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就一手撐著頭，瞅著他，仿佛閑聊天一樣的說：“我昨天去了一趟看守所?！?/br>
    祝盛西抬起眼皮：“怎么，有朋友被送進(jìn)去了？要不要我?guī)兔??！?/br>
    顧瑤：“不是我的朋友，不過她最近很紅，新聞上播了好幾次她的視頻了，只是打了馬賽克?！?/br>
    祝盛西動作一頓，將平底鍋放好，隨即雙手搭在案臺上，問：“你說的該不會是昭陽那個律師助理吧？”

    顧瑤：“就是她，田芳?！?/br>
    祝盛西皺了下眉：“你去見她做什么？”

    “兩個原因，一是因為好奇，二是因為有個無聊律師邀請我去的。”

    ——無聊律師？

    祝盛西眸子微微閃動，隨即笑道：“能把你請去看守所，應(yīng)該不只是無聊。是你新認(rèn)識的朋友？”

    “不是，他是剛來江城的，在這里無根無名，想借由田芳的案子一炮而紅。不過那不重要，倒是田芳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很奇妙——我自報家門的時候，她的表情讓我覺得她好像認(rèn)識我?！?/br>
    說這話時，顧瑤一直觀察著祝盛西的表情和動作，他就在她面前，安靜的吃著盤子里的食物，時不時抬起眼和她眼神交流，不躲不閃，不驕不躁。

    顧瑤又補(bǔ)了一句：“而且我的直覺告訴我，她對我的‘認(rèn)識’是因為你?！?/br>
    一秒的沉默，祝盛西無聲的笑了。

    顧瑤正在琢磨這笑容的意思，就聽他說：“我是認(rèn)識田芳。”

    顧瑤“哦”了一聲，揚(yáng)眉問道：“只是認(rèn)識么？”

    祝盛西：“準(zhǔn)確的說，是她曾經(jīng)對我表達(dá)過好感?！?/br>
    第24章

    chapter 24

    ——準(zhǔn)確的說, 是她曾經(jīng)對我表達(dá)過好感。

    顧瑤心里跟著一緊，臉上卻若無其事的把話接下去：“嗯哼, 也對，你這么帥，又事業(yè)有成，單身, 年齡適婚, 前途無量, 又沒有不良嗜好, 應(yīng)該有很多女人對你表達(dá)過好感?！?/br>
    祝盛西有些訝異，愣了一秒, 隨即笑開了：“頭一次聽你這么夸獎我?！?/br>
    顧瑤：“我以前沒夸過你么？”

    祝盛西：“沒有, 不過你都寫在眼睛里，每次看到你看我的眼神，我就很有成就感。”

    這回反倒是顧瑤愣了，她很快的白了祝盛西一眼：“別想搪塞我，不要岔開話題?！?/br>
    祝盛西聳了下肩：“我已經(jīng)招供了, 田芳對我表達(dá)過好感。不過我沒有回應(yīng)。當(dāng)然, 這些年也有不少女人對我有過企圖, 我也沒有讓她們得逞?！?/br>
    這話落地，一陣沉默

    顧瑤安靜的看著祝盛西的眼睛, 就像是那天晚上夢到的那個少年的眼神, 清澈的底卻夾雜著渾濁的塵世, 矛盾的結(jié)合體。

    但是很奇妙, 正是這樣一雙眼睛，反而令她很安心，一年前她剛從車禍里劫后余生，不僅遭受著身體上的痛苦，還要經(jīng)歷失去記憶的折磨。

    那樣的不安，真是差點瘋掉。

    好幾次她都已經(jīng)在崩潰邊緣，周圍的人怎么勸都勸不住，唯有當(dāng)祝盛西出現(xiàn)在她面前，看著她，她才會慢慢安靜下來。

    那時候她對他是很陌生的，可是那樣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卻恰恰牽絆住她，令她產(chǎn)生好奇，想去探索過去的自己和他有怎樣的牽絆，為什么看到他就像是看到另一個自己。

    祝盛西這時說：“你看，就是你這種的眼神，你每次這么看著我，就讓我覺得比這世界上任何一句獎勵都更值得珍惜。”

    顧瑤垂下眼笑了一下，把話題帶回去：“我知道，你沒有回應(yīng)田芳，你也沒有讓其他女人得逞過。”

    祝盛西：“你知道？”

    顧瑤：“這一年來，我的生活很平靜，我也大概知道你的生活習(xí)慣和作息，如果你是一個享樂主義者，裝了這么久也該露出破綻了，可你沒有，你反而很享受這樣的生活節(jié)奏。就算這世界上做的再滴水不漏的男人，只要他出軌，都會讓枕邊人感知到一點，而且我也從來沒有接到過任何陌生女人的sao擾電話，如果你在這種情況下都可以腳踩兩只船，那你不如轉(zhuǎn)行去當(dāng)特工吧。”

    聽完顧瑤的分析，祝盛西神情有些微妙。

    顧瑤繼續(xù)道：“不過呢，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上，總是要有一點秘密的，你的秘密如果不在女人，那又是什么呢？”

    祝盛西拿起咖啡壺，給顧瑤續(xù)了半杯，又將空盤子收到洗碗機(jī)里，同時說：“在你這里我沒有秘密?！?/br>
    顧瑤歪著頭打量他：“是對一年前的我沒有，還是對一年前和現(xiàn)在的我都沒有？”

    祝盛西動作一頓，和顧瑤對視幾秒，說：“真是不得了，你現(xiàn)在比一年前更像是個心理專家?！?/br>
    “我這一年沒什么事可做，一直都在努力讀書?！?/br>
    “你已經(jīng)超越了?！?/br>
    祝盛西是很中肯的評價，隔了一秒，又說：“就好比說陳飛宇的案子，就算是一年前的你，都不敢那么大膽。”

    這個話題成功吸引了顧瑤的注意力。

    顧瑤一下子就想起來那天晚上徐爍的話，他說王盟和協(xié)會之所以那樣快刀斬亂麻的逼她離開，就是因為背后有顧承文的授意，顯然是顧承文在用一個父親的方式保護(hù)她。

    而陳飛宇那個案子顧瑤也囑咐過秦松，不要和她父母以及祝盛西提起，但現(xiàn)在祝盛西卻非常自然地提到“陳飛宇”。

    顧瑤輕嘆一聲，問：“是秦松告訴你的？”

    祝盛西緩緩搖頭：“是王盟。”

    顧瑤詫異極了：“他為什么要和你說這些？”

    “為名，為利，不都是理由？王盟希望我給他的心理診所注資，協(xié)會那邊也在等顧叔叔的利益支持，站在他們的立場，這些只需要一點你在工作上的狀況作為交換條件，何樂而不為？”

    顧瑤瞬間皺起眉，無比的排斥和厭惡。

    祝盛西這時說：“正是因為王盟和協(xié)會把你作為利益交換的籌碼，顧叔叔才提議協(xié)會讓你離開?！?/br>
    祝盛西邊說邊繞過案臺，走到顧瑤這邊。

    顧瑤依然坐在高腳凳上，面無表情地瞅著他。

    直到祝盛西挨近了，雙手搭在她的腰上，低聲說：“如果你喜歡，可以再成立一個協(xié)會，之前那個要是礙眼，把它弄垮也不是問題。何必為了幾個無關(guān)緊要的外人搞壞自己的心情？”

    顧瑤一時無言，看著近在咫尺的這雙眼睛，又看向他一向顏色淺淡的唇，她心里的火氣竟然一點點消失了。

    就是這種感覺，令顧瑤明白到祝盛西對她性格的了解真的很深，已經(jīng)深到知道該說什么話，既能表達(dá)他的立場不動搖，又能安撫她的情緒，這樣的了解絕不是認(rèn)識三五年就能形成的。

    顧瑤嘆了口氣，輕聲道：“以后有這種事，能不能不要瞞著我？”

    祝盛西點頭：“好，不瞞著你。”

    但顧瑤并不是輕易好打發(fā)的，她又追了一句：“你老實回答我，如果是一年前的我，你和我爸會瞞著我做這些事么？”

    祝盛西：“不會。”

    ——他沒有撒謊。

    這一刻的真實，顧瑤讀到了。

    然而下一秒，祝盛西就微微笑道：“如果是一年前的你，不等我們出手，你就用你的方式教訓(xùn)王盟了，協(xié)會里的人都對你服服帖帖的，沒人敢犯上?！?/br>
    顧瑤怔住了：“我以前是母老虎么？你從來沒說過?！?/br>
    祝盛西笑意漸濃：“換做是我，我不會用這三個字來形容你，更確切的說法應(yīng)該是……嗯，女王?！?/br>
    顧瑤：“……”

    屋里又一次陷入沉默，顧瑤的眼神古怪極了。

    祝盛西挑了挑眉，問：“你怎么這么看著我？”

    顧瑤說：“為什么我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還有點抖m的體質(zhì)？”

    安靜了幾秒，祝盛西低笑出聲，那笑聲很好聽，身體也隨之輕微震動。

    然后，他說：“以前你對我發(fā)號施令的樣子，我很喜歡，但是現(xiàn)在這樣平靜享受生活的你，也令人著迷。無論是哪一個，都是你?！?/br>
    這大概是這世界上最動聽的情話了，而且不是故意為之，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

    顧瑤心里一動，她抿抿唇，小心謹(jǐn)慎的問：“我以前是不是那種刁蠻任性的千金大小姐，不然你為什么說我對你發(fā)號施令？”

    祝盛西仍在笑：“不是，是我用詞不當(dāng)，只不過那時候無論你說什么，做什么，就算你表現(xiàn)的再平易近人，也會讓人感覺到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

    顧瑤覺得非常不可思議，轉(zhuǎn)而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我前陣子收拾屋子的時候，在儲物室里發(fā)現(xiàn)好幾箱書，什么書都有，和心理學(xué)無關(guān)，都是一些無聊的愛情小說啊，無病呻吟的心靈雞湯啊，竟然還有科幻小說……呃，都是你買的？”

    “是你?！?/br>
    “我？這可不是我的閱讀品味?！?/br>
    “我也問過你這個問題，你說，你看爛書就是為了建立自己的閱讀品味，如果看過的書都是好書，沒有爛書作比較，又如何分辨好壞呢？就好像一個人如果沒有浪費過時間去做無意義的事，自然也就不會懂得時間的寶貴。人也是一樣，在犯錯中成長，差別只在于，有的人是知錯就改，迷途知返得很快，有的人是將錯就錯，反正已經(jīng)錯了，也不在乎多錯幾次。”

    顧瑤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說：“太不可思議了，我以前的歪理真的很多?！?/br>
    祝盛西輕笑：“哪有這么說自己的？”

    顧瑤沒接這個茬兒，她轉(zhuǎn)而又把話題繞回到最初：“田芳的案子，我很有興趣。”

    祝盛西有些猝不及防，眼底流露出詫異。

    “你想介入？”

    “嗯，這畢竟和你，和我爸都有關(guān)。”

    “只是因為這樣？”

    “當(dāng)然，還因為我想借此機(jī)會找回一些專業(yè)上的東西，我最近也比較閑，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昨天見到她本人，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br>
    祝盛西問：“是什么？”

    顧瑤回答的很認(rèn)真：“比如她喜歡你，比如她很排斥面對心理專家，比如她身上有傷，比如在這個案子里她的殺人動機(jī)?！?/br>
    說話間，顧瑤一直在觀察祝盛西的表情，她很想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這里面的勾當(dāng)，知不知道“昭陽事務(wù)所”用性來捆綁客戶的手段，甚至于在那個高管死之前曾對田芳進(jìn)行過**。

    但祝盛西一直很平靜，沒有慌張，也沒有眼神游移。

    他只是說：“你覺得殺人動機(jī)有可疑?！?/br>
    顧瑤：“她身上的傷肯定不是自己造成的，如果在出事之前，她曾遭到過**，那么她出于本能而反擊，不慎將那個高管打死，這就是正當(dāng)防衛(wèi)。那些傷痕那么明顯，不管是警察還是法醫(yī)都應(yīng)該一眼看出來，為什么還要起訴她故意殺人罪？答案只有一個，田芳對警方撒了謊，她也許謊稱自己有那方面的愛好，這次只是玩大了，錯手殺人?？墒歉鶕?jù)我的觀察，她不像是有s、m傾向的女人。”

    祝盛西點了下頭：“這些是那個無聊律師告訴你的？”

    “對，但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不是無的放矢。而且在商言商，就大局考慮，如果犧牲掉田芳一個，就可以換取‘江城基因’的名譽(yù)，還能幫昭陽事務(wù)所掩蓋性|交易的內(nèi)幕，大家應(yīng)該都會樂見其成。只是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半晌，祝盛西輕嘆一聲，他握住顧瑤的雙手，說：“其實這件事我是知情的，昭陽那邊擬定的辯護(hù)方案的確征求過我的同意?！?/br>
    顧瑤：“你知道田芳只是正當(dāng)防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