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嵐不快不慢道：“干我們這一行，喜歡讀別人眼睛里的故事。”

    章向唯呆滯的想, 我眼里有故事嗎？他垂下眼睛看杯子里的咖啡, 任由散發(fā)著苦澀味道的熱氣撲了自己一臉。

    “林老師，你們告訴我, 這次要給我準(zhǔn)備的主題是，在路上，是的吧？”

    林山嵐：“是?！?/br>
    章向唯：“那主題的整體風(fēng)格是什么樣的？先抑后揚還是……”

    林山嵐：“拍你真實的星路?！?/br>
    章向唯怔住。

    林山嵐看著桌子對面的少年：“你有先抑？”

    章向唯有點不好意思的搖頭，他在娛樂圈的第一步就踏上了一條清朗明亮的大花路, 沒有踩進泥里。

    那片很多新人舊人在里面掙扎撲騰，暗無天日的泥沼，他被命運的手推著跳過去了。

    所以不會是先抑后揚。

    .

    章向唯嘟囔了句：“可我才剛開始走呢。”

    林山嵐慢條斯理的喝口咖啡：“在路上，不是嗎？”

    “……”確實是。

    章向唯抿抿嘴角, 說出自己的顧慮：“拍我進娛樂圈的真實經(jīng)歷可以，不過它還很短，我怕滿足不了你的創(chuàng)作?！?/br>
    “那不是你cao心的。”

    林山嵐放下咖啡起身：“我去影棚一趟, 你去化妝，過一會我去找你?！?/br>
    “等等！”章向唯仰望留著胡子，扎了個小辮的高個型男，“林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br>
    林山嵐停步回頭。

    章向唯眨了眨眼：“聽說是你要拍我的，為什么？”

    林山嵐沒說話。

    氣氛有幾分說不出的微妙。

    章向唯的心里開始打鼓，怎么不出聲，難道是有什么不能說的原因？

    就在章向唯的猜想快開出花來的時候，頭頂響起聲音：“好拍?！?/br>
    章向唯愕然的抬起頭：“??？”

    林山嵐俯視這次的拍攝對象：“不知道自己條件好？”

    “知道?！闭孪蛭ɑ厣瘢D了頓，很誠實的說，“但我不夠鮮明，不好拍啊。”

    什么都好，其實在時尚圈攝影師的鏡頭里，就是什么都不好。

    還不如一個九處不好，卻有一處完美的。

    林山嵐聽完少年說的話，眼底閃了閃，默然。

    又冷場了。章向唯站起來，撓頭笑了下：“今天跟我一起來的朋友是攝影系的，那是他對我的評價?！?/br>
    林山嵐屈指在桌面上啪嗒敲點幾下：“普通攝影師眼里，沒有棱角的的確不好拍，在這我不會出現(xiàn)那種情況?！?/br>
    說完就走。

    章向唯左手扣右手背，喔，裝了個逼啊，他猶豫著喊：“林老師，我還有個問題，你是不是有個……”

    “林樺霖，我哥?！绷稚綅诡^也不回的推開門出去。

    章向唯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他在網(wǎng)上搜到照片的時候就覺得有點像，見了真人，那種感覺更加強烈。

    果然是兄弟。

    一個是編劇界的大牛，一個是風(fēng)頭正盛的攝影師，都好厲害啊。

    弟弟比哥哥高，比哥哥成熟。

    性格也非常的不一樣，一個淡，疏遠，一個濃，親切。

    章向唯上次在a市加了林樺霖的微信，他的朋友圈是自己所有好友里更新頻率最高的。

    每天發(fā)，每天都有十幾二十條，一成不變的宅男風(fēng)。

    章向唯拿出手機找到林樺霖，思索著編了一條信息發(fā)過去。

    樺霖哥，我在新格，見到你弟弟了，他是負(fù)責(zé)給我拍照的攝影師。

    .

    林樺霖看到信息，他正要回，弟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林山嵐邊朝影棚方向走邊說：“哥。”

    林樺霖笑問：“諶哥的心上人怎么樣？”

    林山嵐說：“不好拍?！?/br>
    平時最討厭別人裝逼，自己剛才在辦公室卻裝了。

    兩次！

    林山嵐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

    林樺霖不能理解的說：“怎么會不好拍，那孩子漂亮的跟仙童似的。”

    “漂亮有很多種，他恰恰是不好拍的那一種。”

    林山嵐頭疼的揉額角：“我這次有可能會砸自己招牌?！?/br>
    林樺霖說：“弟弟，不至于吧？你可是被稱作攝影界新星的人?！?/br>
    林山嵐無視他的幸災(zāi)樂禍：“我沒拍過章向唯那種類型，通常我只拍……”

    林樺霖往下接：“丑的，我看的出來。”

    林山嵐：“……”

    林樺霖良心發(fā)現(xiàn)的收起了打趣的心思，無奈的說：“知道不是自己擅長的，那你還接這活？”

    林山嵐的腳步一頓，他只是好奇，什么樣的人能讓諶哥那么迷戀，甘愿拿自己的前程跟榮耀當(dāng)賭注，賭一把。

    二十四cp是不該存在，卻又離奇存活下來的東西。

    和官宣沒什么兩樣。

    “想突破一下自己。”林山嵐說。

    “挺好，”林樺霖說，“嘗試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不行。”

    林山嵐的嘴輕微抽搐。

    林樺霖興奮的叫起來：“哎呀呀，我突然有思路了，不說了?！?/br>
    掛電話前他想起什么，突然說：“眼睛！”

    “我第一次見章向唯，最先看到的是他的眼睛，我覺得你把重點放那上面，興許能拍出你想要的效果?！?/br>
    林山嵐把手往頭發(fā)里插，煩躁的朝后抓了一把。

    眼睛是好看，有水，有光，有童話，有世界，可還是不好拍。

    時尚圈審美跟大眾審美不同。

    對時尚界而言，缺憾是最自然的美，是探入口。

    完美是層隔膜，是屏障，阻擋著攝影師去觸碰拍攝對象的靈魂。

    .

    “還有，別用給模特拍的那一套法子拍章向唯，不要給他穿那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也不要給他搞什么死亡造型?！?/br>
    林樺霖嘮嘮叨叨：“就干干凈凈的男孩子，原汁原味，原生態(tài)，綠色無污染?！?/br>
    林山嵐眉心一蹙：“跟你解釋多少遍了，硬照要質(zhì)感，要視覺沖擊?！?/br>
    林樺霖不給面子的嘲笑：“但你們新格的風(fēng)格就是丑啊，尤其是上次你們給一對少女組合拍的，清純姐妹花變成坐在村東頭納鞋底的傻大姐，又丑又土簡直就是……”

    “嘟嘟嘟。”

    林山嵐掐了電話，他掛著一張刷了層黑灰的臉在走廊站了會，拐進一個空房間，按了個號碼。

    電話接通后，林山嵐聽到那頭的聲音，態(tài)度軟化了許多，帶著幾分敬重：“諶哥。”

    霍諶問：“拍了？”

    “還沒有，”林山嵐斟酌著說，“我找不到靈感，想耽誤你點時間?！?/br>
    霍諶淡淡道：“耽誤多少時間都沒問題，能拍好？”

    無形的壓迫感從手機那頭傳來。

    林山嵐搓搓臉，求生欲壓在頭頂，他沒說“我盡力”，說的是“能”。

    “那就好，”霍諶笑了聲，“要從我這了解什么？”

    林山嵐說：“我想知道在諶哥你眼里，章向唯是什么樣的一個人，以及你給他鋪的路，希望你能隨便說點，我要有個大方向，心里才有構(gòu)架。”

    .

    霍諶跟林山嵐聊了會，眉頭緊鎖的上網(wǎng)搜著什么。

    工作人員不敢上前給他理衣發(fā)，一個勁的朝安利投過去求助的眼神。

    安利跟個救世主一樣，披著一道道佩服感謝的視線走向低氣壓的源頭：“怎么，拍的不順利？”

    霍諶刷著網(wǎng)頁。

    安利瞧了眼，搜索的內(nèi)容是新格歷年來的風(fēng)格。

    “……”

    安利看著威亞設(shè)備還按在身上的老友，有種對他老婆奴特質(zhì)的恨鐵不成鋼：“老霍，要不我把你打包打包，空運過去？”

    霍諶自顧自的問：“電子刊是什么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