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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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爺爺已經被送回病房,他看起來很累,身后墊了兩個枕頭半躺在那里閉著眼休息,近日來他躺不下去,一躺下就覺得胸悶喘不過氣,但又不肯總是吸氧,覺得太貴,臨到最后也不舍得給自己多花錢。 唐瑾瑜過去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輕輕握了老人的手,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老人瘦了好多,眼眶都凹陷下去,有些脫形。他剛碰到手,老人就醒過來,看向他的眼神依舊平和而慈愛,唐瑾瑜小心托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頰上,老人就摸了摸他的臉,笑著道:“放假了,就別老在這里待著啦,我也跑不了,你和同學一起出去打球,爺爺兜里還有五塊錢,你拿去買冰棍兒吃,天氣太熱,別中暑?!?/br> 唐瑾瑜搖搖頭,不肯去。 他留在醫(yī)院陪著爺爺,買了免疫球蛋白給老人注射,一支價格在1500塊,因為是營養(yǎng)物質提高免疫力的,唐爺爺看起來略微有了一點精神。但這種針藥不在醫(yī)保報銷范圍內,他們手頭的錢要見底了,唐爺爺不肯再打第二針,唐瑾瑜就白天出去打工,晚上回來陪他,到處賺錢攢藥費,想辦法讓老人增加免疫力,讓他狀態(tài)能再好一點。 他其實也清楚,這藥并不能治好病,但他就是想讓老人身體能舒服一點,哪怕睡一個好覺也行。 唐瑾瑜想了很多辦法,他手里只有之前做家教的時候賺的錢,這些遠遠不夠,他試著通過學校聯系了之前給他頒發(fā)獎學金的宋益,想要尋求幫助,但是一層層傳遞消息過去也要一段時間。他高考成績還沒下來,找他接家教活兒的人少,他也沒放棄,能去的地方都去面試了一下,甚至還去琴行面試過。萬幸他在書里扎扎實實度過了十幾年,手上彈琴的功夫并沒有生疏,演奏磨合幾次之后,就非常流暢了。 琴行的負責人很欣賞他,給開了一個頗高的薪酬價格,只是還要等老板來了再面試考核一下,說下周給他消息。 “這段時間你先不要去其他琴行,可以提前支給你一千塊錢,我們郭老板對人才很珍惜,雖然咱們這邊琴行是新開的,但是規(guī)模也是市里最大的一家,我敢保證沒有人會比我們給的條件更好?!?/br> 唐瑾瑜收下了錢,簡單簽了一份2個月的合同,答應了對方。 他把兜里之前剩下的補課費和這些湊了湊,全部都交到醫(yī)院,給老人用。 還有兩周才出成績,這段時間唐瑾瑜又找了一份建筑工地上的零活,雖然辛苦但是工資日結,有的時候只干一下午就能提前回來,他還能去醫(yī)院照顧爺爺。 老人見孫兒這兩天人瘦了也曬黑了,心疼的不得了,雖然唐瑾瑜說是和同學出去打球曬的,但唐爺爺一把年紀了,哪里看不出來,這分明就是累的。 有的時候老人心疼狠了,就自己下來,堅持讓他睡那張單人病床。 唐瑾瑜不肯:“爺爺,我身體好著了,您才需要休息?!?/br> 唐爺爺板著臉道:“我成天躺著,渾身都不舒坦,你快上去睡一會,讓我下來歇歇?!?/br> 兩個人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還是唐爺爺讓了一步,道:“那我坐著,你也上來,睡我腳邊那里,咱倆都能躺著?!?/br> 唐瑾瑜猶豫一下,看老人又要掀開被子下來,立刻聽話的躺下了。 他昨天晚上在工地干到凌晨三點多,扛了不少鋪路的石板,一塊就有二三十斤的分量,三塊起扛在肩上,實在有些辛苦。老人給了他一個枕頭,唐瑾瑜沾到枕頭沒一會就睡著了。 唐爺爺給他脫了襪子,揉了一會腳,聽著小孩睡沉了,又輕手輕腳地下了病床,拿水杯去給他打了一杯溫開水。 老人走得慢,扶著墻一點點走回病房,剛到門口就聽到里面有護士在責怪的聲音。 “你是幾號床的家屬?哪里有你這樣陪護的,病人自己走了都不知道,你還在這里呼呼大睡……” 老人聽見快走幾步,進去就看到唐瑾瑜慌慌張張地在那里穿鞋,一臉焦急,看到他的時候鞋都沒來得及穿好踩著過來一邊接了水杯,一邊道:“爺爺,您要喝水喊我,我去打水?!?/br> 小護士是新來的,看到還在生氣:“你現在這么照顧,剛才管著干什么去了?” 老人護在孫兒面前,第一次有點急了:“姑娘,你別說他,我孫子已經很累了,你讓他歇歇啊,剛才好不容易才睡了幾分鐘?!?/br> 小護士一臉不解,等查完床送下藥之后,回到護士站跟護士長說了這事之后,還在奇怪,“您說5號床的老爺爺多奇怪啊,自己病了還讓孫子睡病床,也太溺愛孩子了吧……” 護士長對這爺孫倆的事兒知道的多,壓低聲音跟她講了幾句,沒夸大,也沒多說,只幾句話就讓新來的小護士臉色漲紅,再聽下去,眼圈都跟著紅了。 晚上的時候,唐瑾瑜給老人去打飯,回來之后就看到病床邊上小柜子那放了兩個橘子。 他奇怪道:“爺爺,哪來的橘子?” 唐爺爺笑道:“那個小護士給送來的,說白天兇你來著,給你倆橘子補償一下?!?/br> 唐瑾瑜想了一會才想起來,他早都忘了這茬。 唐爺爺身體不好,吃東西也少,吃了小半個,剩下的都給了唐瑾瑜。 唐瑾瑜慢慢都吃了,他小的時候最喜歡吃橘子,不過跟著爺爺吃的很少,去了那邊爸媽疼他買的多起來,隔壁的夏伯伯也經常準備著小橘子,他只要扶著墻走過去,敲敲門,對方就會把他抱進房間里去,獎勵他一個小橘子。 冬天的時候,夏伯伯怕他吃涼的肚子疼,還會把小橘子放在暖氣片上烤熱一點再給他,其實橘子溫熱的時候并不太好吃,有點酸,有的時候還會有一點點苦,但是他從來都沒說過,每次都吃得很高興,全家大人瞧見他吃得開心,也跟著高興。 唐瑾瑜吃完了最后一瓣橘子,沉默了片刻,起身去把橘皮收拾干凈。 老人白天晚上都咳得厲害,唐瑾瑜不再去打零工,留在醫(yī)院照顧他。 唐爺爺被他扶著喂了一點水,坐在那嘆道:“人老了,真是沒用了?!?/br> 唐瑾瑜道:“您別這么說,我問過醫(yī)生了,慢慢治療能好,現在出新藥了,打幾針就能好,您之前的時候不是也打了一針,還能下來走兩圈嗎?肯定能治好?!彼詈笠痪湟膊恢朗钦f給老人聽,還是說給自己的,咬字很重。 唐爺爺笑了一聲,點點頭,也沒再說什么。 過了一會之后,唐爺爺又道:“醫(yī)院什么都好,就是沒有電視,小瑜啊,要不你晚上回去替我看看,明天再來告訴我吧?我來住院之前正看著一個呢,這心里一直記掛著,老放不下?!?/br> 唐瑾瑜知道,老人是擔心他在這里休息不好,心疼他,讓他回家去休息。 他順勢答應下來,但沒回去休息,而是去買了一部二手的智能手機。賣他手機的是班上的一個男生,就是之前買烤餅給唐瑾瑜的那個,男孩關系和唐瑾瑜一直挺好,他高考之后家里獎勵了一臺新款手機,他去店里買手機殼,正好碰到了唐瑾瑜,當即就拽著他出來,掏出舊手機把卡拆下來之后遞給他道:“班長,這給你,我正好要換新的,你不嫌棄的話把這個拿去用吧!” 唐瑾瑜不肯白拿,那男生就意思意思,收了二百塊錢。 唐瑾瑜沒再跟他客氣,拍了他胳膊一下,道:“謝了?!彼浀眠@人的好,以后一定找機會回報。 他把手機帶回醫(yī)院,連網找了那個調解節(jié)目給爺爺看。老人沒用過智能手機,看到之后很新奇,跟唐瑾瑜說了一個大概之后就瞧見孫兒把他之前看了一半的節(jié)目找出來,沒一會就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唐瑾瑜陪著他一起,老人看得斷斷續(xù)續(xù),他身體容易疲勞,一期節(jié)目要分好幾天才能看完。 節(jié)目這次做的是一個家庭調解,講的是一個女人差點被夫家打死,丈夫全家重男輕女,不止打她,連她的女兒也打,七八歲的小姑娘被奶奶隨手扔過來的一只碗打破了額頭,出了血。這一下也讓女人瞬間清醒,她決定為了孩子不再容忍下去,堅持要離婚。 電視臺來做調解的人原本以為只是夫妻矛盾,去了之后看到母女倆的慘狀,也調解不下去了,帶著她們去找了律師做咨詢。夫家不依不饒,對那對母女一副輕蔑態(tài)度,更是數次辱罵,絲毫不顧及親情。 唐爺爺一邊聽著,一邊嘆息道:“這人早晚要遭報應,他都不知道多少人家里沒有孩子,怎么舍得對一個小孩下手……你聽聽,還打女人,簡直就是畜生?!?/br> 老人有些老花眼,長時間看手機屏幕有些疲勞,就閉著眼睛聽。 唐瑾瑜在一旁拿著手機,陪著一起看,瞧著結局不好,立刻把音量關了。 老人問:“怎么沒聲兒了?” 唐瑾瑜道:“手機電池有點問題,不過還有字幕,爺爺,您看不清楚,我念給您聽?!?/br> 老人就躺在那,閉著眼睛認真聽他念。 唐瑾瑜編了一個特別好的結局,是老人最喜歡的那種。 在他說的故事里,那個女人沒有吃一點虧,她帶著孩子在記者和調解員的幫助下逃離了那個家,然后去警局報警立案,驗傷之后,她的丈夫被刑拘。她最后離婚了,并且拿到了一大筆錢,帶著孩子去了一個新的城市隱姓埋名生活得特別好。 老人側耳認真聽著,微笑點頭,“好好,早就該走了,帶著孩子走得遠遠的才好。樹挪死,人挪活,她還那么年輕哪,在一棵歪脖樹上吊死太不值得了。” 唐瑾瑜把手機關了,讓老人休息一會,“爺爺,我去打飯,您歇一會,今天還打小米粥好不好?” 唐爺爺點頭笑道:“好,我就愛喝那個,你去吧?!?/br> 不知道是看了一直牽掛著的電視節(jié)目,還是之前打的增強抵抗力的藥起了效果,今天晚上老人狀態(tài)好了一點,坐在那多喝了小半碗粥,又跟孫兒聊了很多。 唐瑾瑜坐在那陪老人聊天,唐爺爺摸著他的腦袋,笑呵呵道:“我們小瑜長大了,十八歲了?!?/br> “沒有?!?/br> “怎么沒有,爺爺一天天算著呢!”老人握著他的手,神情放松了許多,“長大啦,以后很多事兒就能自己做主了,知道嗎?” 唐瑾瑜搖頭,他心里隱約有點預感,他不想老人再講下去。但是這次老人沒有再聽他的,一字一句說的很慢,一點點叮囑他:“爺爺這病,自己心里清楚,其實已經比之前醫(yī)生說的好多了,打從去年的時候就說沒幾個月的時間了,我那時候就想著,我怎么也得咬牙撐到你過生日那天,親眼瞧著你滿了十八歲,我才放心哪……十八歲就長大成年了,要是爺爺走了,你就不是孤兒了,很多事可以自己決定?!?/br> 老人握著他的手低聲道:“我瞧著你過完生日,自己也還活著,就想看著你高考完,親眼見你拿通知書,爺爺知道,人心都是貪的,我其實還想看你念大學,還想一直都陪著你,這怎么能行呢,生老病死,早晚的事兒罷了?!?/br> “爺爺給你存了五萬塊錢,錢在家里床下那個小盒子里,怕走得急,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一下就沒了,你去銀行也取不出來,都是現金,你記得去拿啊。爺爺這輩子也沒什么本事,沒存下多少,你別怪爺爺?!?/br> 唐瑾瑜想要開口說話,唐爺爺抬抬手攔住了,“你聽話,讓爺爺說完。還有件事兒要告訴你,這么多年一直都按6月1號給你過生日,其實你生日不是那天?!?/br> 老人笑了一聲,道:“那是爺爺抱你回來的時候,自己給你取的?!?/br> 唐爺爺握著他的手微微發(fā)抖,用了些力氣,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老人在車禍里失去了兒子、兒媳和孫子,所有的親人都沒有了。 兒媳最后一句話是求他救救孩子,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在車禍里喪生。老人一夜之間花白了頭發(fā),人都老了十數歲一般,也是在那一天醫(yī)院救助了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小孩癡癡呆呆坐在那里,穿戴整齊,脖子上掛了一個墜著絲帶的福字錦囊,沒有人來接他,也沒有人要他——沒有人要這樣的病孩子。 唐爺爺看到他,去替他交了住院費,辦了手續(xù)領養(yǎng)了他。 一天天過去,小孩身體越來越好,會說會笑,人也機靈,做什么都學的很快,還總是跟在老人身邊仰著頭一口一個“爺爺”地喊著,乖得不得了。 …… 唐爺爺抬手摸了他腦袋一下,笑道:“當年抱回來的那個小不點,一眨眼就這么大啦?!?/br> 唐瑾瑜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抱著他喊了一聲爺爺。 老人輕輕拍撫他,像小時候那樣哄他別哭。 他咬牙堅持多活幾天,就是想把一切都安排妥當,給唯一的孫兒找好路。 他不想送小孩去孤兒院,想護著他成年,長大到可以支撐自己的那一天。 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唐爺爺給他擦了眼淚,低聲笑道:“你不知道,我那會兒私心盼著你父母不來找你,也不知道你是哪兒來的,那么小一個,就坐在那里,受傷了也不知道哭。爺爺那天失去了所有的親人,就把你當成唯一的孩子養(yǎng)著,等后來知道生病的時候,心里也沒多難受,這本來就是我偷來的一段時光啊。” 唐瑾瑜還在搖頭,哭得說不成話。 “都哭成花貓兒啦,不哭了,你知道爺爺為什么把生日給你寫在6月1號嗎?因為爺爺想你一輩子都當個小孩兒,每天都開開心心,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發(fā)愁是什么,那樣才好?!碧茽敔斎嗳嗨X袋,笑著嘆了一聲,“可惜爺爺沒什么本事,沒帶你過幾天好日子,還差點耽誤了你考試,不過幸好都過來了,爺爺給你存的那點錢,你留著好好讀書,念完大學我就放心了?!?/br> “那錢我不要,拿去給您治病……” 老人搖搖頭,“爺爺年紀大啦,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而且這病也治不好,爺爺自己心里有數,錢留給你,看著你長大成人,我就很高興了,心愿完成了一半?!彼罩畦さ氖?,視線眷戀地落在他臉龐上來回看著,滿眼不舍,“爺爺就是沒能看到你讀大學,可惜了?!?/br> 唐瑾瑜抱著他不撒手,手指關節(jié)用力握緊到泛出白色,肩膀微微顫抖,牙齒緊咬著都能聽到上下碰撞在一起的聲響,“能,一定能看到,我要要帶著您一起去很多地方,我找了您好久,您不能就這樣丟下我。” “傻孩子,人都有老的時候,我不過是提前到站下車,你得放開往前走?!崩先吮凰o緊抱著,眼里也泛起濕意,“我給自己買了塊墓地,本來不想要的,不值當,一把骨灰撒海里就成了,自由自在的多好。但是又想著,要是你想我了,想跟我說說話,有個去處?!?/br> 他費力地抬起胳膊,粗糙干枯的大手抱了抱孫兒,啞聲道:“小瑜啊,等你上了大學,來告訴爺爺一聲,爺爺就滿足啦。” 高考通知書來的前兩天,唐瑾瑜送走了爺爺。 老人是在睡夢中走的,沒有經歷太多痛苦,面容慈祥。 他喊不醒老人,才發(fā)現他已經離開了。 唐瑾瑜一個半大少年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不知道該怎么處理,茫然無措地站在那里。 護士長可憐他,帶他去辦完了手續(xù),醫(yī)院給開了死亡證明,他拿著死亡證明,去殯儀館辦理火化。 一路有好心人幫忙,他渾渾噩噩跟著,從殯儀館捧回來一個小木盒,里面放著一捧爺爺的骨灰。 再回到家中,只覺得房間里安靜的很,他一天沒吃任何東西,只沾了沾水,但不渴也不餓,像是覺不出來了似的,枯坐在沙發(fā)上好半天,才合衣躺在那昏昏沉沉睡了。 但是到了晚上的時候,唐瑾瑜忽然半夜驚醒,像是做了一場大夢,恍然記起白天發(fā)生的事,眼淚滾落下來,放聲大哭了一場。 爺爺不在了。 他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了。 唐瑾瑜用了幾天的時間,才慢慢恢復了一點精神,人瘦了一圈,笑容也不見了。他抿著唇默默收拾老人的遺物,每一樣都妥帖放好,他們爺孫倆日子一直都過得清貧,但這并不代表老人虧待過他一點。他小時候的玩具都是老人親手給他做的,木頭雕刻的小手槍,還有牛皮糊的撥浪鼓……唐瑾瑜把它們一樣樣放在小箱子里,在看到其中一個紅色福字錦囊的時候,他的手頓了一下,拿起了它。 這個錦囊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但是唐瑾瑜觸碰到它的時候,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什么催促他打開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