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29

    白雪問秋芙：“小廚房今日做了什么點(diǎn)心？”

    秋芙想了想，回道：“……好像是，蓮藕蜜糖果，桂花糯米糕。”

    “各自包一些，給大哥當(dāng)回禮?！?/br>
    秋芙應(yīng)“是”，下去準(zhǔn)備了。

    白雪莞爾一笑，和夏蓮說話：“夏蓮姑娘也代我跑一趟……好不好？”

    “當(dāng)然好?！?/br>
    夏蓮應(yīng)允道：“能為三小姐效勞，是奴婢的榮幸?！?/br>
    半低著頭，態(tài)度不卑不亢，果然是規(guī)矩極好的。白雪起身打開了大漆百寶嵌立柜，抓了一把銀瓜子，遞給夏蓮：“姑娘留著賞玩吧，權(quán)當(dāng)你代我跑一趟的謝禮。”

    “太貴重了?！?/br>
    夏蓮開口道：“奴婢反正也是要回去景廡苑的，怎敢……”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白雪打斷了，“‘你要回去’和‘代我跑一趟’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标惾菖c院子里的大丫頭，怎能慢待。說不定以后還有許多事情用得到人家呢。

    白雪不容分說地拉住她的手，銀瓜子就落在了她的手里。

    “謝三小姐賞賜?！?/br>
    夏蓮屈身行禮。

    “不客氣?！?/br>
    白雪笑的眉眼彎彎，夏蓮也不自覺帶了笑意。她想起吳華偷偷說過的話——三小姐為人真是和善，笑起來的時(shí)候最有感染力。

    秋芙不一會兒便回來了，手里有兩包點(diǎn)心，“夏蓮jiejie，你拿好了?！?/br>
    夏蓮又道了謝，告辭離去。

    白雪吃了菱粉糕后，又喝了一盞熱茶。雨還在下，順著屋檐往下落，積累的多了，在地面上便會砸出一個(gè)小坑。兩株花葉海棠在風(fēng)雨中搖擺，空氣都是潮濕又清新的草木味。

    “還挺好聞的?！?/br>
    白雪嘟囔了一句，心里突然安靜下來，挑簾子出去，站在廡廊下看雨，還伸著手去接。雨滴打在她的手心里，有些涼，卻很柔和。她又想起剛才的夢，一時(shí)間覺得恍惚。好像是假的一樣。

    但是她又很清楚，夢里的事情是真實(shí)存在過的。

    吳文璟說過，自己在賞菊宴過后派人給他送過一封信——威逼成親的。她是沒有做過這件事的，但一定有人去做了，而且是以她的名義。那人還真狠毒，算準(zhǔn)了她一輩子都會因?yàn)樾钜庠O(shè)計(jì)吳文璟而過的凄慘。

    根據(jù)夢里的場景，吳文璟找她說話的時(shí)候，陳宛霜也在……會是她嗎？如果是，感覺又不像。如果不是，又會是誰呢？

    秋菊看見主子的半截袖子都淋了雨，提醒道：“小姐，進(jìn)屋去吧，當(dāng)心著涼?！?/br>
    “沒事的?！?/br>
    白雪笑了笑，卻抽回了手。

    雨越下越大，到了酉時(shí)，噼里啪啦的連成一片。天地仿佛掛了一面粗大的珠簾。天也慢慢的黑了。

    “小姐，咱們還去上林苑嗎？”秋菊擔(dān)憂地瞅了瞅外面：“雨太大了，油紙傘擋不住的。”

    “披上蓑衣，再打上油紙傘，可以的。”

    白雪讓半夏去庫房里找兩身蓑衣過來，和屋里站著伺候的人說道：“秋菊跟著我去，別人就不用了，風(fēng)大雨大的，也不方便?！蹦赣H囑咐了讓她過去，她也答應(yīng)了，怎好不言不語的就失信。

    眾人皆應(yīng) “是”。

    尋常的時(shí)候，也用不到蓑衣。庫房里雖然有，但真要找出來，也費(fèi)了不少的功夫。秋芙、半夏倆人幫著白雪和秋菊穿上，又給了秋菊一把足以盛下三人的大油紙傘。

    上林苑離海棠閣并不遠(yuǎn)，礙于雨大，路不好走。倆人走了許久才看到上林苑的大門，以及門欞上掛著的大紅燈籠。

    大紅燈籠發(fā)出淡淡的橘紅色光芒，讓人覺得溫暖。

    守門的李婆子看見白雪，慌忙迎了上來，屈身行禮：“三小姐，您怎么這個(gè)時(shí)候過來了？”她是上林苑的粗使婆子，和主子們說話的機(jī)會并不多，所以見了白雪就格外的熱情。

    白雪笑了笑，反問她：“母親在嗎？”

    “夫人和侯爺都在?！?/br>
    白雪“嗯”了一聲，和秋菊一起，上了曲折游廊。

    李mama站在正房門口詢問做飯婆子晚上的菜肴，見白雪來了，親自替她解了蓑衣，說道：“好小姐，夫人念叨您好久，怕被雨淋了，正要派小丫頭過去呢，說雨下的大，讓您改日再來……人還沒有走呢，您倒先來了?！?/br>
    白雪笑著和李mama走進(jìn)去。屋里點(diǎn)著爐火，暖融融的。

    王氏看見女兒，又驚又喜，拉著她的手：“這么大的雨，我以為你不來了?！?/br>
    “怎么會呢?！?/br>
    白雪屈身給陳汝、王氏請安。

    “好了，雪姐兒也來了，傳晚膳吧。”

    陳汝笑道：“你母親一直等著你呢?！?/br>
    “好孩子，看手涼的?！?/br>
    王氏讓靈兒去拿暖手爐，白雪卻示意不用，“母親，女兒不冷的，不過是淋了些雨。待會兒一吃飯就暖和了。”

    王氏還是不放心，又讓小丫頭打了熱水給白雪洗手。

    李mama指使著丫頭們擺桌椅碗筷，菜肴也次第擺上。

    白雪下午吃了菱粉糕，又灌了幾盞茶水，晚膳就吃的少了。

    “雪姐兒，是飯菜不合口味嗎？”

    陳汝給她夾了一塊燜牛腩，“這個(gè)口感酥軟綿糯，你嘗一嘗?！?/br>
    “沒有，是我不太餓?！?/br>
    白雪小小地咬了一口：“……很香。”

    “我瞧著你瘦了，該多吃些的?！?/br>
    陳汝聽見白雪說很香，又給她夾了一塊燜牛腩：“吃吧?！?/br>
    白雪：“……”

    她求助的去看母親，王氏卻抿嘴笑了，“燜牛腩做的好，你吃下這兩塊……別的不想吃就算了?！闭煞蛴H自給女兒夾菜，不好駁他的面子。

    “好吧?！?/br>
    白雪小口小口地吃，王氏卻滿眼的愛憐。女兒明明不想吃了，卻如此的乖巧聽話，真是她的福氣了。

    “母親讓你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要說。”

    王氏看了一眼丈夫，又看向女兒：“你是臘月初九的生辰，明年就及笄了。這幾年上門給你提親的人也不少，但母親總是怕你嫁過去吃苦。和你父親、祖母商議后，一致認(rèn)為你表哥王晨濡是個(gè)合適的，他人品好，也爭氣……況且你外祖母、大舅母都疼愛你，錯(cuò)不了。”她說這些話并不想瞞著丈夫，一則他對雪姐兒是真的好，二則他是西寧侯府的當(dāng)家人。

    “母親？”

    白雪吃驚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和表哥王晨濡……怎么可能呢。前世時(shí)，她也沒有嫁給王晨濡。而王晨濡娶的是大理寺卿的嫡長女，才名冠天下的苗雨蓉。夫妻和睦，伉儷情深，堪為天下夫妻的楷模。

    “雪姐兒，你怎么了？”

    王氏看女兒的臉色不對，放下了筷子，“……你不愿意嗎？”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還是有別的想法？”

    白雪抬頭，盯著她。

    該怎樣告訴母親呢？說表哥的姻緣不是她。母親要是盤根問底了，她要怎么回？總不能說自己是死后重生的，那會被當(dāng)成妖怪抓起來吧。

    她不能冒這個(gè)險(xiǎn)。

    但是她不喜歡王晨濡，這是真的。她也不愿意破壞表哥的人生。

    “雪姐兒？”

    陳汝和白雪說話：“……心里怎么想的如實(shí)說就好，我和你母親都是開明的人。”

    “是。”

    王氏去拉女兒的手，憂慮重重：“雪姐兒，你別怕。母親就你一個(gè)女兒，就算是婚姻大事，也要聽取你的意見?！?/br>
    白雪喉嚨發(fā)緊：“母親，您和父親都是為我好，我知道的。但是，我和表哥不合適的……我也不想嫁給他……女兒還小，想多陪您兩年?！奔词共荒苊靼椎闹v出理由，她也要表明自己的立場。

    她這一世，想試一試為自己而活，為了心中的那個(gè)人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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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30(一更)

    “傻孩子……”

    王氏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看到女兒堅(jiān)定的眼神，莫名就心酸了，說道：“你的命不好, 從生下來就開始吃苦。母親一直覺得對不起你。就想著給你找一戶好人家, 一輩子過得順心如意的……”

    她的淚水奪眶而出，白雪心里更不是滋味：“母親，是您給了女兒生命，這就是最好的。何來對不起一說呢?！彼謭?jiān)持道：“但女兒長大了, 也會有自己的打算?！奔慈婚_口了，就干脆利落一點(diǎn)。拖拖拉拉的給人做不到的念想……才是最傷人的。

    “雪姐兒，能告訴母親嗎？”

    王氏問道：“母親沒有別的意思, 只是心里不安?！彼呐畠? 再了解不過了?？粗宰邮情_朗的，實(shí)則敏.感剛強(qiáng), 她缺少安全感，所有才選擇大家都喜歡的樣子……來保護(hù)自己。

    也許是小時(shí)候的經(jīng)歷造成的。

    “母親，您以后……會知道的?，F(xiàn)在還不能和您說。”

    白雪的眼圈也紅了, 她真的沒有辦法。難道要她說出藏在心里的人是陳容與？即使為了自己的真心而活, 但世俗的觀念也拋棄不得。否則，就算陳家人都不說什么，能擋住燕京城成千上萬張嘴？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這件事只能從長計(jì)議。而如今, 第一要緊的就是先弄明白陳容與的真心。若倆人一條心, 別的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若不是……白雪閉了閉眼，不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