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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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良跪著,“萬歲爺息怒,保不齊是有人想陷害王閣老,這西朝里里外外那么多官員,王閣老又在內(nèi)閣了幾十年,沒準哪個是和他有過節(jié)的?!?/br> “有過節(jié)?”說起這件事小皇帝更惱了,他一揚袖子指著外頭,“有個狗屁的過節(jié)!整個西朝誰不是他王閣老的人?連福建的河道衙門都能聽他家人調(diào)遣,他有什么過節(jié)!” 是了,滿朝都知道的事情,皇帝又怎么會不知道。 福建河道衙門的事情,蘭沁酥和東廠一早就報到了皇上耳邊。 他氣得不輕,衣服也不穿,披頭散發(fā),就著一身褻衣走來走去,“好,朕倒要看看他是怎么說的,是誰又陷害他這個忠良了?反正已經(jīng)治死了一個陳寶國,大不了就把朕也關(guān)去牢里,天佑祥瑞罷了!” 這話一出眾人一聲也不敢再吭,齊齊地貼著地,只希望不被遷怒。 外面?zhèn)鱽硪宦暋巴蹰w老覲見。” 皇帝冷笑一聲,“來得倒是快?!苯又秃?,“讓他在外面等,慕良,伺候朕穿衣?!?/br> “是?!?/br> 等整理好了衣袍,皇帝立即去見了王瑞,他一進廳就看見王瑞跪在地上,七十多的老人了,跪不住太久,不得已用手撐著地板。 “臣叩請圣安?!彼澪∥〉乜念^,卻惹來了皇帝的一聲嘲諷,“你看看朕像是安的樣子嗎?” 王瑞稍稍抬頭,一雙眼里熱淚盈眶,和皇帝對視一眼后,又磕了下去。 “千錯萬錯,皆錯于臣之一身,驚擾了圣上,臣實在死難謝罪。城外的反民已經(jīng)悉數(shù)了。懇請陛下革去臣職,準臣回去閉門思過。” 慕良站在一旁看著,他不得不承認王瑞的隨機應(yīng)變能力極強。 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便派人鎮(zhèn)壓住了鬧事的反民,接著很快做好了入宮的準備,皇帝派去找他的人還沒出宮門,他就已經(jīng)到了。 到了之后先跪下,三月初的夜,他只穿了兩件薄薄的衣服,連官袍都沒有披,冷到了骨頭打顫也沒有動一下。等皇帝出來后先露出悲慟哭泣的模樣,接著請罪。 這樣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聲淚俱下地跪著,常人都會心軟,更何況他背后還牽著無數(shù)西朝的命脈,稍有城府的帝王都不會讓他辭官的。 但是面前的這位是明宣帝,二十五歲厭煩朝政的小皇帝,不是從前的先皇。 “好,王閣老能有這樣的自覺,朕就準了你?!被实垭p手負后,笑了一聲,“明日起你就不必來了,慕良!” “奴才在?!?/br> “你現(xiàn)在就擬旨,把內(nèi)閣的班子提一提,萬清封首輔,殷姮封次輔,再把楊士冼補進來。讓王閣老回家安安心心地思過去?!?/br> 他說完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就走。 王瑞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是這個結(jié)果。 慕良負責(zé)替皇帝善后,他上前扶起了老人,嘆了口氣,“萬歲爺正在氣頭上,您老何苦來得那么早呢。” “慕公公……”他張了張嘴,似是想為自己辯解一下,卻又明白再怎么巧言也無濟于事。 半晌,老人顫抖著冰冷的手,仰天一嘆,“是我福薄,伺候不了皇上了,以后皇上身邊,還請您多費心。” 他說著撩起袍子要往下跪,臉上滿是淚痕,“皇上年紀輕,慕公公,您一定要多顧著他啊,我、王瑞給您跪下了!” “誒閣老!”慕良趕忙拉他起來,“這如何使得,分內(nèi)的事情,您這樣我怎么受得起,快起來?!?/br> 他一邊拉著王瑞起來,一邊對旁邊的宮女吩咐道,“取件大氅來,給王閣老披上?!?/br> “您不必太過憂心?!蹦搅紝⒋箅┙o王瑞穿上,“萬歲爺也就是這會兒在氣頭上,過兩日消了氣,回過神來就知道是錯怪您了,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您就當休兩日的假,正好回去歇歇,年底年初的,也忙壞您了?!?/br> 王瑞流著淚,一句話沒有說。 他一步步朝宮外走去,彎腰駝背,滿是蕭瑟的落寞。 慕良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瞇了瞇眼,他知道王瑞還能卷土重來,不會那么容易被擊垮,四五十年的經(jīng)營不至于立刻傾頹。 可是他呢…… 權(quán)宦這條路比起權(quán)臣更加艱難,永遠是曇花一現(xiàn),永遠不可能萬古長青。 他不過是盡量多爭一些日子罷了。 等王黨的羽翼被削減,萬黨也爭得頭破血流之時,太后和群臣要處理的,只怕就是他了。 慕良垂了垂眼瞼,接著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踏回雕梁畫棟的宮殿內(nèi)。 等替娘娘鋪平了路,他的燈也就該熄了。 …… 王瑞是走回府的,殷姮在他門口候了許久,一見到他立馬迎了上去。 “老師!” 她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您怎么沒坐轎子,皇上說了什么?” 王瑞又往前遲鈍地走了兩步,過了會兒才發(fā)現(xiàn)了殷姮,扭過了頭,對她咧嘴笑了笑,“沒事,皇上恩準我告老了。” “什、什么?” “哦對了,”王瑞拍了拍殷姮的手,“皇上已經(jīng)下旨,明日起你就是內(nèi)閣次輔,我西朝還從未有過這么年輕的次輔,殷姮啊,你是前無古人,萬不可辜負圣心啊?!?/br> 他說完,不顧殷姮的愣怔,一個人扶著門墻邁進了府中。 “回去吧,啊,回去吧?!彼肓碎T,見殷姮還是愣愣地望著自己,于是揮了揮手,“我沒事啊,你回去吧,明日還要上值,早點歇息吧?!?/br> 殷姮站了半晌,許久才彎腰抱拳,哽咽著道,“是,那學(xué)生……就先回去了,您老也早些休息。” 她轉(zhuǎn)身離去,抬起袖子拭淚,王瑞站在門口看著,閉上了眼睛,許久才轉(zhuǎn)身前行。他傴僂著脊背,幽幽地嘆了口氣。 腹背受敵啊。 殷姮回到了自己家中,她眼中的淚水早已在路上風(fēng)干,攬月迎出來,“主子回來了?宮里怎么說?” “閣老日后就在家中頤養(yǎng)了,萬清升了首輔。”殷姮步履匆匆,直入寢屋,從枕頭套子里抽出一張條子來。 那上面寫著幾個小字,隱約能看見“反民于初五……天佑祥瑞……萬望警惕、提前應(yīng)對”幾個字,以及落款的日期,是二月二十八。 今天是三月初五,這是六天前的密報。 她眼眸中劃過深思,接著握著那張條子走到了燭火前,將那張條子燒了干凈。 女子唇角忽地勾起一抹笑意,鶴蚌相爭,她這個漁夫也不能只是干看著。 王瑞暫且下去了,萬清即將做大,萬黨一派對她來說實在是麻煩,她得想辦法去掉些萬黨的羽翼,尤其是能左右皇上心思的人,絕不能久留。 蘭沁酥……慕良…… 前者就是個貪榮享貴的蠢貨,沁禾不在,萬清事忙,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燒起來。 難的還是慕良,得想個法子把他從皇上身邊支開才行。 殷姮捏著下巴踱步沉思,司禮監(jiān)掌印不大可能離開宮里,慕良也沒什么大的錯處能讓她捏,無法立即扳倒。 等等,宮里? 女子抬眸,順天府有皇宮,應(yīng)天府也有皇宮! 應(yīng)天府……南直隸江蘇。 她旋即坐下,攤開了紙,提筆落字,很快就寫完了什么東西。 …… 江蘇·常州 蘭沁禾到任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和北京比起來,江蘇多了水墨氣息。二月底,滿城濕潤的冰雪氣,是同北京不一樣的風(fēng)景。 她先去省里報道,拜見了江蘇巡撫兼布政使的凌翕。 “老師!” 分離了十年,蘭沁禾乍見凌翕忍不住鼻尖一酸,掀了袍子往下跪去。 “來了?”凌翕見了她也頗有感慨,她扶著蘭沁禾起來,上下打量,紅著眼睛點頭,“這一路可好?” “好,一切都好。” “你母親和家里呢?” 蘭沁禾眨去了眼中的淚光,直直點頭,“都好,老師呢?” “我能有什么不好的?!绷梏庑χ?,她臉上著了淺淺的妝容,依舊不失二十年前的美人氣度,盡管從前的凌翕是不上妝的。 兩人坐下了說話。 “你也算是守的云開見月明了,”她拉著蘭沁禾的手,眼神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擔(dān)憂,“這次你來常州,背后牽著什么你也該明白,縱使能出來做官了,可日子未必如從前痛快?!?/br> “學(xué)生明白?!碧m沁禾頷首,“盡力而為罷了?!?/br> 從國子監(jiān)司業(yè)到常州知府,雖然看似只升了一級,可做的事大大不同,惹上的干系也極為復(fù)雜,尋常的官員有朝中的大員舉薦,背后就只扯著政黨的關(guān)系,而蘭沁禾卻是太后舉薦的人,于是除了萬黨、她背后還牽了層太后。 凌翕實在是擔(dān)心她這位空有抱負卻無經(jīng)歷的學(xué)生,“常州不比別處,你凡事都得謹慎踏實,實在有過不去的坎就來找我,我能幫上的一定幫。” 她不僅是蘭沁禾的老師,也是她的凌姨,是看著蘭沁禾長大,把她當做半個女兒的。 這也許是人人都會說的客套話,可蘭沁禾知道凌翕并不是隨口敷衍。 從當初蘭國騎遠征,蘭家負債累累開始,她就盡全力護著。 說是蘭家的救命恩人也不為過。 “老師,江蘇的情形真有那么糟糕么?”她問道。 凌翕聽了,嘆息一聲,“我在江蘇也待了十年了,到現(xiàn)在說起來是個撫臺,可也得向地方的鄉(xiāng)紳們低頭。常州的情形更加艱難,你不要同他們硬碰硬,量力而行就是,萬閣老也會體諒你的難處的?!?/br> “是,學(xué)生記住了?!?/br> 蘭沁禾這會兒還沒有體會到凌翕口中的艱難是什么,直到她真的到了任上,才明白為什么凌翕會那樣叮囑她。 強龍難壓地頭蛇,這里是和京城完全不同的光景,沒人在乎她是郡主還是宰輔的女兒。在這里,她僅僅是一個外來的年輕人罷了。 二月初,蘭沁禾到常州任職了半個月時就迎來了她同當?shù)卮笞宓牡谝淮螌χ拧?/br> …… 江蘇·常州 “主子,有李家的人求見?!?/br> 已經(jīng)任知府的蘭沁禾從公署回來,聽見了銀耳的稟報。 “李家?”她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來人是誰——王家的親家之一,常州有名的地主李氏,家中還有人在刑部擔(dān)任堂官。 她摘下了頭上的烏紗遞給銀耳,兀自朝廳里走去,就見一穿著布衣的中年男子坐在廳上喝茶,見自己過來才站了起來,鞠了一躬,“蘭大人?!?/br> 這是在京城不曾有的光景,從來沒有哪個府的管家敢在蘭沁禾來之前坐在她正廳喝茶,見她也不下跪,單是鞠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