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另一種目的坐到萬松巖身邊的程椋，轉(zhuǎn)而關懷起后輩。他輕咳兩聲，“你還不睡覺?！?/br>
    萬松巖的目光使他看上去能夠看穿一切，包括讓程椋藏在身后的薯片：“你也沒睡。”

    但是程椋還是覺得他像大型犬。手握空心拳抵在嘴邊的程椋，看上去像個演講臺前的謙謙君子。他義正言辭地說：“我做夢夢見你掉進了陷阱，所以現(xiàn)在來救你。”

    萬松巖順水推舟：“我掉進了一包原味薯片里?！?/br>
    那時程椋全然xiele氣。包裝袋被撕開的聲音清脆無比，一鼓作氣地將薯片拆開的程椋，行云流水地將薯片袋子分給了萬松巖的半邊腿。在他的脅迫下，萬松巖以視死如歸的面部表情，品嘗了罪惡的美味薯片。

    就剛才所發(fā)生的事情，感到心滿意足的程椋，重新打量他的同犯：“你什么都不知道。”

    以及他火上澆油般地安慰道：“吃一次夜宵不會發(fā)胖?！?/br>
    指甲蓋大小的薯片并沒有讓萬松巖感到源源不斷的快樂，相反他再也沒有嘗試第二片。相較程椋，自控力更好的萬松巖，試圖勸說程椋：“明天要公演?！?/br>
    他說：“水腫就不好看了?！?/br>
    “無所謂。”

    那時候程椋把手舉在眼前，他的食指和拇指接觸在一起。無法穿越如此細微縫隙觀察萬松巖神情的程椋，意在表明一包薯片帶來的威力只在毫厘，根本不足為奇，“反正大家都知道我長什么樣子?！?/br>
    對于程椋荒誕的言論和遞過來的薯片，萬松巖皆沒有招架之力。他見到程椋之后，變得蒼白一片的大腦只供他說出一些簡單詞句：“這樣是不行的?！?/br>
    程椋卻揪住他尚未消失的余音不放：“你剛才說我不好看？”

    無疑是重重一擊——萬松巖急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你說我好不好看。”

    像薯片一樣湊到萬松巖眼前的程椋，鼻尖幾乎抵著他的唇瓣。月光糅合著程椋高度立體的五官與睫毛的投影，在這樣一張光影雜亂的臉上，程椋的眼睛顯得格外閃亮。難以用簡單的美麗或者帥氣對程椋進行概括，萬松巖簡直以幾乎跳出嗓子的心作為答案。

    “好看。”

    被煮開的萬松巖這樣告訴程椋，“你是我們團的門面擔當。”

    旗開得勝的程椋，對萬松巖的心路歷程并不在乎。他回歸原來的座位后，帶以勝利者的憐憫，簡單對萬松巖客套。在略加思索后，程椋舉出了萬松巖時常被公司稱贊的電影臉：“你也要發(fā)現(xiàn)自己的長處?！?/br>
    然而談論偶像好看與否，對程椋而言就像讓他對比物理與化學的考試難度（都非常困難，程椋這樣認為）。他唐突地轉(zhuǎn)換了話題：“你和我說過的，那個你喜歡的校外女生……”

    萬松巖的匆匆打斷讓程椋感到吃驚：“我不喜歡他了。”

    你不喜歡她了？徒然瞪大眼睛的程椋，發(fā)覺自己對萬松巖實則一無所知。

    “改變得這么快，你太不專一了?！?/br>
    迅速攀升至道德制高點的程椋，抹去自己偷吃夜宵的錯誤之后，甚至對萬松巖展開了批評。他夸張地連連搖頭，“我看錯你了?！?/br>
    萬松巖紅透的耳垂增長程椋的捉弄心理，他以右手撐在萬松巖身邊，循序漸進地向萬松巖靠近。在萬松巖逐漸清晰的呼吸聲中，程椋持續(xù)性地火上澆油：“是不是紅了之后覺得她配不上你。”

    萬松巖卻閃電般地后縮了：“我不敢追求他?！?/br>
    偶爾假借看望正在讀小學的弟弟的程椋，通常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溜進高中部。在目睹幾次對自己出現(xiàn)毫無防備的萬松巖后，以萬松巖高大英俊的外表而言，程椋內(nèi)心里自動把他塑造成一個在感情上戰(zhàn)無不勝的人物。

    感受到那個憑空捏造出來的形象正轟然倒塌的程椋，愕然道：“我不相信?！?/br>
    但是萬松巖的眼神看上去真摯無比，他以最簡潔的話語給予程椋最嚴重的打擊：“他不喜歡我?！?/br>
    當然程椋會問：“你怎么知道？”

    信息差在此時一覽無遺。陽光海灘的雜志重現(xiàn)在萬松巖的眼前。被誤認為是旅游雜志的同性戀雜志，在萬松巖的描述中變成了偶像的畫報。與自己相差甚遠的健美身材，則轉(zhuǎn)變成為偶像在完成自己工作之余，還熱衷于照顧花草。

    虛無的校外認識的同學，莫名其妙地向萬松巖展示了作為理想型的偶像。在萬松巖感受到程椋床頭雜志的沖擊時，這個虛無的形象對他說：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br>
    沒有時間去健身房鍛煉的萬松巖，無能為力地承受住了這一切。以至于他掐頭去尾的描述，讓程椋信以為真。

    “現(xiàn)在的小姑娘真奇怪，養(yǎng)花種草有什么趣味?！?/br>
    程椋嘖嘖稱奇，“還好我喜歡男的?！?/br>
    萬松巖只是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良久的沉默讓程椋反思自己的言行，在距離成年不到幾個月的萬松巖面前，他仍舊要保持謹言慎行：“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什么？程椋回答道：“我是同性戀?！?/br>
    鉆進云層又出來的月亮，照亮程椋之后，也照亮了萬松巖的臉。程椋看見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些許無可奈何：“你又不會喜歡我?！?/br>
    然而程椋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萬松巖一眼。低下頭在空空如也的包裝袋里尋找薯片碎屑的程椋，接著對于萬松巖自生自滅的戀情發(fā)表感言：“這么可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