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牧原看見她的笑容,有幾分失神。 那種感受又來了,他并不蠢,第一次見喻嗔就有這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對丁梓妍產(chǎn)生過。 說起來羞愧,當初不小心看了丁梓妍的身體,他除了尷尬惱怒,再無別的情緒。 然而當他看見喻嗔望向柏正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些許艷羨的情緒。 牧原從小到大對柏正大多數(shù)時候是同情,以至于他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個陌生少女的目光,竟讓他第一次羨慕柏正。 然而牧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責任。 他也沒想過和柏正搶什么。 牧原看著她,目光忍不住柔和些許:“不客氣。” “需要我送你嗎?” 牧原想到外面車里的人,搖搖頭:“不用,你回家吧,在家注意安全。” 喻嗔目送他離開。 * 小區(qū)門口,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老方看見牧原,連忙開了車門。 后座的丁梓妍埋怨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牧原坐上車,心平氣和道:“喻燃的情況本來就很特殊,何況是你自己非要跟著來,我有問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去?!?/br> 丁梓妍看看窗外,一臉嫌惡:“這個地方這么小這么破,我才不去?!?/br> 牧原皺眉:“你說話注意點,畢竟你我也是從你口中‘這個地方’出來的。” 說起來,丁梓妍和牧原的原生家庭都很差。 丁梓妍是仰仗了死去的父親,攀上柏天寇這層關(guān)系。柏家有錢,財大氣粗,不在乎養(yǎng)她一個孤女。柏天寇守信用,為人正直,丁梓妍從父親死后,才開始過上相對優(yōu)渥的生活。 而牧原家則是因為姑姑牧夢儀。 牧家以前也只是個普通家庭,直到牧夢儀嫁入豪門,一家人生活才好了起來。 雖然牧原父親如今開了家公司,但他沒有經(jīng)商頭腦,公司壓根兒賺不了錢,還是柏天寇背地里扶持了一把,那空殼子公司才留到了現(xiàn)在。 丁梓妍聽見這話,氣得不清:“你!” 但她好歹還剩幾分理智,也不想和牧原吵架,于是道:“好嘛好嘛,是我說錯了,老方開車?!?/br> 牧原自然不會和她爭個高低,他低聲道:“開車吧?!?/br> 丁梓妍悄悄撇了撇嘴,心里不得勁兒。她現(xiàn)在如愿轉(zhuǎn)到了三中,卻過得不快樂,以前在衡越的時候,很多人圍著她轉(zhuǎn),比起那群非主流女生,她算得上好看,成績也拔尖。 可是到了三中,比她好看的人不好,成績還個個比她好,她都快成班上墊底的了。 那些女生還在背地里議論過她和牧原的關(guān)系。 “她長得也不怎么樣,牧原這么會看上她。” 氣得丁梓妍當場差點和她們打起來,你們難道就很美嗎? 丁梓妍看一眼牧原俊朗的側(cè)顏,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越來越懷念待在柏正地盤的時候。 那少年多狂啊。 因為他一句庇護的話,就沒人敢瞧不起她。 但是牧原并不會這樣,在他心里,有原則、公平、正義。丁梓妍因為他的責任感賴上他,卻又煩透了他從不為自己做踩線的事情。 丁梓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越來越后悔…… 要是當時從災區(qū)回來,選擇柏正就好了。她神色扭曲了一瞬,現(xiàn)在柏正不但不再幫她,還那樣對她。 全都怪喻嗔! 她眼前閃過少女的臉,嫉妒極了那張美麗的臉蛋。 如果她也長那樣兒,即便來了三中,也沒人敢置喙她。 丁梓妍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柏正是個強jian犯的兒子,而牧原光風霽月前途無量,她心里才好受些。 * 快過年,喻燃把得獎那一千塊錢又扔給了meimei。 喻嗔捏著錢一臉懵。 喻燃說:“調(diào)香?!?/br> 喻嗔這才懂了哥哥的意思,他以為之前給她的錢不夠,所以她才沒有買調(diào)香的東西。于是喻燃又去參加了一個建模比賽,給她多贏了一千塊錢。 她本來還奇怪哥哥為什么會參加比賽,畢竟孤獨癥患者沒有功利心。 現(xiàn)在完全明白了。 她心里軟軟的,突然有個主意:“好,我去買調(diào)香的東西。” 喻燃會建模,還有些奇怪的技能,喻嗔不會這些,但是她調(diào)香很有天賦,曾經(jīng)被老師傅贊不絕口,說是后繼有人。 之前送邢菲菲和桑桑的香,她們特別稀罕。 在衡越班上,偶爾喻嗔也會聞到其他同學用的香水,濃烈且刺鼻,沒有特別好聞,她有自信做出比那些好聞許多的香。 既然哥哥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賺錢,她是不是也可以呢? 喻嗔打算試試。 快過年前幾天,萬姝茗和喻中巖總算不再出去工作。 一家人高高興興買了年貨。 喻中巖樂呵呵地貼春聯(lián)—— “人財兩旺平安宅,福壽雙全富貴家。” 喻嗔拿著漿糊:“左邊一點爸爸,嗯對,再過去一點點,好,對稱了?!?/br> 大城市年味兒不濃,往常這個時候,小鎮(zhèn)家家戶戶都該亮起燈籠,灌好香腸臘rou,逢人抓一把糖果一起分享。 鎮(zhèn)上男孩子們歡呼著放鞭炮,女孩兒怯怯地跟著。 還有在房子前劃小舟的,夕陽染紅半邊天,船夫們的吆喝聲綿長幽遠。 一家人吃年夜飯的時候,萬姝茗見女兒心情有幾分低沉,摸摸她額頭:“想家了???” 喻嗔點點頭:“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樣了。”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果然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萬姝茗說:“這回我們才安家,沒法回去,下次暑假帶你和哥哥回老家?!?/br> “mama,我明白的?!?/br> 一家人能團聚,本身就是件幸福的事情,不能奢求太多。 * 柏正依舊沒回家。 冬夜的風很冷。 他站在t市最繁華的“泗水年華城”樓頂,雙腿懸空,一個人抽了好一會兒煙。 一年也只有這個時候,沒人會陪著他。 縱然喬輝他老子喜歡罵人,一言不合就吵架,但喬輝有溫柔的母親。 伊慶的父親喜歡賭博,可是很愛自己兒子。 他們都有家,柏正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他七歲以后就沒有家了。 手機鈴聲一直響,柏正煩躁地接起來。 “有完沒完了啊你?!?/br> 柏天寇笑罵道:“臭小子,你這個語氣是在跟誰說話。我派人去接你回家,結(jié)果都說你不在,你人呢?” 柏正漫不經(jīng)心看了眼樓底。 城市在他腳下,夜風把手掌吹得冰涼。 “我在外面浪,不回?!?/br> “過年你總要回家吧,外面再好玩,你平時還沒玩夠嗎?!?/br> 柏正扯了扯唇:“算了吧,我回來就得吵。” 他一回去,傭人走路都小心翼翼。 柏天寇說:“阿正,你母親精神狀態(tài)確實不對勁,這些年我?guī)委煛?/br> 柏正不想聽這些,他煩躁打斷了柏天寇的話:“行了,我玩我的,你管那么寬做什么?!?/br> 電話那頭輕輕嘆息一聲,柏正掛了電話。 少年摁滅煙頭,倒下去一躺。 城市樓頂夜風很大,不敢燃放煙花。 壓抑的天幕倒映在他瞳孔,有那么一刻,他多希望柏天寇真是他爸。 老柏總?cè)绻媸撬职郑窃摱嗪?。他一定是個很好的父親。 可惜不是。 他真正的父親,甚至玷污了柏天寇妻子。 柏正心里很難受。 他起身走下樓,戴上頭盔騎車離開。本來是想著漫無目的亂晃,路過街道旁的櫥窗,他又倒了回來。 大多數(shù)店鋪都因為新年關(guān)門了,這家店竟然還開著。 柏正盯著那對情侶吊墜看了好一會兒。 看著看著,他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