了，當事人難免會認為自己這筆律師費花的有點冤枉，好像這件事很容易。而且快狠準這也不是‘昭陽’和‘立坤’的辦事風(fēng)格，怎么會在這幾個商事案件上如此迅速？”

    徐爍依然是那副表情，要笑不笑，仿佛還有一點讓人摸不透的深沉。

    “這個么，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有的案件上法庭比較有利，但有的案件私下解決比較‘省心’，整體來說，一個合格優(yōu)秀聰明的律師，會盡量將過程放在庭下解決，盡可能的節(jié)省人力物力和法庭資源，同時也達到了維護當事人的權(quán)益。但有的律師就喜歡上法庭，排場做得大一點，對他個人和律所經(jīng)營就更有力。當然，有的案件是避免不了上法庭，比如田芳那個案子，私下根本不可能談攏，只能庭上分高下?！?/br>
    顧瑤說“顯然，這幾個案子和你說的情況都不吻合，表面上是兩家企業(yè)有利益爭端，這兩家事務(wù)所各為其主，幫自己代表的企業(yè)爭取最大權(quán)益，實際上沒準當面一套背面一套，暗地里商量好利益分配，關(guān)起門來一起忽悠外人?！?/br>
    “是這么個意思?！?/br>
    從這以后，顧瑤不再提問題，她只是望著窗外，想著這資料夾里牽扯的內(nèi)幕。

    他們能分析出來的只是大概率的走向，具體到每一個案件里，必然還藏著許多讓人震驚的貓膩，當然那些都是細節(jié)，他們也不可能追究出來，就算追究出來也對阮時秋的案子沒有幫助，不過就是阮正新和“立坤”那邊的臟事，可能有一筐，也可能有十筐。

    顯然，這些事祝盛西也是知情的，否則他不會這么快就把資料送過來。

    顧瑤也仔細翻看過，這里面的商事案件沒有涉及“承文地產(chǎn)”和“江城基因”，但過去這些年，這兩家公司的官司大部分也都是交給“昭陽”來打理，所以祝盛西一定是在拿資料過來之前，就提前過濾掉了。

    這樣的做法也可以理解，哪有人先把自己的公司賣了的？

    直到車子在顧瑤住的小區(qū)地下停車場停穩(wěn)，她腦子里還在想著這條線所，從夏銘暗示她“昭陽”和“立坤”的利益勾連之后，祝盛西剛好就送來了這份資料。

    他們的意思其實都很明白，阮時秋的案子已經(jīng)是鐵證如山，最多量刑，不可能無罪釋放，眼下能為她做的事情不多了，除了在法庭上辯護和求情之外，也就只能利用外圍輿論和這些利益丑聞的力量，來撼動“昭陽”和“立坤”的軍心。

    這也是顧瑤和徐爍先前商量出來的對策，先把這兩家的關(guān)系拆了，讓他們狗咬狗。

    “顧瑤，到了?！?/br>
    顧瑤想得很出神，聽到這聲才醒過來。

    “哦，好?！彼乱庾R推開車門，還沒完全打開，便側(cè)身問道，“那你呢？”

    是上樓繼續(xù)聊案情，還是回事務(wù)所？

    車內(nèi)的光線并不明亮，昏暗中徐爍微微挑了下眉，剛要說話，不防這時，手機忽然響起。

    他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正是徐海清。

    徐爍朝顧瑤示意了一下屏幕，說“我先接個電話，你先上去?！?/br>
    “嗯?！?/br>
    顧瑤很快下車，往距離停車場的電梯間走去。

    這一路都很安靜。

    她來到如同鏡面一般的電梯門前，望著門上的影子，腦海中忽然就閃過剛才徐爍舉起手機給她看時的表情。

    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有什么隱瞞？

    奇怪，為什么從祝盛西送資料來之后，徐爍就像是變了個人？

    他之前說，只是猜測，等證實了再說……

    問題是，他猜到了什么？

    “?！钡囊宦?，電梯來了。

    但顧瑤沒有走進電梯間，反而愣在門口怔怔出神。

    她回想著先前發(fā)生的所有細節(jié)，最終認定，徐爍的“古怪”是從他看到那份資料里的內(nèi)容之后開始的。

    思及此，顧瑤又把資料夾打開，快速的翻看了一遍。

    內(nèi)容還是那些，不過是“昭陽”和“立坤”的來往……

    等等！

    顧瑤的動作忽然頓住，目光卻不是落在資料夾上，腦子里也跟著蹦出一個念頭——祝盛西這么痛快就把“昭陽”和“立坤”的資料拿了出來，“立坤”對他無用，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昭陽”呢？

    所謂牽一發(fā)動全身，就算他把“承文地產(chǎn)”、“江城基因”兩家公司和“昭陽”的法務(wù)往來摘了出來，“昭陽”一旦因為內(nèi)幕交易而聲名掃地，對他們又有什么好處？

    這不是自斷一臂么？

    除非……

    一時間，顧瑤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她根本沒有多想，腳下一轉(zhuǎn)就往停車場的方向折返，她的腳步很輕，也很急，沒多會兒就看到了徐爍的車。

    徐爍正靠著車身，背對著她講電話，聲音很低，直到走近了才隱隱約約聽到一點。

    “嗯，如果不出意外，阮正新這幾天應(yīng)該就會出事。我希望，咱們這次可以防患于未然，不管他以后有用沒用，這都是一條人命?！?/br>
    “其實在張翔差點被滅口那件事之后，這段時間還出了一件事，是一個叫王盟的心理咨詢師，他也是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被炸死了。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來不及阻止……”

    “阮正新，很可能就是下一個?！?/br>
    “‘江城基因’那邊既然都把‘昭陽’的內(nèi)幕資料送過來了，說明阮正新已經(jīng)是一顆棄子，祝盛西根本就是要棄車保帥?！?/br>
    “我還沒告訴顧瑤，事情還沒確定，現(xiàn)在說還太早，等到……”

    說到這里，徐爍才后知后覺的感到身后仿佛多了一道存在感，很細微，很輕，但是存在。

    他下意識回身一看，神情微怔，尾音也斷了。

    直到手機里又一次傳來徐海清的聲音“怎么了？”

    徐爍連忙“哦”了一聲“哦，姑姑，稍后再說吧，我這里有點事。”

    隨即他就率先切斷電話。

    再一抬眼，對上顧瑤平靜的目光。

    氣氛頓時有些微妙。

    徐爍將手機收好，一聲輕嘆后，率先打破沉默“你都聽到了?！?/br>
    顧瑤不答反問“你今天很不對勁兒，我回來看看，原來你說猜到了一點東西，就是這個?！?/br>
    徐爍沒動聲色，只是笑笑。

    “你覺得阮正新會被滅口，這有什么不能說的？”

    徐爍跟著眨了一下眼睛“祝盛西送資料來，也是為了幫忙，他前腳走，我后腳就跟你說這些，如果證實了我的猜測是對的，倒還好說，萬一錯了呢，我就小人之心?！?/br>
    顧瑤皺了皺眉，有些不懂“多一條思路就多一層防范，王盟的事情就發(fā)生在眼前，你會這么想也很正常。再說，就算是小人之心又如何，我不會在乎這些。”

    “可我在乎?！?/br>
    這四個字很淡，也很快，落地時無比的輕，卻透出別樣的意味。

    顧瑤怔住了。

    她的表情雖然沒什么起伏，看上去依然很平靜，但心里卻遠不是那么回事。

    仿佛有什么東西一下子就被撬動了。

    直到徐爍邁開腿，來到她身前站定，唇角有些不自然的勾起，低聲道“就算我臉皮再厚，也不可能完全不顧及你對我的觀感。”

    顧瑤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最終只是說“這件事并沒有影響我的觀感?！?/br>
    “哦?！毙鞝q別開臉應(yīng)了一聲，表情總算有些松動。

    “那就好?！?/br>
    第135章

    chater 135

    這之后數(shù)日, 所有事情都發(fā)展很快。

    警方雷厲風(fēng)行, 很快就把證據(jù)鏈拿出來，經(jīng)過檢測, 現(xiàn)場保存完整，證據(jù)完全合法，足以送交檢察院立案起訴。

    但盧泓到現(xiàn)在還昏迷不醒，他作為一個無行為能力者，就算罪名落實, 也不會和現(xiàn)在有絲毫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