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衣服鞋子，沈雪青和陶秀蘭兩人手上已經(jīng)掛了好幾個袋子了。

    “走，中場休息一會！”

    沈雪青帶著陶秀蘭去了百貨商場里新開的一家美發(fā)沙龍。

    陶秀蘭還沒有見過這樣窗明幾凈，甚至還有人在門口幫著開門的理發(fā)店，因此有點膽怯。

    她以前只去過剃頭匠還有路邊的小發(fā)廊。就連上次染頭都是在洗車行斜對面的巷子口染的，便宜實惠，還幫她燙了一個一次性的卷。

    結(jié)果這里居然要80塊錢做一次頭？！

    陶秀蘭剛坐下就要跳起來，被沈雪青又強行按下去了。

    “洗頭按摩，給你做個護理，拉個頭發(fā)，差不多的?！?/br>
    沈雪青其實也不記得是貴了還是實惠了，但是難得出來，她不想讓mama有遺憾。

    “阿姐你放心哦，我們都是訓(xùn)練過好久的。不會把你頭弄疼的。等會給你再修個眉毛，敷個臉，保證你漂漂亮亮出去！叫你老公眼睛都挪不開的！”

    洗頭小妹很會說話，但聽到沈志誠，陶秀蘭反而立刻平靜下來了。

    “我倒是不想給他看。不過小姑娘你弄吧，過年你們也辛苦的。”

    洗頭小妹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眼珠子一轉(zhuǎn)，又把話題引到了沈雪青身上。女兒跟著mama來的，這話題肯定不會出錯了。

    沒一會兒陶秀蘭就被哄的眉開眼笑了。

    沈雪青在旁邊看著，也去洗了個頭。

    吹干的時候，理發(fā)師大力推銷起來：“小meimei，你發(fā)質(zhì)很好啊，要不要燙一個？或者染一染今年的流行色?！?/br>
    “都不用了，麻煩你幫我吹干然后末尾剪個層次出來就好?！?/br>
    “是個行家呀！”理發(fā)師很高興，一口答應(yīng)?！靶eimei你等著，我一定幫你弄好。”

    兩個小時之后，陶秀蘭容光煥發(fā)地挽著女兒的手出來了。

    有句話叫做，頭發(fā)是最能體現(xiàn)階級的地方。

    現(xiàn)在的陶秀蘭，和進店之前的那個陶秀蘭，看上去就很不一樣了。

    一整套的美容美發(fā)手法做下來，她看起來起碼年輕了四五歲。

    大衣的毛領(lǐng)早就被沈雪青收起來了，換成了一條圍巾點綴。內(nèi)搭黑色高領(lǐng)羊絨衫之后，大衣本身垂順柔軟的質(zhì)地顯現(xiàn)出來。

    “還是應(yīng)該給mama你買一副珍珠耳環(huán)搭更好?！鄙蜓┣嘤悬c惋惜。

    陶秀蘭輕輕錘了一下女兒：“還買呢，不許買了啊。你今天花了多少錢了都。”

    “沒事啊，我在學(xué)校賺了那么多，就是要花在這種地方??！”

    陶秀蘭對著櫥窗駐足了片刻，幾乎不敢相信這是自己。

    她還記得暑假的時候，她和兄弟姐妹們聚餐，整個餐桌上，就自己依然看起來像個舊時代的農(nóng)民。那一頓飯，雖然吃的高興，卻似乎有什么讓她隱隱抬不起頭。

    但是現(xiàn)在，她在街上昂首挺胸地走著，一點也不像半年前那個家庭婦女了。

    “還是賺錢好啊，以后mama也請你來洗頭洗臉?！碧招闾m忽然發(fā)出一聲感嘆?！肮怨裕砩蟤ama請客，你說，你要吃什么?！?/br>
    “不用你，mama。你剛才做臉的時候，我出去已經(jīng)定好位置了。就是三樓那家新開的西餐廳，咱們也去吃吃看牛排，慶祝一下。”

    陶秀蘭又笑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還沒過年呢，就要慶祝。我看咱們還是去吃王子大飯店吧，你不是最喜歡吃他們家的魚嗎？”

    沈雪青主動牽起母親的手晃蕩了幾下，不說話，但就是靠在她身上撒嬌。

    陶秀蘭哪里經(jīng)受得住女兒這樣的攻勢，當(dāng)即什么原則都沒有了，舉手投降。

    “好好好，都依你。走吧，去吃牛排。”

    沈雪青這才高高興興地跟上去了。

    今天當(dāng)然值得慶祝了，我親愛的mama。

    我要慶祝你的重生，慶祝你的事業(yè)，慶祝你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道路。

    也慶祝你終于學(xué)會了，如何愛自己。

    第63章 低頭了

    大年三十了， 闔家團圓的日子里，再沒有禮貌的人也不會繼續(xù)賴在朋友家里了。

    沈志誠告別了朋友，提前拜年之后， 步履蹣跚地往家里走。

    唉，一想到家里那個沒什么年味的樣子， 他就煩。

    今天打麻將的時候， 幾個麻友也在抱怨家里老婆。

    朋友a說：“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藥，最近我老婆成天往外跑，洗碗都顧不得了?！?/br>
    朋友b說：“怕不是出去摸漢子咯，你看看你那張老臉， 肯定沒有小白臉討喜啊?！?/br>
    朋友a啐了他一口，也不耽誤手上的牌：“紅中！別瞎說， 我老婆最近迷上了美容了。成天花枝招展的，我都快認不得了。我都不敢問，家里還有多少錢， 我怕他都充到卡里去了。”

    一聽說是女人愛美的問題， 大家都很寬容。

    朋友c說：“不就做個臉的事情， 有多大問題。搞好了不還是便宜你！不過嘛， 我們幾個， 還是老沈過的威風(fēng)。錢袋子都捏在手里。他老婆平時屁都不敢放一個， 也根本不管他。哎哎哎， 我碰了——”

    沈志誠面上哈哈的笑，實際上心里苦得很。

    今年過年，家里什么都沒有，連對聯(lián)都是自己買了貼的。陶秀蘭現(xiàn)在一門心思撲在了裁縫鋪生意上， 兩人不像夫妻，倒是像工友了。

    可是賺錢是正道， 沈志誠也不好叫老婆停下來繼續(xù)服侍他，只好憋著一股子悶氣。

    以前那樣多好，折騰到現(xiàn)在，也沒看出來有發(fā)財?shù)内厔荨?/br>
    沈志誠一路上火氣旺盛，到家樓下時候，已經(jīng)憋出一股內(nèi)傷了。

    可是一到家門口，他就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不對。

    門口的墊子換了新的，門也擦洗過了。

    沈志誠猜測，這是女兒做的。

    女兒一回來，就把往年陶秀蘭要做的活兒都接過去大半，挨家挨戶送年禮，把沈志誠看的可心疼了。

    沈志誠轉(zhuǎn)動鑰匙開門，準(zhǔn)備回去找陶秀蘭吵一架。

    結(jié)果一開門，他就傻眼了。

    ……這沙發(fā)上摟著女兒的是誰?。?/br>
    沈志誠定在原地，眼珠子險些瞪出了眼眶。他愣愣地盯著陶秀蘭看了六七分鐘，都沒吱聲。

    之前陶秀蘭做造型他是知道的，但是沈志誠并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中年婦女里，現(xiàn)在外頭十個有八個都差不多這么打扮的，作怪得很。

    但是今天這一套，就完全不一樣了。

    沈志誠立刻警惕起來。

    他想到牌桌上那些對話，往前一步，發(fā)話了：“陶秀蘭，你搞什么啊，一把年紀(jì)了，賺點錢全給自己花了是吧。”

    沈雪青和陶秀蘭熱切的聊天一下就暫停了。

    陶秀蘭捏了捏沈雪青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說。

    要是被丈夫知道女兒掙錢了，肯定又要起別的心思。至于自己這么打扮的后果，早在做頭發(fā)的時候她就想到了。

    她起身，語氣平淡。

    “你回來啦。剛好，大年三十了，你總該待在家里了。晚上我們吃頓團圓飯?！?/br>
    沈志誠急不可耐地揮手：“我跟你說這個呢，別打岔。你是去美容院了吧？我跟你說我們家可不是那樣奢侈的人家，還能供著你大把大把開銷的?！?/br>
    他聽說，外頭大城市現(xiàn)在可多的花樣了。有的女的去拉皮，開雙眼皮，嚇人的不得了。難道陶秀蘭也到了這個時候？

    “爸你可閉嘴吧！媽就是去了一次理發(fā)店！”

    沈雪青終于忍無可忍了，叉腰站起來。

    她這兩天快被沈志誠蠢死了！

    “理發(fā)店？乖乖你可別幫著你媽哄你老爸了?！鄙蛑菊\不信，他可沒聽說理發(fā)店還管做臉保養(yǎng)的的。

    “人家那是專業(yè)的美容美發(fā)沙龍，就在八佰伴旁邊新開的！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嘛！真是的，一回來就發(fā)脾氣給誰看??？”

    沈志誠卡了一下，看到女兒氣呼呼瞪他的樣子，反應(yīng)過來了。

    他賠笑道：“是爸爸不好，爸爸就是聽說美容院是個無底洞。這不是也怕，你媽她，誤入歧途……”

    陶秀蘭在他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已經(jīng)起身去廚房了。

    女兒回來之后，他們家的廚房才恢復(fù)了以前的熱鬧。

    晚飯上桌，沈志誠邊吃邊觀察老婆。

    五官沒變化，胖瘦好像也沒變化。就是看著皮膚好了點，白了點，頭發(fā)還飄著理發(fā)店特有的香氛味道，應(yīng)該是沒有去美容院的。

    朋友a說過，美容院里慣會哄人的，去一趟，不充一張金卡是走不出來的。陶秀蘭現(xiàn)在賺的那點，應(yīng)該是不夠她又買衣服又做臉的。

    警報解除之后，沈志誠自知理虧，又對老婆噓寒問暖起來。

    他去臥室找到了他之前拿回來的盒子，咬咬牙，把兩只手表都拿出來了。

    “雪青，來看看。這是爸爸之前托人好不容易買到的，日本進口的手表哦。你和你媽一人一只，就當(dāng)作新年禮物了！”

    進口的手表，多半是走私來的，在小縣城已經(jīng)很拿得出手了。

    沈雪青接過來看了看，立刻戴上了：“謝謝爸爸，我很喜歡?！?/br>
    沈志誠笑呵呵的，又轉(zhuǎn)頭看老婆。

    陶秀蘭撫摸著這塊手表，久久不言。

    她早就知道沈志誠拿回來的那個盒子里是什么了。

    那里面本來應(yīng)該是好幾個小禮盒組成的，只有女兒手上那一塊是單獨放在外面的?，F(xiàn)在自己手上這一塊，多半是從某個禮盒里臨時拆出來的吧。

    如果放在今天之前，陶秀蘭依然會很感動，她不知道多少時候都沒有收到過禮物了。

    但是今天，她剛剛收到了女兒送的這么多東西，再看這個手表，怎么看怎么好笑。

    陶秀蘭抬頭仔細觀察了一下丈夫，像在看一只虛張聲勢的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