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23

    到了宴息處，白雪坐在了母親那一桌。

    “……雪姐兒，喝點這個。”

    王氏給女兒端了一碗蓮子百合燉燕窩，問她：“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嗎？”女兒看起來不大好，臉色蒼白，神情也倦倦的。

    “沒有?！?/br>
    白雪笑了笑：“……趕來的時候走的急，有些累。”她強打起精神和母親說話，不想被看出來些什么，更不想她為自己擔心。

    王氏取出袖口處的帕子，擦了擦嘴邊的湯漬：“那就先歇一會?！彼仡^去看秋菊，交待道：“去端一盞熱茶給你小姐喝?！?/br>
    秋菊應(yīng)“是”，轉(zhuǎn)身往院子里去。

    宴息處開了三桌。陳老夫人，王老夫人、以及其他的年老者坐在一桌。王氏，趙氏、周氏、還有陳家小一輩的孫系小姐們又是一桌。第三桌以陳瀾為首，鄭夫人和她的女兒、年輕的各官家夫人和小姐。

    陳宛霜在白雪的對面坐，不見她吃東西，也不和旁人玩笑，安靜的很。

    白雪喝了半碗蓮子百合燉燕窩，見紅燒的雞翅根誘.人，就想夾一塊嘗嘗，但是離她有些遠……伸長胳膊試了試，還是夠不到，又不想麻煩秋菊，就罷了。

    “三jiejie，給你?！?/br>
    陳宛霜卻夾了雞翅根遞過來。

    “謝謝四meimei。”

    白雪拿起面前的碟碗去接。

    “不客氣。”

    陳宛霜笑了笑，粉嫩唇角微微揚著。

    趙氏“唉”了一聲，低聲勸慰女兒：“霜姐兒，你也稍微吃一點吧，可不敢一直的熬煎身子?！毕肫痍愅鹑岬南伦魇侄危己薜难腊W癢。折騰的霜姐兒也不似往日愛說話了。

    “母親?！?/br>
    陳宛霜搖搖頭：“我不餓?！?/br>
    陳宛凝挨著陳宛霜坐，她咬了一口海棠酥：“四jiejie，這個好甜的……”她記得四jiejie喜歡吃甜食。

    “你自己吃吧。”

    陳宛霜揉揉meimei的丫髻，溫柔地捏捏她圓圓的臉蛋。

    她干坐著沒意思，和趙氏說了一聲，出了宴息處。

    “霜姐兒怎么了？”

    周氏抱著懷里的伊姐兒：“我瞅著她今一天都不高興呢。”

    “……誰知道呢。”

    趙氏想起周氏是不知道內(nèi)情的，更不愿多說，勉強解釋道：“可能是真的不餓吧?！?/br>
    “霜姐兒……”

    伊姐兒鸚鵡學(xué)舌，拍著小手喊：“霜姐兒?！?/br>
    周氏嗔她：“你該稱呼四jiejie的?！?/br>
    “……四jiejie。”

    伊姐兒又學(xué)周氏，小模樣古靈精怪的，滿桌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王氏看了一眼陳宛霜的背影，暗暗的嘆氣。這孩子被二弟妹教養(yǎng)的好，懂事的讓人心疼。

    戲班子唱的是五女拜壽，正唱到楊家老夫婦認丫頭翠云為義女，又做主嫁給了新科狀元。嗩吶的激昂嘹亮配上竹笛的輕快歡樂，著實精彩。

    遠在云霞堂抄寫女則的陳宛柔也聽到樂聲，氣的扔掉了手里的毛筆：“父親總是讓我抄寫抄寫抄寫，什么時候是個頭??？”

    “小姐，您忍一忍……等候爺氣消了也就好了。”

    杏霖彎腰拾起毛筆，交給一旁的小丫頭，讓她拿出去清洗。

    “府里那么熱鬧，誰都可以去參加，偏生不讓我去。”

    陳宛柔委屈地直掉眼淚：“憑什么他們都相信陳宛霜？都沒有人相信我。父親是，祖母也是?！?/br>
    “小姐，您別哭了?！?/br>
    杏霖喃喃地：“……老夫人是最心疼您的。”

    她雖然也是陳宛柔的一等大丫頭，但做事沒有杏香靈巧，嘴又笨笨的，并不常在跟前伺候。

    “小姐。”

    小丫頭洗干凈了毛筆，走進書房。

    “滾出去?！?/br>
    陳宛柔喝道：“沒眼色的東西……看不出來我正煩躁的嗎？”

    小丫頭“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錯了?！?/br>
    杏霖悄悄地擺擺手，讓她退下，給陳宛柔倒了一盞熱茶：“小姐，您潤潤嗓子?！?/br>
    “我不渴。”

    陳宛柔霍然起立：“屋里太悶了，咱們?nèi)ピ豪镛D(zhuǎn)一轉(zhuǎn)。”

    杏霖低頭應(yīng)“是”，走了幾步，幫主子挑起了攢藍色細布簾子。

    太陽亮堂堂地掛在天上，萬里無云。

    白雪吃飽喝足后，又陪著陳老夫人、王氏等人看戲。

    王氏怕女兒無聊，說道：“你去外邊逛一逛吧，這邊也沒有什么事了?！彼D了頓，又繼續(xù)說：“我看霜姐兒怪可憐的，你去開解開解，別讓她再想不開了。”

    “……好?！?/br>
    白雪想了想，就應(yīng)了下來。

    出了留春館，白雪扶著秋菊的手往舒苑的方向去。她前世和陳宛柔的關(guān)系最好，和陳宛霜處的倒是一般，不過見面說話也是過得去。

    舒苑是陳宛霜住的地方，作為陳家正宗的嫡出小姐，院落布置的比幾個庶妹的都要大氣。

    白雪到的時候，陳宛霜在內(nèi)室里臨窗撫琴。

    琴聲繞耳，十分的悠揚。

    一曲終結(jié)，白雪笑著開口：“四meimei的琴技越發(fā)出眾了，聽的人心神俱醉?！?/br>
    “三jiejie謬贊?！?/br>
    陳宛霜拉著白雪的手，往正廳走，又吩咐丫頭上熱茶和果子，“……怎么有空來我這里了？”

    “席上喝了點酒，就想著在花園里逛逛，不承想走到了四meimei的門前?！?/br>
    白雪怕陳宛霜忌諱，便小小地扯了個謊。

    姐妹倆找了位置坐下，陳宛霜說道：“既然來了，就吃了一盞熱茶再走。”

    “是呢?！?/br>
    白雪點頭應(yīng)允。

    有丫頭端來熱茶和果子，黎兒親自給倆人擺上。她是陳宛霜的貼身丫頭。

    陳宛霜抿了一口熱茶，心中惦記著事情，忍不住問白雪：“三jiejie，你想必也聽說了陳宛柔和我的事情吧？”那晚，大伯母也在，而且陳宛柔是大房的人。白雪不可能不知道。

    白雪沒有想到陳宛霜會徑直的問自己，愣了一會，才道：“……是的?！北緛硪彩沁^來勸解的，她一開口反而更好往下說了。

    “三jiejie，你相信陳宛柔的辯解嗎？”

    “不信的?！?/br>
    白雪看著她：“……我母親也不信?！?/br>
    “為什么？”

    陳宛霜摩挲著手腕上戴的赤金鐲子。

    “你是二叔的嫡女，侯府尊貴的四小姐……前程似錦?！卑籽┖攘艘豢跓岵瑁骸跋胍裁吹貌坏?。就算是瘋魔了，也不必去做那起子自毀聲譽的事情?！?/br>
    “哈哈哈哈……”

    陳宛霜突然笑起來，然后淚珠又滾落下來：“我想不明白，這么淺顯的道理為什么祖母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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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24

    裝作不懂的人，如何能懂？白雪嘆了一口氣：“四meimei，都過去了，你別放在心上。好好的保重自己才是正經(jīng)?！?/br>
    陳宛霜哭的傷心，好一會兒，才嗚咽著開口：“我還怎樣抬起頭？怕是一輩子都被人看不起了?！?/br>
    “不會的。”

    白雪走到她身邊：“……事情是瞞著闔府諸人的，祖母也下了死命令，不許有任何消息泄露。你放心?！?/br>
    陳宛霜拿著帕子擦淚，眼神冷冰冰地：“我和五meimei固然不是嫡親的姐妹，卻也一貫的和諧，倒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她？竟然下此毒手?！?/br>
    白雪想起自己掉入荷塘，又幾次三番被陳宛柔設(shè)計著往陷阱里跳……輕聲說道：“一個人鐵了心要害你，是不講情誼的。惟有咬牙撐過去，活得更好才是最好的報復(fù)?！鼻笆赖年愅鹚奕チ藝?，婚后生了嫡長子，日子過得美滿如意。并沒有這一場的曲折。

    難道是自己的重生改變了什么？她心里有些歉意：“四meimei，別的都不要想了。借此機會，看清一個人的真面目也是好的，總比一直悶在鼓里強。二嬸母看到你難過，也是愁眉不展的……你并沒有做錯事，何苦為難了自己和關(guān)心你的人？”

    幸福是大家都渴求的東西，白雪不想因為自身的原因連累或者波及到一個無辜的人。

    三足香爐內(nèi)焚起檀香，裊裊繚繞，調(diào)氣又清香，給人祥和安靜的感覺。

    陳宛霜悄然想了很久，驀地起身，給白雪行禮：“三jiejie慧言，霜姐兒定當銘記，一輩子都不敢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