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煙鼓足了勇氣看著贏紹，膽怯的目光，堅(jiān)持了一陣，終究還是抖上了。

    贏紹那目光能劈了她。

    星煙忐忑不安，有些后悔，她該再忍忍，多活一日是一日。

    “記得了？”贏紹坐在了她對面，問的漫不經(jīng)心。

    星煙跪在了地上。

    “還記起了什么？”贏紹湊在她跟前問。

    “臣妾沒背叛皇上?！毙菬熣泄?，但也替自己兒申辯，“臣妾只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絕無二心。”

    星煙一緊張，似乎又替自個兒申辯過了頭。

    “嗯，接著說?！壁A紹今日很有耐心，愿意聽她說，她就是說的天花亂墜，他也打算聽下去。

    “臣妾沒有站魏將軍?！?/br>
    贏紹沒發(fā)話，說明星煙沒有說到他的心坎上。

    “庚家世代忠良，日月可鑒?！?/br>
    還是不對。

    星煙吸了一口氣，才說，“臣妾有罪?！?/br>
    贏紹終于開了口問她，“何罪之有？”

    星煙低下頭先認(rèn)錯，“臣妾不該攔住皇上，去護(hù)魏敦?！?/br>
    星煙其實(shí)很害怕。

    怕魏敦真的反。

    那她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就不只是贏紹。

    贏紹漆黑不見底的深眸，漸漸地轉(zhuǎn)為猩紅，星煙低著頭，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想看。

    贏紹捏住了她的下顎，又將她的臉抬了起來，問，“為何要護(hù)？”

    星煙被他捏的很痛。

    但沒哭。

    為何要護(hù)？

    那就得再剜一次她的心。

    星煙選擇了剜自個兒的心，說的沒頭沒腦，“康姨娘不是失足?！?/br>
    這一句陳述與那日初進(jìn)宮，她在宮墻外那位婢女的喊冤聲，一摸一樣，星煙的臉色也隨著這話褪了顏色，變的蒼白。

    贏紹的手勁軟了。

    “康姨娘說讓我給她孩子繡朵牡丹?！毙菬煴浦约喝セ貞?，“我不止繡了牡丹，還繡了木蘭，繡了很多，但人沒了，就在你要?dú)⑽憾氐哪莻€晚上，沒了的。”

    星煙喉嚨口被割的生疼，“她被扔進(jìn)了井里，我看到了，可我不敢去救。”

    “我怕死?！?/br>
    星煙沒讓自己哭出來，她怕一哭便顯出了自己的矯情，沒說動贏紹，先把自己又感動了。

    星煙的聲音透著涼，“不過瞬間就沒了聲音，我后悔了，但我沒了機(jī)會?！?/br>
    “永遠(yuǎn)沒有?！?/br>
    說起來輕飄飄地，短短的幾句話，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當(dāng)時她經(jīng)歷了什么，那感受如地獄烈火般煎熬。

    燒著她的心口，一直燒到現(xiàn)在。

    “那句人活著不易，我沒騙你?！毙菬煹囊暰€有些模糊，看不真切贏紹的表情，也就不看了。

    埋著頭，心口密密麻麻地痛。

    “是以，臣妾將姨娘的遺憾，彌補(bǔ)在了魏敦身上，臣妾救他是為了自己，并非有謀反背叛之心?！?/br>
    星煙將自己的心剝開了給贏紹看。

    倘若他還不滿意該怎么辦？

    星煙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大抵就是上蒼要亡她，她反抗也反抗不了。

    星煙最后還是想再搏一把，想她要不要給他磕個頭？為當(dāng)年的這件事，給他造成的影響，而道歉。

    之后，她就陪著他，就算是最后輸給了魏敦，她也能陪著他一起死。

    死是她最大的勇氣。

    星煙跪著退后了兩步，正準(zhǔn)備磕頭，胳膊卻被贏紹拉主，一把拽了起來。

    星煙抬頭目露驚喜，他相信她了？

    瞬間又被贏紹按在懷里，困地死死的，頭頂上的聲音幾乎從牙縫里擠出來，“你非得逼死朕才甘心?！?/br>
    星煙又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是原諒了她，還是沒原諒她？

    之后，贏紹又問她，“你喜歡過朕嗎？”

    星煙回答的很快，也點(diǎn)了頭，“喜歡！”

    但或許就是因?yàn)樗卮鸬奶?，以至于那雙眼睛里并沒有喜歡一個人時的嬌羞和甜意。

    贏紹也沒瞧出來。

    突然感覺，這些年他在雞同鴨講，他合該。

    贏紹同她打了一個比方。

    “朕，你姨娘，還有你哥哥，在你這兒的分量，是一樣嗎？”贏紹的手指戳著她心口的位置問。

    星煙被他的這個比方嚇到魂飛魄散，在這世上，也有比她命更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姨娘，和哥哥的命。

    皇上要同他們比分量，星煙回答不了，她從不拿姨娘和哥哥做賭。

    星煙心里也明白，他們不一樣。

    她能為自己當(dāng)年的過錯，陪著皇上，陪他一條命。但她卻能為了她的姨娘和哥哥，而努力地活著。

    本質(zhì)上就不一樣。

    星煙心里清楚，但她不能說。

    星煙又向贏紹表忠心，“臣妾喜歡皇上。”說完就哭了。

    贏紹后悔不該問，他好好端地干嘛又將自己往逼里死。

    但終于明白了一點(diǎn)，躲了他七年，她是害怕自己會殺了她。

    也才弄清楚，她對自己的恐懼，是以為她救了一個叛賊，對他的江山造成了麻煩。

    是以，她才愧疚，害怕他會殺了她。

    不是突然不喜歡，也不是突然愛上了魏敦。

    她心里壓根就沒愛。

    星煙心里的那堵墻推翻了，可贏紹心里的那堵墻，果然又被砌高了一仗。

    一個輪回，就輪到了他身上。

    當(dāng)年他殺魏敦，并非是鏟除異己，而是因?yàn)樗?/br>
    贏紹不會說。

    爛死在肚子里也不會說。

    真相沉的比星煙當(dāng)初還深。

    贏紹只能作罷。

    盼著吧。

    盼著她哪一日突然長出良心來。

    “朕原諒你了。”贏紹睜眼說瞎話。

    但給了她一顆定心丸?！胺判?，你的命丟不了?！?/br>
    星煙等他這顆定心丸，等了七年，終于等到了。星煙激動，帶著一身的雀躍，跳起來，柔軟的朱唇印在他臉上，蹭了他一臉的淚珠子。

    贏紹沒動，由著她來。

    心頭不甘，但又覺得這樣也挺好。

    等到她雀躍完了，才握住她的肩膀，將她轉(zhuǎn)了一個方向，指著那堆布料問，“挑好了嗎？”

    星煙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大抵還沒從剛才的情緒中走出來，將她挑好的布料握在手上，回過頭又冷不防地抱住了贏紹。

    一股暗香撲鼻，贏紹眼波微動，手握在她纖腰上猛地一捏，惹的星煙一聲呼痛。

    “皇上。”那一聲，將女人的嫵媚和嬌嬈全參在了里頭。

    周貴妃的父親周大人又來了，來的很是時候，剛好趕在這個點(diǎn)上。

    肖安攔了沒攔住，他非要硬撞進(jìn)來，到了里頭，星煙的聲音，生生止住了他的腳步，當(dāng)下調(diào)回了頭，站在那門口邊上，猛地幾口深呼吸，久久才平復(fù)下來。

    “周大人改日再來吧?！毙ぐ苍诎堤庁苛怂谎?。

    一個河北，就讓他猴急成了這樣。

    第三十四章 開始

    星煙聽到了那陣腳步聲，趕緊從贏紹懷里下來，臉色染了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