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目送著陳宛蘭的小背影，和秋芙說道：“蘭姐兒一貫的膽小怯弱，沒想到也能笑的如此開心?！?/br>
    “八小姐年紀還小，得了喜歡的東西自然是開心的?！?/br>
    白雪卻不以為然，庶出的孩子和嫡出的不一樣，他們活得小心翼翼，過早的懂事，生怕一個不慎惹了主母不快。蘭姐兒是養(yǎng)在母親名下的，為著自己小時候的事情，母親對孩子都是格外寬容的……就算這樣，蘭姐兒還是大氣都不敢出。

    白雪自己發(fā)了一會呆，抬腳上了游廊，才走了幾步，就感受到有人在看她，余光一掃，果然看到了陳容與。

    他也正往她這邊看。

    白雪一怔，而后下了游廊，往陳容與的身邊去。

    “大哥?！?/br>
    白雪問道，“……你是在等人嗎？”

    陳容與看了她一會兒，才道：“沒有?！?/br>
    他眼神帶著探究，白雪都看到了，卻不知道怎么回應(yīng)。有些事情是注定沒法子解釋的。

    “這個還給你?！?/br>
    陳容與拿起蓋在腿上的寶石藍綢面大氅，“我不冷了?！碧柹撕芨撸_實是不冷了。

    吳華“哦”了一聲，立即又閉了嘴……怪不得他看寶石藍綢面大氅熟悉呢，原來是三小姐的。

    白雪搖搖頭，沒有接，“祖母都覺得是大哥的，大哥就留著吧。”過了陳老夫人的眼，又到了她手里，怎么說呢。

    “也好?！?/br>
    陳容與手里抓著寶石藍綢面，這料子不錯，很柔和。他拍了拍輪椅的扶手，和白雪告辭：“我到了喝藥的時間?！?/br>
    吳華領(lǐng)會到主子的意思，推著輪椅就準備走。

    “大哥，等一下?！?/br>
    白雪伸手拿過秋芙手里的桂花，遞了過去：“……放在屋里吧，很好聞。能沖淡一些藥的苦味?！?/br>
    陳容與薄唇一抿，“我習慣了?！?/br>
    白雪看他突然沉下來的臉色……隱約也猜到了一些，心里不由的一緊，少年的心總是更敏.感些。怕被人看不上，怕遭到嫌棄……怕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所以才會比往常都在意。

    她重生歸來后，見到陳容與，何嘗不是這樣的心情？

    “習慣是可以改的，桂花又香又美，你為什么不試一試呢？也許你很快就習慣了?！?/br>
    白雪雖然是詢問的語氣，態(tài)度卻強勢又堅決。她的語氣讓陳容與想起當年被強硬地塞到嘴里的窩絲糖……

    “主子，主子……”

    吳華見陳容與走了神，小聲提醒：“三小姐還在呢?！?/br>
    陳容與又想了許久，久到吳華都覺得尷尬了，才開口：“我試一試。”他伸手接過了桂花。

    “好?！?/br>
    白雪笑的肆意，明眸彎彎，“大哥，花瓶里多放些水?！彼饲?，轉(zhuǎn)身離去。

    吳華看著漸漸遠去的白雪，暗暗的感概。三小姐笑起來可真好看，迎面而來的秋風都暖了起來。他在府里待了十多年，居然才知道三小姐是最好看的……別的小姐長的也好看，但怎么比較……都覺得不如三小姐。

    回到海棠閣時，巳時都過半了。小廚房的鄭婆子過來問白雪想吃什么飯菜。

    “……清蒸鯽魚吧?！卑籽┯终f：“蒸米飯時多加些水。”這樣才會松軟可口，入胃也好消化。

    鄭婆子答應(yīng)著退下了。

    陳家的各房都設(shè)了小廚房，平日里想吃什么，讓人去做也方便。外院的大廚房基本上用來招待賓客，還有給做雜役的一些仆從煮大鍋飯。

    半夏在臺階上坐著做針線，繡的是日常用的帕子。白雪湊過去看了幾眼，繡的菊花還不錯，針腳也均勻。

    半個時辰左右，飯就做好了。

    白雪吃了有七分飽就放下了筷子。她的臉型是鵝蛋臉，稍微不注意就會變成圓臉……圓臉是顯得人可愛，但她早過了可愛的年紀，再無所顧忌的圓下去，不久的將來就是大餅?zāi)樍恕€是克制些，往少女窈窕的道上前行吧。

    半夏端了半銅盆兌好的溫水進來了，“小姐，奴婢伺候您凈手?！?/br>
    白雪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秋芙呢？”她吃了飯便容易犯困，撐過去一會也就好了。

    “秋芙j(luò)iejie去東耳房給您拿褥子了，馬上就過來?！?/br>
    “是了，我給忘了?！?/br>
    白雪捋起袖子，接過小丫頭手里的帕子，浸了水又擰干，先擦了把臉。

    外面?zhèn)鱽砹诵⊙绢^的通稟，說是夫人院里的秋菊姑娘過來了。

    秋菊？

    “進來?！?/br>
    白雪洗了手，走出西次間。

    秋菊剛好提著大紅漆雙層的食盒進來，倆人碰了面。

    秋菊急忙屈身行禮：“三小姐好?！?/br>
    白雪攙住她，仔細打量。秋菊梳著雙丫髻，身穿青色比甲，長相很平凡，還是十多歲的年紀?？粗掌胀ㄍǖ模瑓s是個聰明人，在吳家的那些年，若不是她明里暗里和悅姨娘糾纏著……都不敢想日子會難捱成什么樣子？

    “你來了？”

    秋菊一愣，三小姐同她說話的語氣很奇怪……親近又熟悉。倒像是多年不見的人又重逢了。

    秋菊笑了笑：“夫人親手為小姐做了茯苓糕，讓奴婢給您送過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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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14

    白雪打開食盒，探頭去瞧，菱形的糕點整齊地排列著，還有葡萄干點綴，“母親的手藝真好?！彼龂L了一塊，又贊：“香甜可口，好吃。”

    “好小姐，您剛吃了飯，小心撐著了胃?！?/br>
    半夏一邊讓小丫頭端著銅盆出去，一邊去接秋菊手里的食盒，笑道：“勞煩秋菊jiejie跑一趟了。”

    “半夏meimei客氣。”

    秋菊見茯苓糕送到了，便屈了屈身，告辭道：“三小姐，奴婢先回去了?！?/br>
    白雪點頭應(yīng)允，親自送了她出去，到了門口，問她：“貼身伺候我的丫頭不多，你愿意過來……海棠閣嗎？”

    白雪的用意很明顯，秋菊自然看懂了，心里一怔，她素日和三小姐的相處并不多，怎地突然想起要她了，“……三小姐抬愛，奴婢覺得甚是榮幸。但奴婢是夫人的丫頭……還是要夫人做主的。”

    “你別的都不用擔心，只要愿意就好?！?/br>
    白雪說道：“你伺候了我，便是海棠閣的一等大丫頭，我更是不會虧待你。”前世的秋菊待她不薄，回報一二是應(yīng)該的。最起碼一等大丫頭的每月月例就比二等丫頭的多了二兩銀子。

    “謝謝三小姐……”

    秋菊不再說什么了，三小姐即定了主意，夫人多半是同意的。她一個奴婢跟著誰伺候都一樣，何況三小姐又給了這樣大的體面。

    “好。”

    白雪笑了笑：“你回去吧?！彼磉叺囊坏妊绢^只有秋芙，再添一個也不嫌多。秋菊聰明又忠心，是個好姑娘。

    秋芙抱著被褥回來的時候，看到白雪在廡廊下站著，走到她身邊：“小姐，奴婢給您鋪床，進屋吧，您再不午休又會睡不著了?！?/br>
    白雪“嗯”了一聲，卻沒有動。頭頂上的白云真好看，像棉花一樣，松軟的很。空氣里還有桂花的香味，一切都是美好的。

    她晚上去給母親請安，連帶著說了秋菊的事情。

    王氏倒沒有異議，女兒是她心尖上的，只要女兒心里高興，就是讓她去摘天上的月亮、星星，她也會毫不猶豫。

    李mama卻囑咐了秋菊好幾句。

    “三小姐心地好，人又爽快，你能去海棠閣伺候，是修來的福氣……萬萬需全心全意的，不能有二心?！?/br>
    秋菊跪下磕了頭：“奴婢謹記李mama的教導(dǎo)，會伺候好小姐的?！?/br>
    “你知道就好?！?/br>
    秋菊是夫人在王家?guī)н^來的丫頭，性子穩(wěn)重，李mama對她還算是滿意。

    白雪陪母親坐了一會兒便回去了。陳老夫人的壽誕快到了，母親愈發(fā)的忙，和她說幾句話的功夫，內(nèi)院的管事婆子還過來商議請燕京城哪家的戲班子。

    日子過的快，到月底時又接連不斷地下了幾場大雨，更冷了。濕氣都滲到了骨子里。

    府里給仆從們制的冬衣也發(fā)了下來。每人一件夾襖，一件袍子。

    “小姐，新夾襖好暖和?！?/br>
    半夏給白雪倒了一盞熱茶，看她坐在臨窗的貴妃榻上做護膝。

    白雪抬頭看她。粉藍色的夾襖，領(lǐng)口處繡了幾朵水仙花。穿在身上倒也襯得膚色白皙，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你還是很怕冷嗎？”

    半夏穿得圓滾滾的，像個球。

    “好些了?！?/br>
    半夏笑著說：“秋芙j(luò)iejie陪奴婢去了聽雪堂，李大夫開的藥都吃五劑了，還要多謝小姐呢……秋芙j(luò)iejie都告訴奴婢了。”小姐真是個好人，她不過一個奴婢而已，倒費心時刻的惦記著。

    她眼圈有些紅，除了死去的母親，還沒有被人這樣的在乎過。

    “有效果了，就多吃幾劑，李大夫是府里專門請的，醫(yī)術(shù)很好。”

    白雪在縫瀾邊，她做好了一只，手里的也馬上完工了，“主仆一場也是緣分，多謝就不必了，養(yǎng)好身體是正經(jīng)，我還等著你給我端茶倒水呢?！?/br>
    “奴婢……天天給您端茶倒水?！卑胂男睦锔袆樱曇舳加行┻煅柿?。

    白雪“噗呲”一聲被逗笑了，又安慰她別哭，“好了，你的忠心我收到了。去碳盆邊吧，那里暖和?！?/br>
    秋芙從外面挑簾子走進屋里，就看到半夏蹲在炭盆跟前烤.手的一幕。小姐倚靠著大紅色素面錦緞迎枕，正在做針線，身上穿著櫻草色刻絲蝶紋緞褙，烏黑的青絲挽成美人髻，僅戴了一支素銀簪子。光鮮明媚的容顏顯得很柔和，連淚痣給人的嫵媚都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