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花這句話沈棟材顯然很受用，看張金花的眼神都柔和了許多。

    有她這句話，沈賢業(yè)也不好再說什么？免得讓他家老子以為他不管老子的身體呢。

    村里很多當(dāng)了爺爺輩的人，都會在家?guī)Ш⒆?，讓兒子兒媳婦去上工，偶爾家里閑下來，才會去幫幫家里，像沈棟材這種平時經(jīng)常上工的，沈賢業(yè)也說不出自家老子不好。

    說起來，沈棟材啥都好，一手編織的好手藝，還傳了幾個孩子，勞動也勤快，否則不會在生了幾個孩子，還能在張金花那么懶的情況下，維持下這個家。

    他唯一不好的就是，對兩個前頭老婆出的孩子孫子都不好。

    這點不好，卻在兩兒子心中大打折扣。

    沈子夏看著張金花巧舌如簧，二叔這口才哪里斗的過她？

    她知道自己吃不了魚rou，也不求了，只求喝點魚湯補補這脆弱的身子。

    飯菜雖然上了桌，但是一家十九口人可不是人人都有機(jī)會夾菜吃。

    除了十個大人，這九個孩子，是沒機(jī)會夾菜的，畢竟張金花不怕自家孫子不肯去搶好吃，而是怕被沈子夏這幾個不是自己親生的孫兒搶光了，所以孩子必須分食。

    剛一坐下，九個孩子眼巴巴的看著張金花分食。

    當(dāng)然，她不會自己動手分，而是叫了沈家玲來舀粥。

    先是緊著老三老四家，按照張金花的話說，家旺家龍他們靠的近，先盛了。

    誰都知道，她這是想把濃稠的米粥給幾個孩子撈了。

    至于沈子夏他們，有沈家玲在，撈的都是稀粥。

    如果沈賢國兄弟倆發(fā)作，張金花也有理由說不是自己舀的，不能怪她舀的不均勻。

    張金花打的好算盤，讓人想反駁也找不到理由。

    不過，她也不敢在吃食上做的太過，只是有點區(qū)別而已，如她說的，沒人能做的到，舀的每一碗都一樣的份量。

    終于粥到跟前，沈子夏也懶得和張金花這種不講理的人講理，先吃為上。

    魚rou姍姍來遲，張金花先是把魚頭給了自己，說這魚頭沒什么rou，她當(dāng)奶奶的啃了就行了，至于魚rou給了一大半沈棟材的碗里。

    剩下的，你一點我一點的分了吃。

    張金花當(dāng)然是同樣的分不均勻，比如她家的家旺家龍，在上學(xué)，用腦厲害，得吃多點，家玲今天有出去上工，能掙錢，也能吃多點。

    家寶看著那魚rou，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卻眼睜睜的看著魚rou越來越少，不免有些著急。

    “mama，魚rou，我想吃魚rou?！?/br>
    “來，魚rou?！睆埥鸹ńo夾了一筷子魚rou，只夠小家寶一口隨便吞了。

    嘗了味道，小家寶眼睛登時亮了，只是，他再開口要的時候，張金花卻已經(jīng)把rou給幾個孫子分了去。

    “mama，rou，rou……”小家伙餓饞了，坐在mama的大腿上，拼命往前傾，想去拿吃的。

    趙翠壓低了聲音安慰孩子，但是沈家寶這年紀(jì)正是什么都不懂，只懂的年紀(jì)。

    孩子不停的哭鬧著，人多，家里嘰嘰喳喳的，張金花不耐煩了，“別吵吵，不是給你了嗎？吃了就別哭。”

    沈家寶一愣，知道奶奶這是在責(zé)罵自己，登時哭了，抱著mama喊著，“mama，我要吃魚rou，我要吃rourou?！?/br>
    趙翠的臉色早就黑了，丈夫的人情拿回來的兩條魚，就被婆婆這么給了老三老四兩家吃了，他們能吃的是骨頭和一點碎rou。

    孩子盼了那么久，結(jié)果變成這個樣子，就算再老實巴交的人，為了孩子，趙翠也豁出去了。

    “張姨，家寶那么小，也得補補。”

    張金花一聽，笑道：“家寶那么小，哪需要吃那么多，孩子補的太過不好，聽說會……會營養(yǎng)過盛的，對孩子更不好?！?/br>
    沈子夏笑了，這張金花還真是厲害，營養(yǎng)過剩都知道了，這年頭的孩子能營養(yǎng)過剩，那估計是有病發(fā)胖導(dǎo)致的，吃都吃不飽，怎么營養(yǎng)過剩？

    可張金花說的一板一眼，就像真有這么回事。

    趙翠這會哪里甘心聽她說的，一臉的羞憤，“張姨，你也不看看家里吃的什么，家寶會營養(yǎng)過剩？我看過盛的是家旺家龍兩個吧？整天麥乳精好東西囤著吃。”

    順著二嬸的話，沈子夏目光落在沈家旺和沈家龍兩兄弟身上，沈家龍還好，沈家旺卻很胖，這年頭，能養(yǎng)出這種境界，除了體質(zhì)之外，最主要還是吃出來的。

    沈家旺他媽張文蘭本來就是微胖的體質(zhì)，到了沈家旺這里，因為是第一個孫子，得張金花的喜愛，平時吃喝都比別人好。

    人一偏心吧，就會一直偏心的，看對方什么都是好的，沈家旺有張金花的喜愛在，平時好吃好喝的都緊著他來，還說他讀書厲害，以后是要當(dāng)大學(xué)生的人，要吃多點補腦。

    腦有沒有補到沈子夏不知道，但是這身體卻補走樣了，不怪二嬸不生氣。

    可張金花不愛聽，她最討厭別人說她家家旺不好了，見狀，氣的把盤子就著只剩下骨架的魚丟過去，“吵吵吵，什么都要和我吵是吧，給你，都給你，全給家寶吃行了吧，我就沒見過像你這種人，又不是沒給你分，這魚本來就不大，大家一點一點的分，你吵吵什么？”

    被倒打一耙，趙翠臉不是一般黑，挑剩下的骨頭給她家寶吃，她家寶是狗啃骨頭嗎？

    當(dāng)即，趙翠站了起來，紅著眼眶。

    沈賢業(yè)看著自家老子的臉色，想拉住趙翠，卻被趙翠一把甩開。

    “沈賢業(yè)，這日子沒法過了?！?/br>
    “翠翠……”沈賢業(yè)想開口，卻看妻子突然哭了起來。

    趙翠粗礪的手抹了眼睛的淚水，把家寶抱了起來，朝著張金花怒吼道：“魚是誰拿回來的？是賢業(yè)拿回來的，你自己煮了就算了，分出來的，你孫子全吃好的，我家家寶眼饞，吃他爸拿回來的魚rou都有錯了是吧？平時家里掙來的錢，全緊著老三老四他們來，我們呢，我們吃的什么？是，我家家寶不是人，就你那幾個孫子是人，你要給他們吃，全給他們吃得了，我還不稀罕?！?/br>
    趙翠氣狠了，在沈棟材抬頭，隱隱有怒意要發(fā)作的時候，先他一步說話。

    “爸，沒嫁給賢業(yè)的時候，都說你厲害，不管是媽生的是三個孩子，還是張姨后面生的老三老四，家里那么多口子人，你都養(yǎng)大了，我很感激你把賢業(yè)養(yǎng)那么大，讓我遇上了，但是爸，賢業(yè)不是你的兒子，家寶不是你的孫子嗎？難道就因為我婆婆去世早了，他們就不是你兒子你孫子是嗎？老三老四是你兒子，家旺他們是你孫子，我們狗屁都不是是嗎？你要是這么想，我馬上帶著家寶歡歡回娘家，以后都不用回來了，反正這個家，我是呆不下去了?！?/br>
    “翠翠……”

    沈賢業(yè)鐵青著臉，想勸，但是他找不到要勸的理由。

    的確如同趙翠所說，他們這些人都不是人，只有張金花他們才是人，所以就算一條肥大的魚，到了張金花手里，也給不了他們一星半點。

    他和翠翠可以不吃，讓給孩子吃，可不能孩子都沒得吃，全讓張金花分給她想分的人吃，這不公平。

    “賢業(yè)，你也不用勸我了，你是好人，但是這么下去，歡歡和家寶姐弟也不用吃了，你看看歡歡餓成什么樣了？你看看家寶，多久沒聞到rou腥了，還以為你拎回家的魚多少能吃點，結(jié)果呢。”趙翠起身就要走，順道把沈歡歡也叫了起來，讓她跟著回外婆家。

    第20章

    可還沒等三人走遠(yuǎn)，沈棟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鬧夠了沒有？”

    那聲音氣勢如虹，連安靜在一旁沒上桌吃飯的沈子夏也被嚇了一跳。

    只見沈棟材怒瞪著張金花，“你分東西，能好好分嗎？整天把家里搞成這樣，你是不是想要整個家散了才安心？”

    張金花被罵的一動不動的坐那，張了半天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二媳婦，回來坐下！”

    趙翠沒動，但是也沒走。

    她其實，也不敢真的馬上回娘家，她是嫁出去的人了，娘家雖然是她以前的家，但是嫁人之后，幾個兄弟也結(jié)婚了，姑嫂間關(guān)系平時看著不錯，但是她真帶兩個孩子回去，幾個嫂子肯定久了也不愿意她呆著。

    她今天有這一出，也是為了兩個孩子。

    之前老大家的事情，她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夏夏差點命都沒了，再這樣下去，她怕以后歡歡有點什么事，家里也不會理會，就連家寶，估計他們也不會怎么關(guān)心，帶把兒又怎么樣，不是親生的，張金花多看一眼都懶得看。

    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生下來的幺子，是她的命根，她不能讓這樣的日子繼續(xù)下去了，必須做點什么？

    沈賢業(yè)在一旁喊著媳婦，心里無比難受，他想好了，下次有魚，直接在外頭烤熟了，煮熟了再給媳婦他們拿過來，給他們吃，不再往家里拿了。

    趙翠沒理會他的話，而是回頭看著沈棟材。

    對上沈棟材那雙厲眸，趙翠有些怵。

    可當(dāng)目光睨在桌子上那只剩下魚骨頭的盤子上，她緊了進(jìn)手上的家寶，對他說道：“爸，你自己也看到了，張姨平時是怎么對我們的？要是她拿著自己的錢給家旺家龍他們吃我也不說什么了，今天這魚都是賢業(yè)朋友給的，一共就兩條，都是肥大的，媽緊著你我沒意見，您身體不好，多吃點，我們這些做兒子兒媳的，也樂意，但是家寶是咱們家里最小的吧？爺爺奶奶有了，他這孩子眼饞，給點他不就行了，你看張姨說的什么話？難道家旺他們上學(xué)辛苦可以吃，我家歡歡在田里掙工分不辛苦？”

    趙翠顯然是憋久了，一口氣全部倒豆子似得倒了出來，半點沒帶喘的。

    她想反正都壞到這個地步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她就好好的看看，這公公真的可以任由后婆婆作妖？

    沈棟材臉色很差，差到了極點，張金花怕他這個模樣，不對，是全家人都怕他這副模樣。

    張金花想到上次被打，這會也只能憋出一句，“你這說的什么話，全部都是我的孫子孫女，我就是想著家旺學(xué)習(xí)辛苦點，沒想多的。”

    張文蘭見趙翠句句帶著她家家旺，不免心里有氣，要不是公公在，她怕這個一聲不聲，兇起來跟閻王的公公，早就抄起手上的碗砸了過去。

    不過即便不能這么做，她也還是回懟了句。

    “我說二嫂，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家旺他現(xiàn)在正讀初中，學(xué)習(xí)重，媽關(guān)心孩子，給他多吃點，這有什么的？家寶還小，平時在家也是玩，不像現(xiàn)在半大的孩子餓的快，再說了，家旺在學(xué)校學(xué)習(xí)，現(xiàn)在初二了，等明年要是能上考上高中，到時候讀兩年出來找個好工作，對咱們家只有好，對你這個二伯母也只有好的！”

    張文蘭話說完，四兒媳劉曉梅也不甘示弱，“就是啊，家龍現(xiàn)在成績也挺好，都是班級前十名，以后讀書有個好工作，對咱們只有好處沒壞處，就這點魚rou，我們也不稀罕，只是媽老人家疼幾個孩子。再說，也不是說不給家寶歡歡吃，沒看媽還在分嗎？”

    其他幾個男人，悶著不好插女人說的話，李麗敏倒想勸趙翠，但是想到張金花也沒考慮她三個女兒，直接不幫忙了，只是讓幾個孩子先吃飽，順便把趙翠的那碗飯放在跟前，免得被人動了手腳。

    而幾個嬸子說的熱火朝天，向來氣弱跟透明似得的沈子夏突然開口，“家寶也很聰明啊，沒準(zhǔn)長大會考第一名呢?！?/br>
    張金花死死盯著這個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沈子夏，氣的發(fā)抖，“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插什么嘴？”

    沈子夏又不說話了，埋頭吃飯，喝湯，不管大人的戰(zhàn)爭了。

    最后是沈棟材再次拍桌，“行了，都吵夠了沒？天天吵，還嫌家里不夠亂是嗎？”

    沈棟材目光掃了眾人一眼，落在趙翠身上，“老二媳婦，坐下吃飯，以后分吃的，我來分！”

    張金花臉色黑成一塊炭，看著沈棟材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死死盯著張金花，低咒了聲埋頭吃飯。

    沈棟材雖然嘴上已經(jīng)妥協(xié)了，但是誰都看的出來，沈棟材還是向著張金花的。

    沈子夏心下冷笑，也不知道張金花給了沈棟材什么迷魂藥，居然能把沈棟材吃的死死的。

    現(xiàn)在看來，以后她真弄了什么好東西，可一定得瞞緊了，免得讓張金花知道撒潑打滾要了去。

    趙翠臉色更不好看，但是她知道，這是公公最大的讓步。

    沈賢業(yè)連忙勸著媳婦別走，趙翠憋著一臉的怒意，只能回到座位。

    這一場戰(zhàn)爭，就在這魚rou的事情上，互相妥協(xié)了，但是沈子夏知道，家里的矛盾正是逐漸加大。

    她樂見其成。

    反正便宜爺爺要作死，那就繼續(xù)作吧，等作了大家心寒了，到時候他后悔也沒地兒哭。

    不過第二天中午的另一條魚，不再是張金花來cao作，而是換了趙翠來燒，沈棟材說，這是老二弄回家的，他們愛怎么弄怎么弄？

    張金花當(dāng)時氣的臉都綠了，說了句，“他們還要上工，難不成停半天工回來燒菜？”

    “老二媳婦早點回來而已，大隊長那邊同意，你還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