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四皇子看看傅大人,再瞧一眼唐瑛,眉頭皺了起來:“我與唐大人說說話,不知道傅大人是什么意思?” 小路子焦急的跑了過來,生怕被主子責(zé)備,慌忙解釋:“主子,我已經(jīng)跟傅大人說過了,您跟唐大人有事情要講,可是攔不住傅大人?!?/br> 傅大人聽到他的話,倒好像火上澆油,過來的態(tài)度更為堅決,眼神跟刀子似的要片人,小路子不由自主便縮著腦袋往后退,總感覺要被傅大人的眼刀子給切成片。 唐瑛:“……”總覺得傅大人好像有點奇怪,他是不是對自己的身份有了什么誤解? 她好像……并沒有答應(yīng)傅大人什么吧? “大人,我在執(zhí)行公務(wù),正好遇上四殿下,不知道大人來后宮可是有事?” 傅琛磨牙:“執(zhí)行公務(wù)需要靠那么近嗎?” 唐瑛:……傅大人好像有點不講理啊。 她拍拍元鑒的肩膀,示意他先走:“殿下不是急著去探望娘娘嗎?趕緊去吧,咱們改天再約?!?/br> 元鑒對她的話一向比較信服,當下也不再跟傅琛多說,帶著小路子走了。 唐瑛與傅琛對視,一個是滿腹委屈與醋火,總覺得她與四皇子舉止親密的過了頭,更有一樁舊事橫亙心頭,偷了他案頭的花送去討好四皇子;一個是茫然無辜,完全不懂傅大人的情緒為何如同過山車般忽高忽低。 還是唐瑛打破了沉寂:“大人這時候在宮里轉(zhuǎn)悠,真沒別的事情?” 這次的萬壽節(jié)辦的格外隆重,不止是宮里的人忙起來,還從外面請了京里有名的戲班子與民間藝人入宮表演,多了這么多人,禁騎司跟禁衛(wèi)軍自然忙上加忙,安全成了首要問題。 傅琛就沒閑的時候,這不是路過趕巧撞上了嘛。 “我看是你沒別的事兒,才跟四皇子在宮里閑磕牙吧?”傅大人今日跟吃了槍藥似的,脾氣不是一般的沖,全無前兩日和氣生財?shù)哪印?/br> 唐瑛:“閑磕牙也是我公務(wù)的一部分啊?!彼ゎ^就走,才不管傅大人滿心不憤,估摸著寶意她們巡邏的方向,抄個近路去追。 作者有話要說: 雙十一估計寶寶們剁手都剁的比較痛快,本章留言發(fā)個紅包安慰一下乃們空空的荷包吧。 第九十八章 臘月十二日, 萬壽節(jié)。 宰執(zhí)、皇子、藩王、宗室、百官入宮朝見皇帝,并為皇帝祝壽。手執(zhí)笏板, 行大禮朝見天子。 彼時集英殿的彩樓上百鳥和鳴之聲不絕,猶如鸞鳥與鳳凰翔集宮中。 宰執(zhí)、皇子、藩王宗室文武重臣、以及各藩屬國親王使臣、副使高坐殿上, 各卿監(jiān)的正副長官及百官、各藩屬國使臣的隨行官員坐在殿下兩廊。 諸人面前各有紅面青墩黑漆矮偏桌, 每桌分別置環(huán)餅、油餅、棗塔等陳設(shè)的糕點果品,各色果子酒水。 教坊樂隊列于彩樓下的彩棚之中,最前排列拍板、十串一行;其次是清一色的表面繪畫的琵琶五十面;接著列有箜篌兩座;高高的鼓架上安放兩面大鼓,彩繪花底之上繪有金龍,鼓棒由金箔包裹, 兩手高舉,交替擊鼓,宛若流星。其后有竭鼓兩座, 安放于小桌上面,杖鼓應(yīng)和羯鼓的節(jié)奏一起擂動。 其次列有簫、笙、塤……龍笛之類的樂器, 齊待宴開。 前朝重臣齊聚焦英殿,后宮內(nèi)外命婦聚于皇后宮中,齊為皇帝賀壽。 大長公主病的起不了身,竟是連壽禮都不曾送入宮中。 同樣臥病在床的, 還有東宮太子,不能親為南齊帝賀壽, 便派了十四歲的皇長孫元奕進宮為皇帝賀壽。 東宮太子抱病多時,連帶著皇長孫元奕也是閉門苦讀,除了偶爾入宮向帝后請安, 在外幾乎絕了蹤跡,萬壽節(jié)正式亮相人前,才讓一眾皇子們驚覺——原來不知何時,竟是連皇長孫也長大了。 十四歲的少年身量已經(jīng)很高,只比成年的叔叔矮了半個頭,看身形尚是少年人,但神情卻沉靜內(nèi)斂,眸光清湛,坐在本應(yīng)該是太子的位子之上,引的朝中重臣與諸皇子紛紛猜測南齊帝的心思。 按輩份,元奕的座次理應(yīng)排在眾皇子之后。 然而,他代表著東宮太子,竟然越過諸皇子而居首位,連南齊帝似乎都不覺得皇長孫僭越,反而向藩屬國諸人介紹:“此乃朕之長孫,聰慧機敏?!?/br> 藩屬國諸王及使臣便齊齊恭維,夸贊皇長孫龍子鳳孫,天縱英姿,殿外彩棚之下鼓樂齊鳴,殿內(nèi)和樂融融,一派盛世氣象。 二皇子元閬居于元奕之下,寬袍大袖之下,手握成拳,面上卻仍能做平靜無波狀,向元奕詢問太子身體:“皇兄近幾日身子可好?冬獵回來之后,忙著府中瑣事,也沒空去探望皇兄?!?/br> 元奕舉杯向二皇子致謝:“多謝二皇叔惦念,近來天氣不好,父王不耐寒冷,便不能為皇祖父賀壽,才遣了侄兒來?!?/br> 其余皇子居于二皇子之下,三皇子心道:小鬼頭,你若是心里有點謙虛的意思,便該把首座讓于二皇兄,小輩居于叔叔座前,竟然還能坐的安穩(wěn),當真是狼子野心! 南齊后宮雖以皇后為尊,但實則萬皇貴妃更為受寵,隱隱壓了皇后一頭。 皇后向來以和為貴,從不與萬皇貴妃別苗頭,有時候甚至避其鋒芒,加之東宮體弱,常年閉門養(yǎng)病,竟教朝中不少臣子生出南齊帝想要換太子的想法,也有不少攀附二皇子與萬家的臣子們,竟結(jié)成了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他們甚至覺得憑著萬皇貴妃的寵愛與二皇子的聲望,換太子指日可待。 有文彩斐然的甚至連二皇子登上東宮之位的賀文都偷偷在心里想過無數(shù)遍,沒想到臨了南齊帝殺了個回馬槍,把皇長孫元奕給拉出來亮相,還當著藩王與藩屬國諸王與使臣大加夸獎,一時里倒讓依附二皇子與萬家的這幫臣子們傻眼了。 陛下您這是何意??? 傅琛與唐瑛今日皆有公務(wù)在身,一個在前殿負責(zé)皇帝陛下的安危,另外一個則在后宮守衛(wèi)皇后的安危,更親眼見證了后宮內(nèi)外命婦們的八卦能力。 皇后端莊,萬皇貴妃美艷,東宮未至,太子妃卻出現(xiàn)在后宮宴會之上,大家齊齊起身向著集英殿的方向遙祝南齊帝壽辰之后,待到重新落座,便不可避免的開展了唇槍舌箭模式。 萬皇貴妃帶著無精打彩的九公主,皇后關(guān)切的問:“姝兒近來可是身子不適,怎么瞧著氣色不甚好?” 九公主要遠嫁,于萬皇貴妃來說便是剜了心頭rou,然而于皇后一脈來說卻是大好事,況且聽說那位未來的九公主駙馬入京之后便直奔鴛鴦樓,簡直讓一直擔心元姝要嫁給傅琛的皇后大大松了口氣。 萬皇貴妃幾乎可以想象得到皇后偽善的關(guān)心背后是如何嘲笑她的女兒,當下面色轉(zhuǎn)冷。 九公主一雙噴火的眼睛卻直視佩著飛鸞站在殿內(nèi)一角輪值的唐瑛身上,隨即想到冬獵之時在傅琛帳篷里受到的侮辱,心不在焉向皇后回了一句:“多謝母后關(guān)心,兒臣冬獵之時不慎著涼,歇個幾日便好了。” 向來與世無爭的太子妃今日也跳出來為婆母助拳,笑道:“九皇妹才得了一位佳婿,可要養(yǎng)好了身子出嫁,不然南越路途遙遠,聽說氣候與咱們南齊大是不同,實在不行便請御醫(yī)開幾幅湯藥調(diào)理調(diào)理,省得半道上不舒服就麻煩了。” 萬皇貴妃一口百花酒幾乎噎在喉嚨里,見愛女一臉慘白的模樣,心疼不已,當下轉(zhuǎn)動酒杯,淡淡道:“太子妃一向在東宮忙著照料太子,竟也有閑心cao心姝兒,本宮替姝兒謝過了?!?/br> 太子妃往日內(nèi)斂溫婉,也秉承了皇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事風(fēng)格,向來極少與萬皇貴妃爭執(zhí)什么,但今日卻大為不同,好像腰桿忽然間硬了起來,掩唇一嘆:“太子殿下的身體向來有御醫(yī)cao心,臣妾也幫不上什么大忙,但眼瞧著奕兒也大了,今日還上殿為陛下賀壽,聽到九皇妹訂了親,算算奕兒,竟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臣妾便有些羨慕。” 她此語頓時引的殿內(nèi)外命婦齊齊豎起了耳朵。 皇長孫選妃,可是一件大事情。 而且太子妃公然與萬皇貴妃做對,提起皇長孫便滿含了驕傲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唐瑛站在殿內(nèi)一角,將一眾議論聲都盡收耳中,心中也在思量朝局變化,眼瞧著皇后派與皇貴妃一派互啄,心中不由感慨。 天家親情都寡淡的很,都是為著皇帝屁股下的寶座,大家爭的跟烏眼雞似的,三皇子的親娘慧妃為萬皇貴妃助拳,皇后與太子妃婆媳一心,殿內(nèi)壁壘分明。四皇子親娘容嬪恨不得縮在角落里,大有“神仙打架可別降罪于我等凡人”之意,擺明了兩不相幫。 她注視南齊皇帝后宮這一團烏糟糟的亂麻,心頭思量四皇子元鑒提起的吃空餉案子,也不知道這是孤例還是南齊軍中普遍的弊端。 回頭還是要催促元鑒趕緊追查下去,說不定能找到什么蛛絲螞跡。 前朝后宮,眾人各懷心思,熱熱鬧鬧的為南齊帝賀壽。 大長公主府里,蕓娘扶著面如土色的元蘅起身喝一口水,宮里鬧的動靜太大,隔著皇城似乎也能聽到里面的動靜。 元蘅喝一口水,靠在蕓娘肩上歇一口氣,有氣無力的問:“延兒……到哪兒了?”說一句便覺心頭巨痛,擊潰了她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全身都要散了架一般,恨不得癱在床上閉眼便至天荒地老,忘卻塵世間一切煩惱。 蕓娘掐著手指算,輕聲道:“估摸著過兩日公子便能回家了,主子還是要打起精神才好啊?!?/br> 大長公主苦笑,一行眼淚順著眼角落了下來:“本宮……本宮……”一句話竟說不下去了。 蕓娘服侍了她躺下,她睜著雙眼怔怔瞧著帳頂,珠淚流個不住,良久才道:“我好像聽到了宮里的鼓樂聲,今兒是萬壽節(jié)吧?” 往年的萬壽節(jié),她都是皇后宮中的座上賓,無數(shù)內(nèi)外命婦趨奉,數(shù)不盡的春風(fēng)得意。 蕓娘替她掖掖被角:“主子好好歇息,外間的事情都不必再管了?!?/br> 大長公主閉上眼睛,只覺得心如死灰:“我哪里還能管得了啊……”她一會又念叨:“閬兒宮宴罷了會來吧?”每日見到二皇子,似乎也能讓她得到片刻的安寧,漸漸對二皇子便生出了依賴之心。 蕓娘:“二殿下說會來的。他擔心主子身體,若是得空便會過來,等主子睡醒二殿下便過來了?!?/br> 殿內(nèi)點著熏香,熏的元蘅的腦子有一點糊涂,卻又有點清明,她忽道:“本宮瞧著閬兒是個可靠的,不如把馨娘手底下那些人,還有其余人手都交給他,我是懶得再管那些瑣事了?!?/br> 大長公主掌管禁騎司多年,同時也給自己發(fā)展出了一套班底,譬如京中的鴛鴦樓,還有好幾個地下錢莊等,雖然禁騎司經(jīng)過一番自查之后損失了一部分,但派往各錢莊及暗中的人手還有一些。 桓延波被流放之時,原本為著不引人注目才少派了幾個人,就怕他是個向來喜歡排場的,到時候弄的聲勢浩大弄出動靜招京中注目,哪知道還是出了事兒。 “早知道就多派些人手給延兒……”大長公主悔恨之極,不但心中恨毒了唐瑛,竟連南齊皇帝都怨上了:“若是他多疼延兒些,何至于弄的延兒有家不能回,連命都沒保?。俊彼抟换?,又怨一回,恨不得南齊帝也嘗嘗失子之痛,好能知道她今日之痛。 作者有話要說: 注:萬壽節(jié)引用的是《東京夢華錄》一書卷九:宰執(zhí)親王宗室百官入內(nèi)上壽,特此說明。 今晚的小紅花沒了,晚了十幾分鐘,淚。 第九十九章 萬壽節(jié)年年一小慶, 帝壽十年一大慶, 朝野同歡。 往年萬壽節(jié)都是三日,今年逢南齊帝五十整壽, 慶賀便延至七日,期間禁止屠宰, 前后數(shù)日不理刑名, 皇帝在殿前接受王公百官使臣的朝臣及獻禮, 宮中歌舞不絕, 繡幙相連, 金碧煌煌, 向藩屬國來使彰顯南齊之繁盛富庶。 宮外主街之上彩坊,燈坊、燈樓、歌臺、彩廊、演劇彩臺連接不斷, 途徑寺觀,更有慶祝經(jīng)壇,沿路京城各部、監(jiān)官衙同樣建經(jīng)棚,設(shè)彩坊, 為圣上賀壽,使盡了解數(shù)。 及至晚間,京都百姓幾乎舉家而出, 街上人山人海, 華燈寶燭,錦樹彩畫,歌舞升平,比之過年都還要熱鬧。 南齊帝身著錦衣, 儼然一富家翁出游,陪王伴駕的正是萬皇貴妃與即將成親的九公主。 甘峻帶著影衛(wèi)在暗處隨行,唐瑛扮做侍女,與打扮成隨從的傅琛護衛(wèi)左右,另有四名禁騎司下屬亦著常服隨侍在側(cè)。 南齊帝與萬皇貴妃感情深厚,行走之間言笑晏晏,近來心情低落的九公主更怕見人恩愛,便主動落后三步,免得被刺的眼目酸痛。 一路行來,但見街上有彩綢結(jié)成的“萬壽無疆”、“天子萬年”等大字在彩墻之上高高懸掛,路過的歌舞彩臺之上表演的節(jié)目內(nèi)容多以神仙祝壽為主題,觀者叫好,熱鬧非凡,就連酒樓點心鋪子里的壽桃也成了節(jié)日暢銷產(chǎn)品,真是普天同慶。 南齊帝帶著萬皇貴妃嘗過了街市上的壽桃,駐足觀賞過了路邊好幾出彩臺之上的節(jié)目,在萬皇貴妃耳邊說:“月蓮,若你我是民間夫妻,家中有良田店鋪奴仆,不愁衣食,每到節(jié)慶攜手同游,倒也不錯?!?/br> 萬皇貴妃柔情似水凝望著他:“自然是夫君在哪里,我就在哪里?!?/br> 南齊帝:“我若是耕田的農(nóng)夫呢?” 萬皇貴妃:“那我便做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nóng)婦?!?/br> 單戀徹底失敗還被包辦婚姻的九公主緊跟在南齊帝與皇貴妃身邊,被親爹親娘喪心病狂的秀恩愛方式刺激的一臉生不如死,回頭瞄一眼隨侍在身后幾步開外面無表情的傅琛,跳河的沖動都有了——人間不值得。 唐瑛與傅琛皆是練武之人,耳力過人,雖然帝妃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被二人捕捉到了關(guān)鍵字句。 唐瑛悄悄往后退出兩步,職責(zé)在身不能懈怠,便度量著再往前挪一步,正撞上傅大人掃過來的意味不明的眼神。 萬壽節(jié)慶典已經(jīng)過半,兩人都在宮中值守,唐瑛對無償加班有種本能的抗拒,工作熱情不高,還隱隱有罷工的念頭浮上心頭,再加上好幾次與傅大人碰面,他都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使得唐瑛總覺得兩人之間隔著萬里冰山,深深懷疑前些日子冬獵都是自己的幻覺。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去想,眼下情形似乎正暗合了她入京的初衷,她雖莫名有幾分惆悵,面上卻也不動聲色的端出了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借此暗底里也擺出疏遠的態(tài)度,竟好像在鬧別扭一般。 她不明白傅大人眼中之意,便不做理會,跟著南齊帝的步子繼續(xù)前行。 也不知道九公主心中做何想,路過寶月樓忽然開口:“父親,女兒想進去逛逛,您跟母親慢慢逛,由唐瑛陪著女兒就好?!?/br> 寶月樓是京中有名的首飾鋪子,許多首飾深得京中名門閨秀的追捧,就連九公主也不例外。 唐瑛:“……”您沒搞錯吧?! 她敢用項上人頭擔保,九公主如果有選擇,必定不愿意與她多待一秒鐘,居然還特意留她隨侍,居心叵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