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所以他不但脾氣直率,而且體力也相當(dāng)好。 剛剛云笛在一邊聽著周海樓那張嘴亂說胡話,早就生了一肚子氣。 因此云笙才一聲令下,云笛二話不說就把周海樓的胳膊反擰在身后鎖死了。 他動作利落,是標(biāo)準(zhǔn)的關(guān)節(jié)技。不至于讓周海樓脫臼骨折,但絕對能讓周海樓被放開后,三天三夜兩條胳膊都疼得不好過。 云笙緩緩地踱到周海樓面前,他腳步聲很沉重,幾乎每一步都走在周海樓心驚膽戰(zhàn)的心肝上。 他終于在周海樓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被反絞雙臂,疼得齜牙咧嘴的這個外甥。 周海樓反復(fù)掙動了兩下,云笛的手卻像鐵鉗一般,只扯得他韌帶疼:“嘶,胳膊斷了斷了,二舅你輕點。舅舅們別鬧了好不好……大舅你們行了吧,我事都跟你們說了……” “啪!” 這下子周海樓臉頰猛地朝左偏去,他右臉緩緩腫起,上面漸漸浮起清晰的紅色指印。 火辣辣的疼痛在臉頰上燒著,周海樓震驚地抬頭看向云笙,一時間好像失去了所有語言。 “你在家里,也這么對周靖說話?”云笙冷冷地問他。 “……不,不是?!敝芎敲忝銖姀姷鼗卮鸬馈?/br> “不要高聲喧嘩,我問一句你答一句?!痹企铣林槍λ?,“周靖知道自己不是個做爹的材料。他管教不了你,我還能管得了你——你要是覺得自己姓周不姓云,不服管,那現(xiàn)在就滾出去?!?/br> 周海樓雖然做事不過腦子,但他的智力還沒有低到抗議云笙無權(quán)管教自己的地步。 “我、我服管?!敝芎堑偷偷?,忍氣吞聲地說道。 云笙假裝沒看出來周海樓的陽奉陰違,他冷冰冰地逼問道:“宋嬌嬌是你什么人?” 周海樓沉默了一下,還是回答說:“她從小陪我一起長大,就和我親meimei一樣……” 這會兒要是站在周海樓面前的人是周靖,想必又是痛心疾首,又是暴跳如雷。 他會一邊大罵他不肖子,一邊又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告訴他,他只有云飛鏡一個meimei。 ——然而但凡養(yǎng)過孩子的人都知道,哪怕是對兩三歲的兒童呢,在他面前同時表現(xiàn)出暴躁和懇求,都會讓教育效果大打折扣。 在青少年面前顯露出反復(fù)無常的一面,就更會讓話語失效。 云笙從來不和人磨蹭這些。 周海樓話還沒說完,就猛地嘶了一口氣。 啪的一聲在他臉上炸響,是云笙抬手又賞了他一個耳光。 “重說?!痹企虾诔脸恋捻永锵袷墙Y(jié)著兩塊冰,“宋嬌嬌是你什么人?” “她,她跟我一起長大……” 啪。 云笙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的外甥:“我不聽前綴和廢話。我是在問你,她是你什么人?” “……干meimei?!?/br> 啪。 云笙的語氣毫無波瀾,從始到終都保持著同一個音調(diào):“重說。” “……” 周海樓負(fù)氣地抿起了嘴,他把臉撇向一邊,一個字也不說了。 就好像只要不看著眼前的大舅云笙,他就能多逃避一會兒,心里不會哆嗦得那么厲害似的。 云笙連周海樓話里多加一個狀語都不允許,怎么會讓他沉默應(yīng)對?很快,周海樓臉上就又多了一個巴掌痕跡。 云笙訓(xùn)斥他:“你在家里,就用這種態(tài)度對著周靖嗎?” 明明云笙自己第一個看不起周靖,然而孝道大帽子扣下來,把周海樓壓也壓死了。 他兩眼含淚,一半是疼得,一半是委屈的:“玩伴!宋嬌嬌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 這回云笙沒有打他。 他只是問了周海樓第二個問題:“云飛鏡是你什么人?” 周海樓咬著牙,不甘不愿地說:“我妹!我妹行了吧?云飛鏡她是我妹!” “抬頭!”云笙突然低喝一聲,不但讓周海樓下意識抬頭,還嚇得他一個哆嗦。 云笙直視著周海樓,周海樓只覺得大舅的眼里正卷起一場冰封千里的暴風(fēng)雪,冰冷、暴虐、令人畏懼。 云笙一字一頓地和周海樓說:“你記住了,她是你唯一的親meimei?!?/br> “……”周海樓咬緊牙關(guān),區(qū)區(qū)九個字,竟然怎樣也說不出口。 看到他這副不用在正地方上的頑固神態(tài),云笙的神色又陰郁了幾分。 周海樓說不出口沒關(guān)系,云笙手下專治各種不服。 幾個耳光下去,周海樓眼見著形象越來越逼近烤乳豬。 一開始他強撐著,心里都是委屈和不甘心,他覺得大舅根本就不理解他,等過了今天,大舅家他也再不會來。 但是越到后來,云笙間刻不停的問題,就更讓周海樓喘不過氣來。 他對云笙的怨恨、不滿,伴隨著一聲聲規(guī)律的耳光,統(tǒng)統(tǒng)轉(zhuǎn)變成了根深蒂固的懼怕。 出生以來,周海樓第一次意識到,原來有人是真的不會慣著他的。 他不在乎周海樓怎么委屈,他也不在乎周海樓是不是怨恨,他說周海樓有錯,那周海樓就是得改。 ……就像當(dāng)初他覺得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云飛鏡肯定自己有問題的時候,云飛鏡即使眼里燒著兩團火,也不能把他怎么樣一般。 在絕對的管制和碾壓下,周海樓毫無還手之力,而云笙教訓(xùn)他則是天經(jīng)地義。 終于,周海樓崩潰了。 當(dāng)初周靖在他面前被生生氣得暈倒,也沒能讓周海樓改口。 但現(xiàn)在,云笙只是冷冰冰地問他一句:“云飛鏡是你什么人?”,周海樓就幾乎搶著在答:“我meimei,她是我唯一的meimei!” 他被云笙打服了,生怕回答得晚了還要挨揍。 云笙緩緩點了點頭。 周海樓心里松了口氣,只覺得自己又畏又怕。他剛剛心存僥幸地想:結(jié)束了吧?就聽到云笙漠然地向他問出了第三個問題。 “你自己說說,你錯哪兒了?” “……” 在聽到這個問題后,周海樓像是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自己接下來的遭遇一般,不由得渾身顫栗。 第48章 活該(二 云笙不用周海樓現(xiàn)在真心實意地把云飛鏡當(dāng)成meimei, 他只需要知道說了不妥當(dāng)?shù)脑?,做了不妥?dāng)?shù)氖乱ぷ峋涂梢粤恕?/br> 要是周海樓從小就在云家長大,云笙有一百種手腕能把他修理過來。 但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被周家養(yǎng)歪了,那想把他糾正過來, 就必然是一個長期過程。 然而云笙現(xiàn)在哪有那個時間把他慢慢扳正? 馬上云飛鏡就要認(rèn)回來了, 他就要看到自己素未謀面的外甥女了。到那時候, 萬一周海樓突然來一句“你和宋嬌嬌都是我meimei”, 饒是以云笙為人的不露聲色,恐怕都會眼前一黑。 芯兒里的東西是很難改的,但外面的東西就容易糾正很多。 云笙今天沒指望讓周海樓認(rèn)錯, 他就是先教他說話。 周靖教了十六年也沒擺平他這個外甥, 沒關(guān)系, 他云笙親自教。一個下午時間, 怎么都能給安排得明明白白。 對于周海樓, 能扳過來點是一點, 要是一點也扳不過來, 長成了一棵大歪脖子樹, 那最后的下場可能就只配被拉去劈柴燒火。 云笙神色更見嚴(yán)厲冰冷。他問周海樓:“你自己說說,你錯哪兒了?” 周海樓打了個顫。 他的顫抖完全被云笙看在眼里, 他面上不顯, 心里卻冷笑一聲——這是虧心事做太多了, 自己想起來都心虛。 “你再好好琢磨琢磨, 看看哪句能瞞過。”云笙垂下眼皮睨著周海樓,“也讓大舅聽聽,你的謊撒的圓不圓?” 他把這話放在這里, 周海樓登時一個激靈,什么多余的心思也不敢起了。 哪怕云笙對盛華發(fā)生的事其實一無所知, 但周海樓心里已經(jīng)覺得他全都查到了。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承認(rèn):“我不該……不把云飛鏡當(dāng)成我meimei……” 因為臉都腫起來了,周海樓說話有點口齒不清,很不利落。 云笙靜靜地聽著周海樓的坦白,心里已經(jīng)無聲地給對方畫了個叉——就他這樣,剛剛還想著怎么扯謊呢? 現(xiàn)成撒花的草稿打給他,他可能都念不圓吧。 周海樓一開口,就講了最致命的一句話。 要不是他自己說了,云笙甚至都不知道,周海樓一開始連把云飛鏡當(dāng)成meimei都沒做到! 敢情這回來云家,他周公子不是來避難的,他是來自首的。 光憑這句話,云笙今天就饒不過周海樓去。 周海樓還在斟酌著怎么認(rèn)錯聽起來比較老實,云笙已經(jīng)一抬手又給了他一記耳光。 他愣愣地看著云笙,瞳孔都在眼睛里發(fā)抖。 “覺得認(rèn)錯就不用挨打了嗎?”云笙挑眉問他,“誰這么教你的,周靖嗎?” 從被叫到書房開始,周海樓親爹的名字已經(jīng)在云笙嘴里跑了不下五個來回。 但他聽著周靖的名字被云笙反復(fù)輕蔑地念出來,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聽到云笙這么問,周海樓趕快連忙搖頭。 云笙冷笑一聲,又一次問道:“云飛鏡是你什么人?” “meimei,親meimei。”周海樓慌亂地回答道,他晚了一拍才想起來自己落了一句,趕快開口補上,“我唯一的親meimei?!?/br> 云笙點了點頭,不置可否,這回總算沒有再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