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個子的小男孩也就六歲左右，磕磕巴巴道：“哥哥，我們想跟他玩兒！”

    夏野看他一眼，視線落在他手上停頓一下，那個小男孩頓時紅了臉，他剛才拽海帶來著弄得手上挺臟的，趕緊背過手去。

    這幫小孩里唐瑾瑜是最小的一個，原本年齡就小，身高也最矮，夏野不放心他留在這，帶著先回去了。

    唐老爺子坐在岸邊躺椅那休息，老遠就看到兩個孫子從沙灘那回來，夏野走得快，難得他家小孫子還能跟上，老爺子還在奇怪他家寶寶為什么能跑那么快，等走近了之后，才瞧見是被夏野提回來的，還在那踢小短腿呢！

    “……我說叔為什么不在，你玩會沙子還要換鞋？”

    “一直進沙子~”

    “剛才玩兒的時候不怕沙子，現(xiàn)在怎么突然這么愛干凈了？”

    “剛才也怕呀?！?/br>
    兄弟兩個一邊走一邊說，唐瑾瑜踢了踢腳丫，還在低頭看自己腳上的新鞋，一臉發(fā)愁，這是他哥給他買的新鞋，穿出來玩才發(fā)現(xiàn)進沙子。

    夏野誤會了，還當小孩鞋里進沙子不太舒服，抱著他坐下來之后給他把小鞋子脫了，抖了抖，剛想再給他弟穿上，就看到小孩縮著腳丫一直躲，嘴里喊道：“臟，臟……”

    夏野護著他在懷里，“就你愛干凈，剛才別人碰都不知道躲?！彼f著抬起小孩的小腳丫吹了一下，把沙子吹干凈了，這才給他穿上鞋子。

    夏野不知道自己這個動作做得有多習慣自然，他以前見唐泓俊做過無數(shù)遍，自己第一次做，倒是也像模像樣。

    唐瑾瑜不是怕鞋臟了腳，他是覺得自己腳丫太臟，怕弄臟了小鞋子。

    他哥吹那一下的時候，小孩腳趾頭都蜷縮起來，也顧不得吃驚了，癢地哈哈笑一直躲。夏野給他穿好小鞋子，又撓了幾下癢，小孩討?zhàn)埡案绺缌酥蟛欧胚^他。

    唐泓俊拿了一雙新鞋回來，唐瑾瑜去換了，把夏野送的那雙裝好放起來。

    唐泓俊多看了兩眼，想著這個花色型號的以后可以多買兩雙，他家寶寶難得喜歡?。?/br>
    傍晚的時候，夏老師來了。

    夏老師工作忙完之后，提前過來找了他們，他到了海邊找到夏野和唐瑾瑜的時候，小朋友玩兒累了，正在遮陽傘下的躺椅上要睡不睡——小孩很想睡，但是每次小腦袋點一下，夏野就戳戳小家伙的臉，不讓他睡。

    夏老師過去道：“讓他睡會吧，別累著?！?/br>
    夏野道：“姨讓我看著的，說現(xiàn)在睡了晚上不好好睡覺，第二天沒精神?！闭f話的功夫，小孩又開始打瞌睡，即便是坐著也能睡的樣子，夏野捏他小臉一下，小孩困到不行，但被叫醒了之后看到人先笑，脾氣特別好。

    夏老師那句“會不會生氣”到了嘴邊也不用問了，自己跟著搖頭笑起來，“也太好哄了?！?/br>
    被叫醒的小孩看到夏老師，張嘴拜年：“伯伯過年好~”

    唐瑾瑜還記著爸媽教給的話，不到初五不算過完年，見了都要拜年。他在少年宮跟著小螺號樂團的小朋友們一起喊老師，私下按他們那邊的規(guī)矩喊伯伯，和夏野喊唐泓俊叔是一樣的。

    夏老師笑了一聲，也跟他拜年，“過年好啊，小瑜?！彼罅诵『⒍挂幌?，rou嘟嘟的，耳垂厚實手感很好。

    小孩抬頭看他，一臉茫然。

    夏老師笑著道：“耳垂厚，有福喲，伯伯沾沾我們小瑜的福氣?！?/br>
    第41章 上學

    夏老師牽著小朋友慢慢在海邊走, 一邊散步一邊回酒店去。

    夏野走在另一邊，替小孩擋了一點海風, 其實也不冷, 但是他依舊下意識的這么照顧了。

    夏老師看到覺得有趣，而后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自己身體不好，不知道以后能陪夏野多少年, 有沒有機會看到夏野組建家庭、擁有自己孩子的那一天。

    牽著他的手走路的小朋友晃了晃，抓緊了他的手指仰頭興奮道：“伯伯，哥哥送了我粉色的貝殼，那么大一只，可漂亮！”

    夏老師笑道：“是嗎, 哥哥還送你什么了？”

    “沒有啦！”

    小孩笑得特別開心，好像一枚貝殼就真的滿足了。

    夏野在一旁跟他拌嘴, “瞎說, 昨天還給你兩塊糖?！?/br>
    “哎？可是哥哥說用糖跟我換貝殼的呀？”

    “……你那些貝殼不是送我的嗎？”

    “唔？”

    “少裝傻，說話！”

    一大一小低聲爭辯，小孩吵不過就開始裝聽不懂，邁著小步想往夏老師這邊躲, 中途被夏野拎著衣領(lǐng)提起來開始撓癢癢，哈哈笑著不住求饒：“哥哥, 好！哥哥好！”

    夏老師忍不住也笑了, 就沒見過這么軟的小慫包，被欺負了也只知道夸人討?zhàn)?。他看看兒子，又看看被拎起來抱著的小家? 視線柔和。

    他走了人生一半旅途，面對著兒子，還有諸多不舍，而身邊的這個小家伙，不過是剛剛蹣跚邁步開始自己的人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才能活下去。

    他無法想象唐泓俊夫婦這幾年里經(jīng)歷的絕望，但是他和小朋友，多少能感受到一些相同的東西。

    他們都有不舍，他們都想要明天。

    一個接一個的明天，第二天能看到太陽光撒在臉上，睜開眼就是一種幸福。

    夏野沒多逗小孩，很快把他放下來，讓夏老師牽著手走。

    唐瑾瑜跟夏老師很親，一邊走一邊跟他說這幾天的新發(fā)現(xiàn)，看到熟悉的地方都要說幾句，夏老師耐心聽著，聽到他問起自己，也會講一下這兩天工作的事給小孩聽，對他非常平等。

    “這次算是這幾年來第一次指揮大型音樂會，比我預想的要好一些，算是圓滿完成任務。”

    “伯伯以前也好！”

    唐瑾瑜看過以前夏老師指揮的錄像帶，夏家只有幾卷，夏野拿給他看的那個里面最后的時候夏老師還上臺獨奏了小提琴，反響非常熱烈。

    夏野微微擰眉，有些緊張地看了他爸。

    夏老師唇邊的笑意收起來，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嘆了口氣道：“伯伯以前的時候，做的不好，出過錯?！?/br>
    小孩仰頭看他，視線落在他胸口那，問道：“是身體不好的關(guān)系嗎？”

    夏老師牽著他的手，點頭道：“嗯，是啊。”

    他那個時候因為和妻子離婚的事，幾乎無法入睡，身體一度很差，堅持上臺的后果就是昏倒在場，搞砸了一次重要的演奏會。那次失誤太重，他自己過不了心里那道坎，引咎辭職，離開了樂團，不久之后帶著兒子獨自回到老家，一直到今天。人生和演出一樣，沒有重來的機會，他當時無法分清感情和工作的重心，就已經(jīng)是錯了，意志消沉無法振作，一連幾年都無法站回舞臺上，也是大錯。

    “錯了，可以改?！?/br>
    小孩抓著他的手指晃了晃，一邊走一邊道，“很難的，我口琴也吹錯過?！?/br>
    夏老師低頭看他，小孩踢著腳丫走著，小腳趾都從洞洞鞋里跑出來一點。

    小朋友牽著他的手，認真道：“要改很久的，我們一起努力~”

    夏老師愣了下，點頭笑道：“好，以后我和小瑜一起努力啊。”

    在小島上享受了幾天陽光，吃了幾頓海鮮大餐之后，一家人返程了。

    坐船回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群海豚。

    船上的人都去看，唐瑾瑜也被夏野抱起來帶過去看了一下。小孩看得認真，但也特別小心，一靠近船圍欄的時候就緊緊抱著夏野的脖子，一邊好奇地看海豚，一邊回頭去找人，瞧見后面的陳素玲之后立刻笑彎了眼睛：“mama！看呀，海豚！好多海豚呀~”

    陳素玲握著他的小手，把他從夏野那邊接過來，抱在懷里一起看海豚。

    唐泓俊背著相機，瞧見就在后面給他們母子倆拍了幾張照片，他和妻子就讀的大學也靠海，雖然不是這里，但那片海洋也很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三口能來海邊一起重溫過去的時光。

    他曾說過，等以后他們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有了寶寶，就帶著他們的孩子來海邊玩，他會教寶寶游泳，教小孩認識這片陸地和海洋……

    后來，這話他就沒有再說起過。

    他們的寶寶和普通人的孩子不一樣，這個孩子需要更多的照顧和更多的愛才能活下來。

    去海邊，對他們夫妻兩個來說，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奢望。

    他們彼此心照不宣，沒有再提。

    過去的幾年里，他們每天最擔心的不是去醫(yī)院，而是怕無法把孩子從醫(yī)院接回家中，他們怕再也看不到小家伙了。

    一年四季有那么多景色，小家伙也沒瞧見過多少。

    春天的風，夏天的雨，秋天的圓月，冬天的落雪。

    唐泓俊心想，他太小了。

    真的太小了，他怕小家伙以前不記得，也怕他以后看不到。

    他握著相機，看著不遠處妻子抱著兒子的身影，明明已經(jīng)抱在懷里，她卻還是習慣性地握著他的小手，沒敢松開。

    他們怎么敢呢？

    他們不知道牽著寶寶的手還能走過幾個四季。

    被抱著看了一會海豚的小朋友轉(zhuǎn)頭找人，看到他之后就喊“爸爸”，還沖他揮小手。

    唐泓俊也沖他揮揮手，比了比手中的相機，使勁兒笑著道：“小瑜，你抱著mama，爸爸給你們拍照??！”

    小朋友很聽話，伸手抱住了mama的脖子，還湊過去親了一下。

    唐泓俊認真給老婆孩子拍照，像是其他來這旅游的人一樣，拍了好多張，他笑得臉都僵了，最后還是沒忍住眼淚，趁著小孩轉(zhuǎn)身的時候，匆匆擦了。

    幾個小時的飛行之后，南北的季節(jié)差異顯露出來，回到北方又是冰雪未化的時節(jié)。

    唐泓俊夫婦倆怕小孩感冒，左一層右一層，恨不得把小孩裹成一個球。

    唐瑾瑜只露出一雙眼睛來，兩只小手撐在半空中，因為身上衣服太多已經(jīng)掌握不了平衡了。不過他也不用擔心這個，從下飛機幾乎就沒用自己的腳走過路，在機場是爸爸抱著，等出去之后一路就變成哥哥抱著——夏野覺得他眼睛露出來的那道縫隙也進風，干脆把他帽子拉下來一點，遮住了眼睛。

    唐瑾瑜在一片黑暗里高高興興睡了一路，等到了家還沒醒。

    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年初八，不少單位都已經(jīng)上班了，唐泓俊回來略微休息了一天，就去單位了。

    夏老師要好一些，他之前的年假在工作，因此還有一個禮拜的帶薪假，正好留在家里給兒子做些好吃的，陪他一陣。

    夏老師做的燒排骨很不錯，不止是夏野愛吃，唐瑾瑜也喜歡吃。

    算是所有紅燒的菜色里，夏野最喜歡的一道了，尤其是剛出鍋的時候，撒上一些炒熟的芝麻，撲鼻的香，咬起來外皮焦脆，內(nèi)里裹著rou汁，沾上一點湯汁尤其下飯。

    排骨燉得酥爛，唐瑾瑜能吃上兩三塊，用小勺舀幾勺湯汁拌飯，吃得滿嘴的油花兒，別提多美了。

    兩家還沒搬，挨得特別近，只要夏老師這邊排骨“滋啦”一聲下鍋，唐瑾瑜那邊就聞到味了，夏家這幾天吃燒排骨都不用喊，小孩自己聞到芝麻的香氣就端著小碗跑過來，特別熟練。

    這兩天唐泓俊又開始鼓吹新的東西。

    他下班回家之后，拿了不少卡通貼紙給兒子看，上面的樂器唐瑾瑜都認識，唐工問一個，小孩就說一個。

    唐泓俊先展示完了一遍，又問道：“寶寶，你看，這個叫電子琴，是不是也很好看？”

    小孩點頭，捧場道：“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