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國公府分東、西兩院，三夫人徐氏出自西院。

    江氏放心了，但還是叮囑女兒：“她與咱們侯府有點(diǎn)過節(jié)，謹(jǐn)慎起見，阿漁以后少去那邊吧?！?/br>
    阿漁：……

    她嘟嘴：“我就三jiejie、瑛表姐兩個好姐妹，娘不許我去找瑛表姐，是想我整日悶在家里嗎？”

    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江氏立即心疼了，改口道：“行行行，你想去就去吧，只是千萬不要撞到人家手里?！?/br>
    在自家容華長公主都敢公然欺人，若是女兒在徐家被容華長公主抓到把柄……

    江氏真是越想越擔(dān)心。

    不過暫且她還沒有時間cao心女兒，因為侯府的大姑娘曹沁要出嫁了。

    曹沁總是欺負(fù)女兒，如今曹沁要嫁人了，江氏就特別高興。

    一高興，二夫人趙氏故意提些超出正常嫡女出嫁份例的要求，只要不太過分，江氏都愿意滿足她，直到曹沁嫁人前三天，趙氏又來了，先拉著江氏的手說她昨晚夢到曹廷安的亡母太夫人了，紅著眼圈感懷一番，然后一邊抹眼睛一邊道：“太夫人屋里有一對兒金絲楠烏木的箱籠，阿沁小時候總喜歡藏到里面玩，被人找到就咯咯笑，太夫人見她喜歡，就想將那對兒箱籠送給阿沁，可我尋思著，一個小女娃要那么名貴的物件干什么，就拂了太夫人的好意。現(xiàn)在阿沁要出嫁了，說她好想祖母，我便厚著臉皮來求嫂子，希望嫂子做主，把那對兒箱籠給阿沁添妝，就當(dāng)全了阿沁對祖母的思念之情?！?/br>
    這故事講得頗令人動容。

    如果不是趙氏平時待女兒刻薄，如果不是趙氏最近三天兩頭的跟她要東西，江氏都要信了。

    至于木材，郭嬤嬤特意花了兩天的功夫?qū)ｉT給江氏介紹過，所以江氏知道，金絲楠木十分珍貴，先帝一朝時就已經(jīng)成了皇家御用的木材，普通百姓、達(dá)官貴人再有錢都沒地方買，私販、私運(yùn)金絲楠木是要坐牢的。

    所以，現(xiàn)在百姓、官員家的金絲楠木物件，要么是祖上傳下來的，要么就是御賜特許你用的。

    而金絲楠烏木比金絲楠木更貴重、更罕見。

    這樣的好東西，江氏一來無法做主，二來她也舍不得拿出來送給二房。

    人非圣賢，好東西誰不想自己留著呢？除非自己手里太多了，送出去一兩樣也不心疼。

    江氏曾經(jīng)怯懦，但那不代表她就沒有自己的小心思。

    “太夫人的東西啊，那我得問問侯爺。”江氏直接搬出了曹廷安。

    趙氏抹眼睛：“內(nèi)院是嫂子管家，這點(diǎn)小事，您自己做主就是，不必勞煩侯爺了。”

    江氏歉疚地笑：“那不行，與太夫人有關(guān)的，在侯爺心里都不是小事。”

    趙氏臉色微變，但還是默許了江氏的做法。

    讓江氏去問吧，成了最好，不成的話，曹廷安也只能在江氏面前罵她兩句，不至于跑到她面前罵。

    傍晚曹廷安回來，江氏習(xí)慣地跟他提到了此事。

    男主外女主內(nèi)，夜晚便是夫妻倆交流日常的時候。

    曹廷安發(fā)現(xiàn)，他特別喜歡聽江氏一件一件地說這些瑣事，那聲音輕柔婉約，比歌姬唱曲還好聽。

    只是，有時候她說的事很氣人。

    “她倒知道惦記好東西。”抱著江氏，曹廷安冷冷地哼道。

    江氏仰頭看他：“那到底給不給她？其實(shí)她也不是替自己要的，如果大姑娘與那對兒箱籠真有淵源……”

    她沒說完就被曹廷安打斷了：“有屁淵源，淵源就是太夫人特別寶貝她屋里那套金絲楠烏木的物件，我小時候貪玩拿刀子在上面刻了一道，被太夫人狠狠打了一頓，往后甭管兒子孫子女兒，誰都不許亂動她的東西?！?/br>
    江氏聽著都替太夫人心疼，那么金貴的木料，居然被兒子拿刀子糟蹋。

    “那就不給大姑娘了？”江氏猜測問。

    曹廷安點(diǎn)頭：“不給，咱娘去世前早把東西分配好了，留給阿沁的早抬過去了，那邊就是貪得無厭。”

    江氏懂了，好奇問：“那太夫人把那套家具留給誰了？”

    曹廷安不假思索道：“留給煉哥兒了，咱娘說了，那套東西世世代代就要留在曹家，誰也別想帶走。”

    江氏深以為然，傳家寶似的東西，當(dāng)然要留給下位家主。

    “走，我?guī)闳ヒ娮R見識。”說到興起，曹廷安扶起江氏就帶她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人走了，但她的院子里依然每日有人打掃養(yǎng)護(hù)，那套金絲楠烏木的家具就擺在庫房里。

    太夫人的庫房，江氏一進(jìn)去就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視線所及，每樣看著都是寶貝，其中那一整套的金絲楠烏木的大件更是叫人愛不釋手，簡直就像木材里的金子，看著就是知道此乃世間奇寶。

    見她喜歡，曹廷安笑道：“不用饞，我這些年也攢了一批烏木了，回頭給你打?qū)合浠\?！?/br>
    衣柜太扎眼了，被兩位弟妹瞧了去可能會說閑話，箱籠是藏起來的私密物。

    江氏忙道：“不必，您的好東西還是都留給孩子們吧?！?/br>
    曹廷安懶得與她車轱轆，次日直接讓劉總管去辦事了。

    ——

    雖然趙氏沒能拿到太夫人留下來的好東西，可女兒還是要嫁的。

    曹沁的夫家也有爵位，不如平陽侯府或鎮(zhèn)國公府，但也算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了，趙氏非常滿意。

    曹沁出嫁這早，阿漁、曹痢2芘嬡姐妹一塊兒去看她裝扮。

    當(dāng)了新娘子的曹沁神采飛揚(yáng)精神飽滿，她忙得沒時間說話，只拿眼睛瞥了幾眼三位meimei。在她看來，阿漁這個半路轉(zhuǎn)嫡的前庶女以后嫁的肯定不如她，曹聊莧攵宮也是姨娘，入不了更丟人，剩下的嫡出堂妹曹沛可能會嫁給徐家的某個公子，但肯定不是世子徐慎。

    所以，算來算去她注定會是家里嫁的最風(fēng)光的姑娘。

    帶著這股得意，曹沁蓋上紅蓋頭，出嫁了。

    曹沁出閣不久，各地秀女陸續(xù)抵達(dá)京城，十月底，曹烈孕閂的身份進(jìn)宮了。

    宮里的選秀一共持續(xù)了一個月，臘月初，選秀結(jié)果出來了，與上輩子一樣，鎮(zhèn)國公府二房嫡女徐瓊冊封太子妃，明年五月大婚。平陽侯曹廷安的長女曹粱穹獠噱，側(cè)妃比太子妃先完婚，三月里曹輛鴕進(jìn)宮了。

    江氏又開始準(zhǔn)備曹戀募拮薄

    進(jìn)宮的嫁妝與嫁入名門的不一樣，因為宮里會準(zhǔn)備好各種大件，曹琳嬉?guī)弦鹿瘛⒋簿哌@等東西進(jìn)去，簡直令人笑話。曹廷安沒cao持過這些，讓江氏與郭嬤嬤商量，郭嬤嬤便提醒江氏去與三夫人徐氏套套近乎，如果能套到鎮(zhèn)國公府給太子妃準(zhǔn)備的嫁妝就好了，到時候曹家直接減掉三成，如果曹廷安心疼女兒覺得嫁妝給少了，那就明面的東西不變，多給點(diǎn)銀票就是。

    江氏覺得這個辦法不錯，既給足了曹晾鎰櫻面子上又不會得罪未來的太子妃。

    待徐氏從娘家套了太子妃的大致嫁妝單子過來，江氏這邊頓時順利多了。

    可緊跟著，她還得籌備年關(guān)的大小宴席，平陽侯府要宴請賓客，她也得作為賓客去旁家府里吃席，對于她這個新上任的侯夫人而言，每樣都是挑戰(zhàn)。

    母親忙碌，阿漁懂事地不去打擾母親，每日除了讀書學(xué)音律女紅，剩下時間就一心一意地幫母親照看弟弟。

    江氏有多忙、多cao心呢？

    忙到女兒每日來請安，她都顧不得仔細(xì)打量女兒，忙到每日只有晚上睡覺前，她才能多抱熾哥兒一會兒。

    上元節(jié)過后，幾乎所有宴席都吃了個便，江氏才終于有了喘氣之機(jī)。

    早上她難得地睡了個懶覺。

    睡到日上三竿，江氏忽然被一陣清脆的笑聲喚醒了。

    是兒子的聲音，姐弟倆不知何時過來的，這會兒在次間玩呢。

    江氏懶懶地躺著，愜意地偷聽。

    熾哥兒七個月大了，最是招人喜歡的時候，阿漁拿了一個紅蘋果當(dāng)球玩，在榻上滾來滾去，熾哥兒盯著滾動的紅蘋果，每當(dāng)蘋果滾過來撞到他的小腳丫，熾哥兒就興奮地大笑大叫，那笑聲響亮得都叫人擔(dān)心他笑破嗓子。

    “好了好了，咱們歇會兒?！卑O抱住弟弟哄道。

    熾哥兒卻不干，歪著腦袋去夠蘋果，意思是讓jiejie繼續(xù)陪她玩。

    陪玩也是件累人的差事啊，阿漁真累了，招手讓乳母過來接班，她穿好鞋子下了地。

    江氏挑開門簾，一抬頭，就撞見女兒在夸張地伸懶腰。

    許是玩熱了，女兒脫掉了外面藕荷色的夾襖，只穿了一件領(lǐng)口繡蘭葉紋的白綢褙子。小姑娘高高舉起兩條胳膊，小腰左扭右扭的，動作間竟有了豆蔻少女應(yīng)有的玲瓏婀娜，那一刻，江氏仿佛看到枝頭一朵花骨朵，前幾天花瓣還閉得緊緊的，一夜暖風(fēng)過后，那花瓣竟悄悄綻開了一層。

    阿漁扭到一半，發(fā)現(xiàn)母親醒了，她忙乖乖地放下胳膊，甜甜地喚道：“娘?！?/br>
    江氏的視線便移到了女兒的臉蛋上。

    十三歲的女兒，五官也不知不覺地長開了，由原來的天真嬌憨變成了媚色天成。

    江氏眼睛一酸，急忙背過頭去。

    過去的一年，她有半年在養(yǎng)胎生兒子，剩下半年cao持這個cao持那個，晚上要么陪曹廷安要么陪兒子，只忽略了女兒。

    一晃神的功夫，女兒就長高了變美了，即將被哪家公子盯上了！

    第32章

    年關(guān)前后，與忙于應(yīng)酬的其他勛貴不同，鎮(zhèn)國公府并沒有宴請任何一家，但上元節(jié)一過，鎮(zhèn)國公府便發(fā)了帖子出來，邀請親朋好友于二月二十五當(dāng)日去國公府參加徐老太君六十歲的壽宴。

    徐老太君可是建元帝最敬重的親姑母！

    一時間，京城的百姓們都開始津津樂道徐老太君的壽宴了。

    曹家的四位姑娘中，曹沁已經(jīng)出嫁，曹溋已經(jīng)是準(zhǔn)太子側(cè)妃了，不宜再出門做客，所以只有曹沛、阿漁會隨長輩們過去。

    “meimei選好送老太君的壽禮了嗎？”一次閑聊，曹沛好奇問道。

    阿漁早就想好送什么了，但她要賣關(guān)子，最后才揭曉。

    曹沛點(diǎn)她額頭：“看你得意的，我倒要看看你挑了什么好東西?！?/br>
    別說一把歲數(shù)的徐老太君了，便是十四歲的曹沛，都覺得各府送的壽禮無非是那一套耳熟能詳?shù)募槲锛?，沒什么新意。

    到了徐老太君壽宴這日，阿漁天沒亮就起來了，隨便穿件家常衣裳鉆進(jìn)了桃院的小廚房。

    她要送徐老太君一樣她親手做的吃食。

    或許她的壽禮不是最有新意的，但卻裝滿了她對徐老太君的一片心意。

    ——

    今日鎮(zhèn)國公府所在的平安巷格外的熱鬧，車水馬龍，巷子里排了一溜馬車。

    平陽侯府眾人來的不早不晚，在巷子里逗留了兩刻鐘馬車才終于來到了國公府門前。

    阿漁、曹沛坐了一輛，曹沛還在下車的時候，阿漁就聽見外面?zhèn)鱽砹俗约腋赣H的豪放調(diào)侃：“小五這一穿紅，跟個新郎官似的?！?/br>
    阿漁：……

    小五，父親能別這么叫徐潛嗎？

    雖然還沒有看見徐潛，但阿漁莫名有種感覺，他一定不愛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