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陳喋不知道該怎么說,只怔愣著扭頭看向陳邵。 她睫毛一顫,忽然眼淚就落下來。 這哭的莫名其妙又突然,饒是陳邵也被嚇了跳,最后拉開車門再次把人扯上車,跟司機說:“去堰城醫(yī)院。” —— 陳喋都被自己這眼淚嚇到了,胡亂抬手抹了抹。 陳邵嘖了聲,很不耐煩的樣子,扯了張紙遞給她:“你到底在哭什么玩意兒?” “謝謝。”陳喋接過紙輕輕壓了壓眼睛。 “你這哭的,我還以為出事的是聞梁?!?/br> 陳喋直接抬手朝他手臂上打了一拳,啪一聲響,還瞪他:“你會不會說話。” 陳邵哼笑一聲:“我是真不明白,聞懷遠去世跟你有什么關系,聞梁說不定都不會掉一滴眼淚你就在這哭?!?/br> 陳喋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掉眼淚了。 她也沒心思再去搞懂了,司機一路疾馳,終于在十分鐘后開到了堰城醫(yī)院。 陳喋又跟陳邵道了聲謝,急匆匆跑進醫(yī)院,邊跑邊戴上口罩和帽子。 她沒敢坐電梯,打開樓梯間的門一路狂奔沖上去。 她也說不清道不明這是為什么,就是想快點看到聞梁。 現(xiàn)在她對自己有了信心,想著也許現(xiàn)在聞梁見到她可以稍微開心點。 一下子跑上六樓,陳喋上氣不接下氣,在這樣的天氣里還跑出了一層汗,手心里也是汗,可卻是涼的。 一推開樓梯間門跑出來就撞上一個人。 朱奇聰忙扶住她,看清陳喋的臉后也不由一愣:“陳小姐?” 與此同時,前面站著的傅挽梅和聞乾也尋聲扭頭看過來,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同樣聞家的親戚以及公司股東們。 都齊刷刷的朝她看過來。 傅挽梅皺起眉,她臉上也掛著眼淚,可一身打扮過于雍容華貴,卻反而看著有種說不上來的刻薄。 她看了陳喋一會兒,正要開口趕人,身后電梯叮一聲打開。 陳邵走出來,徑直到陳喋身邊,抬手往她背上輕輕托了把。 陳喋不自覺挺直了腰板。 陳邵頷首微笑,看向傅挽梅:“聞太太,節(jié)哀?!?/br> 五個字堵上了傅挽梅的嘴。 第44章 有陳邵在, 相當于代表陳家人出面,傅挽梅不好再說什么,點點頭, 改口:“還麻煩你們親自跑一趟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說。”陳邵答的彬彬有禮。 可傅挽梅和陳邵兩人彼此心知肚明對方是什么貨色, 做足了表面功夫也就不愿再多搭話一個字。 他垂眸看向陳喋,輕聲諷她:“沒腦子,還得靠你哥?!?/br> 陳邵替她處理完那些人便也沒在醫(yī)院多待,他嫌晦氣, 不愿在這種事上瞎湊熱鬧,很快就走了。 陳喋轉身問朱奇聰:“聞梁人呢?” “我也不知道。” 陳喋抬眸:“什么?” “我剛剛處理完股東會的事, 今天也沒怎么見到聞總, 他手機應該也沒電了沒來得及充上電,剛才給他打電話是關機狀態(tài)?!?/br> 陳喋當然知道聞梁這會兒手機打不通。 也猜到了忙碌一整天肯定沒時間顧及手機有沒有電。 聞懷遠去世的消息傳的很快。 料峭早春的晚上, 陸陸續(xù)續(xù)有許多從前的朋友以及合作伙伴前來慰問, 傅挽梅一一招待著也沒時間顧及陳喋。 可卻遲遲不見聞梁蹤影。 他不在,陳喋沒理由在醫(yī)院繼續(xù)待下去,又給聞梁打了通電話, 依舊是關機提示音。 陳喋起身, 打開樓梯間的門走下去。 她始終低著頭,情緒低蕩, 提不起精神, 直到樓道里忽然一聲驚呼:“陳小姐!” 陳喋都不記得她有多久沒看到張嫂了,大概從西郊別墅搬出來后她就再沒見過張嫂。 她看上去老了些, 兩鬢白發(fā)更多,這會兒見到她表情還有點難以置信, 片刻后便快步走上來,拉住陳喋的手:“您也是來看老董事長的嗎?” 陳喋一頓:“我來看看聞梁, 但是他現(xiàn)在沒在醫(yī)院?!?/br> “哦?!睆埳┪罩愢┑氖?,輕輕拍了兩下她的手背,垂下眼,“少爺這孩子命苦,他10歲那年夫人走了以后我就沒怎么見少爺笑過了,盡管從前小時候他也不愛笑,可夫人走后就更甚了。” 樓道這安安靜靜,感應燈亮了又滅。 “好在后來您來了,我才見少爺沒像以前那么沉郁了?!睆埳u著頭感慨,“你們可得好好在一起下去啊?!?/br> 陳喋怔愣片刻。 明白張嫂如今在這看到她大概是以為她和聞梁和好了,陳喋也沒多解釋,而是輕聲問:“您這么晚怎么也過來了?” 張嫂提了提手里的東西:“太太讓我送東西過來,送完我就走了?!?/br> “那你先送上去吧,我一會兒跟你一起回去?!?/br> 張嫂應了聲,很快就上樓送了東西回來。 兩人好久沒見面了,張嫂還顯得有些拘謹,沒再繼續(xù)剛才那些不愉快的話題,她側頭看了陳喋一會兒,笑了笑:“我前不久還在電視上看到你。” “那個綜藝吧,《一日三餐》?” “對?!睆埳c點頭,“我女兒特別喜歡看。” 陳喋笑起來,抬手按亮樓道的燈,淡聲:“張嫂,您給我講講從前聞梁的事吧。” —— 聞梁的生母叫沈云舒。 去留無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的“云舒”。 沈云舒出身在一個普通家庭,但也能算上是書香門第,父親是大家的教授,母親則是高中老師,在當時都很受人尊重。 沈云舒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從小到大,她讀的是“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撞壁叮當響”、是“世間情劫,不過三九黑瓦黃連鮮,糖心落低苦作言”。 她心中夢幻憧憬,不落實地,是個徹底的浪漫主義者。 在那個年代,好多女生的另一半都是由父母親戚介紹相親認識的,沈云舒父母也給她介紹過,是一個搞科研的年輕男人。 沈云舒只看了眼照片,便拒絕了,理由也很簡單,沒有眼緣,她也不愿意再去見一面聊一聊。 她自己開了家花店,周末去福利院看孩子們時花店便要關門,她不掛“暫停營業(yè)”的牌子,而是自己用雋秀的字體親筆寫下的“花店今天不開,花還在開”掛牌。 她還會自己做衣服,她喜歡旗袍,總自己做,側邊開叉,走路時一條長腿隱現(xiàn)。 沈云舒在當時是個特立獨行的人,不少同齡女人在暗地里嘀咕她,嘴上看不爽,可心中卻也羨慕她如此恣意。 后來,沈云舒22歲,她遇到了聞懷遠。 年輕時候的聞懷遠容貌俊朗,行為舉止也都非常紳士,他那時候便自己創(chuàng)業(yè),拉了贊助,建成了溫遠集團的雛形。 可他又不死板,他很有趣,他會從兜里掏出兩張電影票邀沈云舒一塊兒去看電影,也會拿著賺來的第一桶金帶沈云舒去最貴的西餐廳吃牛排,他還喜歡給沈云舒買旗袍,等她換上后夸張的夸她如何漂亮。 沈云舒很快就徹底淪陷,無可救藥的愛上聞懷遠。 她覺得他們就是天作之合,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戀愛不久,沈云舒帶著聞懷遠去見了父母,但她沒想到卻會受到父母強烈的反對。 父母用這些年看人的能力認為聞懷遠不是那個能共度余生的良人,可他們也無法去跟沈云舒分條說明,只能說聞懷遠的心思不定,太過活絡。 沈云舒認為是父母太過死板,不顧父母的反對便直接和聞懷遠領了證結婚。 婚后,兩人恩愛非常,一同出入各種場合,西裝配旗袍,被眾人贊頌。 再往后,溫遠集團出過一次融資問題,而沈云舒也在這時候懷上了聞梁,她把自己的花店賣了,賣來的錢就存在銀行卡里給聞懷遠,而自己則開始留在家中休息,準備待產(chǎn)。 沈云舒是個浪漫到骨子里的人。 即便孕期反應很大,吃了就吐,整宿睡不著覺,到后期肚子就變得很大,她又細胳膊細腿的,站一會兒就累的不行。 可沈云舒從來沒覺得難受過,她特別開心,尤其看著肚子一天天變大。 她覺得這是在孕育她和聞懷遠愛的結晶,而孕期的反應則是結晶孕育過程中的一點點坎坷,以供未來回想起來可以更加難忘而富有意義。 她摸著肚子說:“懷遠,嫁給你是我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聞懷遠剛剛應酬回來,抬手扯著領結,聞言手停頓了下,側身看了她一眼,“嗯”了聲后就走進了浴室。 沈云舒沉浸在自己小天地中,沒注意到聞懷遠的眼神。 到后來,沈云舒憶起從前,她不確定聞懷遠到底是何時拈花惹草的,但能確定從那么早的時候聞懷遠就已經(jīng)不再愛她了。 沈云舒心中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沒了,那點幻想也都顛覆了,對沈云舒來說打擊是幻滅的。 她開始和聞懷遠無休止的爭吵。 溫遠發(fā)展如日中天,聞懷遠漸漸為了躲她也不再回家,聞梁小時候經(jīng)??床灰娝?/br> 沈云舒整個人都衰敗下來,她是為愛而生的,執(zhí)拗固執(zhí),聞懷遠一走,她就再沒了寄托,就連個吵架的人都沒了。 她不再像從前那樣,沒再親手為自己做一條裙子,也沒心思去認識新的人,花店早就賣掉,就連父母都在前一年相繼生病去世。 她像只困獸就被困在了聞宅里。 后來,聞梁日日長大。 一次晚上聞懷遠終于回家,可一回家沈云舒便又和他吵架,他一氣之下便直接甩了她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