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恬即將滿十八歲，這個年紀(jì)卻沒有去念書，一直待在家里，直到一個月前田芳找到這家老人養(yǎng)老院，托關(guān)系讓田恬進來工作。

    徐爍覺得此事可疑，很快就就趕來了。

    一進門，徐爍就假裝自己是某位老人的監(jiān)護人，到前臺咨詢療養(yǎng)院的入院指標(biāo)，加上他一身行頭光鮮亮麗，療養(yǎng)院的工作人員一眼就看出來，像是徐爍這樣的客戶是絕對刮得出油水的。

    徐爍很快就受到貴賓級的待遇，他也沒跟人家客氣，喝著上好的碧螺春，看著裝訂考究的療養(yǎng)院資料，還要漫不經(jīng)心的聽工作人員描述此處的高逼格。

    直到徐爍把資料一合，修長的手指在封皮上敲了敲，唇角笑容翹起，在工作人員期盼的目光下，一連問了好幾個刁鉆難搞的問題。

    不僅如此，他還在不經(jīng)意之間亮出自己的律師身份，軟性的告知工作人員，一旦被他發(fā)現(xiàn)真實情況與描述不符，這件事的后果就會非常麻煩。

    徐爍還本著格物致知的原則，活學(xué)活用的把顧瑤的理論搬出來“我有一個心理學(xué)家的朋友，她剛剛教會我一個辨別銷售是否在說謊的小ti——就好比說，當(dāng)我問到售后問題時，如果對方一邊點頭一邊承諾保修服務(wù)，那么我多半就可以相信，反過來，如果對方嘴上說可以保修，點頭的動作卻晚了一點，那么這個銷售就很有可能是在說謊。嗯……你剛才好像就是先承諾的我然后才點了下頭，難道你在騙我？”

    徐爍這種登門挑釁的行為，瞬間就激起了工作人員的勝負(fù)欲，暗搓搓的發(fā)誓今天一定要拿下這頭肥羊，于是很快就帶徐爍到里面參觀，讓他親眼見識一下他們的日常運作，而且嘴上還再三強調(diào)，其實像是這種內(nèi)部隱私他們是絕對不能跟還沒有入院的客人展示的，今天是特別為徐爍開綠燈。

    徐爍一路噙著笑，跟著工作人員來到內(nèi)部，就開始不客氣的四處張望，直到他找到了此行的目標(biāo)——田恬。

    田恬和另外一個女生正一起推著餐車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她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那笑容里還有點憂慮。

    徐爍見狀，便問工作人員“她們現(xiàn)在去哪兒？”

    工作人員解釋道“上午我們會給老人們安排一次水果發(fā)放，都是我們自己種植的，絕對綠色安全有機?！?/br>
    徐爍“哦，那我能觀摩一下么？”

    工作人員不疑有他，便領(lǐng)著徐爍去了。

    休息室里，老人們正在看電視，兩個女生推了餐車進去，輕手輕腳的將一份份水果擺放在老人面前的小桌子上。

    這時，忽然有老人拍桌子朝兩人叫囂，說她們擋住了他看電視的視線。

    兩個女生連忙道歉，小心翼翼的離開。

    徐爍抓住這個瞬間，開始找工作人員的茬兒“嘖，看來你們這里的員工訓(xùn)練還不夠啊?！?/br>
    工作人員連忙解釋道“其實像是今天這樣的情況只是少數(shù)，任何一家療養(yǎng)院都會存在幾個脾氣不太好的老人，但是他們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有時候并不是真的生氣，而是變相的引起別人關(guān)注，想得到更多互動。”

    徐爍的目光卻落在田恬身上，她的臉色已經(jīng)有點發(fā)白了，好像被嚇得不輕。

    徐爍微微皺起眉，總覺得田恬哪里怪怪的。

    直到田恬和另外一個女生推著餐車往回走，徐爍眼睛一瞇，忽然對工作人員說“不好意思，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間。”

    工作人員應(yīng)了，和徐爍約在剛才來的會客室見。

    徐爍掉頭就走，仗著人高馬大很快就追上田恬，還走上前笑著問道“不好意思兩位，我想找一下洗手間，請問……”

    田恬一頓，一雙無害的大眼睛看向徐爍，聲音有些怯懦“先生，你走錯了，男士洗手間在另一邊?！?/br>
    徐爍故作困惑的朝田恬的指向掃了一眼，說“哎，那邊我剛才去過了，沒見到啊，真不好意思，我有點路癡，能不能請你幫我?guī)б幌侣罚俊?/br>
    “可是……”

    田恬有些為難的看了看餐車，直到另外一個女生說“那你就幫這位先生帶一下路吧，我先把車推回去?！?/br>
    田恬這才點點頭，低著頭往返方向走，走了幾步，她還停下來回頭看徐爍有沒有跟上來，雙手抓著圍裙，好像時刻都在警惕自己會不會犯錯。

    徐爍刻意晚了兩步，一路觀察著田恬的反應(yīng)，直到男洗手間出現(xiàn)在眼前，徐爍忽然站住腳。

    田恬回頭一看，聲音很輕的說“先生，這里就是。”

    徐爍安靜的看了她一眼，隨即低聲問“你是不是叫田恬？”

    田恬不安地點了下頭，有些好奇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徐爍又問“你jiejie叫田芳？”

    田恬愣了“先生，你認(rèn)識我jiejie？”

    徐爍刻意停頓一秒，說“我不僅認(rèn)識你jiejie，我還認(rèn)識連啟運?！?/br>
    田恬的臉色倏地就變了，她飛快地低下頭，越發(fā)不知所措，雙手將圍裙擰成一團。

    直到這一刻，徐爍終于肯定自己的所有猜測。

    “田恬，連啟運對你jiejie是不是很不好？”

    田恬又一下子抬起頭“沒有沒有，他跟我說，他對我jiejie會很好的！他們以后還要結(jié)婚的，還要生個小寶寶！”

    徐爍挑了下眉，聲音放得很輕“這是他跟你保證的？”

    田恬用力點頭。

    徐爍笑了一下“其實我是連啟運的老板，就是聘請他工作的人，就像這里的院長聘請你工作一樣。所以不管我說什么，連啟運都會聽我的?！?/br>
    田恬努力消化著徐爍的話，眼里有些驚訝。

    “不如這樣，等我見到連啟運，我去警告他，讓他對你jiejie好一點，不要經(jīng)常打她？”

    “打”這個字刺激到了田恬，她的臉色又是一變，眼里含著驚恐“他真的會聽你的嗎？”

    顯然，田恬對此是知情的。

    “會。”徐爍撂下這個字，同時將手伸進褲兜里，正準(zhǔn)備切段錄音——他要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得到了。

    誰知這時田恬忽然說“那……麻煩您在這里等我一下?！?/br>
    徐爍一怔，雖然不知道田恬要做什么，卻還是笑著應(yīng)了。

    緊接著，徐爍就看到田恬低著頭，怯生生的走進了男洗手間，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出來，手里還多了一個“打掃中”的牌子。

    田恬將牌子放在門口，又匆匆抬眼看了徐爍一眼，說“先生，這邊請……”

    徐爍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樣，反應(yīng)了兩秒才意識到此時正在發(fā)生什么，他也很少會這樣失態(tài)。

    直到他跟著田恬走進男洗手間，親眼見到田恬轉(zhuǎn)過身，突然要撩起裙擺。

    徐爍立刻上前一步，捉住田恬的手“行了，你什么都不用做?！?/br>
    田恬臉上卻流露出急色“可是……可是……連啟運說，只要我這樣做，他就不會打我jiejie，他就會對她好的……是他說的，他說所有男人都是這樣的……”

    徐爍心里頓時五味雜陳，他松開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勉強撐起一個笑容“那是他騙你的，以后如果再有人這么對你說，你都不要相信，知道么？”

    “可是……如果我不聽他的，他就會打我jiejie……”

    “不會的，他以后都不會再打你jiejie了?！?/br>
    田恬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徐爍深吸一口氣，保證道“真的，我是他的老板，我已經(jīng)把他調(diào)去外國工作了，他以后都不會出現(xiàn)了。”

    半個小時后，徐爍沉著臉離開老人療養(yǎng)院。

    他一上車，就聯(lián)系上小川“馬上調(diào)查田恬的底，先從她在醫(yī)院的看診記錄入手?！?/br>
    不過幾分鐘，小川就來了消息。

    “哥，查到了，田恬十三歲的時候頭部受到創(chuàng)傷，從那以后就有認(rèn)知障礙。父母給她辦了退學(xué)手續(xù)，轉(zhuǎn)去特殊學(xué)校，后來父母先后去世，田芳就成了田恬唯一的監(jiān)護人。”

    至于田家的親戚們，大多都在外省，和田芳兩姐妹沒什么來往，田芳作為田恬的唯一監(jiān)護人，不僅要賺錢供自己讀書，成為律師這樣優(yōu)秀的高薪職業(yè)，還要將大部分積蓄用在田恬身上，姐妹倆的生活一直過得很辛苦。

    直到最近兩年，田恬已經(jīng)可以離開特殊學(xué)校了，田芳的戶頭上也充足起來，她就給田恬單獨請了一個保姆，在家照顧田恬，生活終于慢慢走上正軌，直到連啟運突然出現(xiàn)在這姐妹倆的生活里……

    小川說“田恬的資料好像被田芳動過手腳，她把田恬保護的很好，就連田芳的同事們都不知道她的meimei有認(rèn)知障礙，都以為她還在讀書。不過很奇怪，田芳根本沒有實力做到這一步，一定有人在幫她?！?/br>
    車內(nèi)沉默了一秒，徐爍忽然說“或者可以這么理解，有人在這件事情上為田芳幫助，用來作為田芳為其當(dāng)牛做馬出賣自己的條件。”

    小川“那這個人會不會就是連啟運？”

    “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其他人?！?/br>
    徐爍神色凝重，腦海中忽然蹦出來一個人。

    ——杜瞳。

    第34章

    chater 34

    “田芳故意殺人案”的第一次庭審持續(xù)了三個小時, 直到中午，顧瑤木著臉走出法院，找到自己的車，第一件事就是聯(lián)系徐爍。

    老爺機很快就接通了, 徐爍“喂”了一聲, 還跟著打了個哈欠。

    顧瑤直接問“你在哪兒？”

    徐爍不答反問“庭審結(jié)束了？”

    顧瑤“少廢話，下午一點, 看守所停車場見?！?/br>
    顧瑤說完就切斷通話, 直接開車往看守所的方向走。

    后來那一路上, 她都在回想庭審上發(fā)生的一切，越想越覺得昨天在田芳、徐爍和王翀這三個人中間, 一定發(fā)生了什么轉(zhuǎn)折性的事件, 否則田芳和王翀的態(tài)度不可能突然變得這么快。

    顧瑤想的太入神，一路驅(qū)車來到看守所, 路上都沒停下來吃過飯, 看守所附近也都是光禿禿的一片，沒有任何商業(yè)建筑，她就只好坐在車?yán)锏取?/br>
    等了大約二十分鐘, 顧瑤不耐煩了，陽光落下來, 車?yán)锏臏囟纫矟u漸高了，她就將車熄了火兒, 站在外面一邊喝水一邊看時間。

    不會兒, 從遠處開過來一輛路虎。

    徐爍將車停下來, 鼻梁上架著墨鏡，笑的一臉道貌岸然，手上還拎著兩個食品袋。

    人還沒走到跟前，香味兒就飄出來了。

    顧瑤下意識多看了一眼，突然就覺得餓了。

    徐爍來到跟前，咧嘴一樂“還沒吃午飯吧，喏，新出爐的雞蛋灌餅?！?/br>
    顧瑤沒跟他客氣，接過來，掀開食品袋先咬了一口，還評價道“好像放了不止一個雞蛋?！?/br>
    徐爍靠著顧瑤的車，邊吃邊說“放了三個?！?/br>
    顧瑤一怔“為什么放這么多？”

    徐爍“這不怪我，是那個小攤販的老板娘堅持的。剛才來的路上看到有兩家賣雞蛋灌餅，如果坐下來吃還可以喝到免費的玉米面粥，哦，還有老虎菜。那兩家的老板娘一個年紀(jì)大點，一個年輕一點，我本來是要跟年紀(jì)大的那個買灌餅的，結(jié)果年輕那個突然跟我說，要是我跟她買就給我放兩個蛋。我一高興，就要去和年輕的那個買，沒想到年紀(jì)大這個的急了，跟我說小伙子啊，看你長得帥，你跟我買，我給你三個！”

    顧瑤的臉色瞬間微妙了“……”

    直到她默默吃了半個，終于忍不住問“這灌餅多少錢一個，三個雞蛋給你漲價了么？”

    “當(dāng)然沒有，五塊一個。”

    顧瑤投去鄙視的一眼“你不是不差錢么，這種便宜你都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