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在村子里還是很有威嚴的，這么一說大家一哄而散，轉(zhuǎn)瞬就都走光了。

    村長看著張子萱他們，搓搓手，憨厚的臉上帶著不好意思?！澳銈儎e介意，鄉(xiāng)下人沒什么見識，聽說你們過來所以好奇過來看看。大家一路下來都累了，我先帶著你們?nèi)バ菹??！闭f著，帶著大家來到一處寬敞的院落。

    “這是咱們村的大隊部，平時村干部就在這里辦公。這里以前是地主家，后來被收公了。

    這里是村里條件最好的地方，我都讓人提前收拾過了，有兩間房。你們自己安排一下住宿，然后出來吃飯吧?！?/br>
    張子萱的導(dǎo)師，景醫(yī)生客氣的說，“麻煩你了，村長。這是我們這些天的糧票，您收好?！?/br>
    村長忙擺手，退后兩步。“景醫(yī)生，我怎么能要你們的糧票呢，你們大老遠的過來為我們免費看病，我們感激還來不及的，您快把東西收回去。”

    景醫(yī)生笑著把糧票塞到村長手里，“您拿著，這些都是醫(yī)院報銷的。我們有規(guī)定，不能拿群眾的一針一線，你要是不收那是讓我們犯錯誤呢?！?/br>
    村長想到以前縣里來的領(lǐng)導(dǎo)都是又吃又拿的，在對比眼前這些大夫，感動的熱淚盈眶?！疤x謝你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表達我的謝意了。”

    “你們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就是對我們最好的感謝了。一會吃完飯，晚上的時候您就安排村民過來檢查吧。早看完了我們也好早回去?！本搬t(yī)生提出要求。

    下午勞動結(jié)束，村長敲著銅鑼，通知大家吃完晚飯去村部看病。每天僅限五十個名額，先到先看。

    晚上義診的時候，張子萱竟然在排隊的人群里看到了在商場里見到過的那個老太太。沒想到第一次義診就來到了這人的村子，還挺有緣分的，張子萱心想。

    頭一天，來看病的基本都是村里的老頭老太太。家里人把機會讓給老人，想讓老人先看。而老人也是想打頭陣，看看這些醫(yī)生看的準不準。

    醫(yī)療隊的六個人，四個醫(yī)生，兩個護士。帶了些常用的藥品，還有簡單的醫(yī)療器械。

    四個醫(yī)生中張子萱和他老師是負責(zé)外科。其實張子萱也懂內(nèi)科，她從小學(xué)習(xí)中醫(yī)，醫(yī)術(shù)還不錯。只是后來中醫(yī)沒落，從小教她中醫(yī)的爺爺也被打到，后來郁郁而終。從那之后張子萱再也沒顯露過會中醫(yī)，上大學(xué)也是學(xué)的臨床外科。

    還有兩個醫(yī)生是內(nèi)科的，一男一女，都三十多歲。

    五十人看下來，都不是什么大毛病，大多數(shù)都是風(fēng)濕病，還有一些胃病、蛔蟲癥，可能是這時候生活條件不好，長期饑餓，吃不飽穿不暖還不太注意衛(wèi)生，所以都是常見病。

    他們教了這小妙招，像是用艾葉泡腳，按壓虎口緩解胃痛，常洗手，和開水等等。

    等看病的人都走了以后，醫(yī)療隊的人看著休息的屋子才感到犯難了。屋里除了土炕什么也沒有，炕上只有一個破席子，上面放著幾床被子。農(nóng)村沒有電燈，他們用煤油燈照亮，大家整理好病例，匆匆洗漱了一下就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起來，因為睡在土炕上一宿，大家身體僵硬，都不敢彎腰了。而且被子還有異味，作為醫(yī)護人員都會有點潔癖，幸好現(xiàn)在是夏天，大家也沒蓋被，睡覺的時候直接蓋的自己的衣服。

    護士小紅起的最早，出去上完廁所回來的時候，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好像生了一場大病。屋里人見了停下手中的動作，看著小紅問“你怎么了?！?/br>
    小紅后怕的對大家說“剛才我上廁所，差點都下去。那個茅坑上面，就兩塊木板。而且……還有蛆到處爬，嚇死我了?！闭f完還摸摸自己的胳膊。

    屋里幾人臉色也變了一下，他們昨天來了以后一直沒上廁所，就是因為想到了環(huán)境不好，先忍忍。沒想到會這么惡劣?？墒菦]辦法，昨天都沒去，今天再不去也憋不住了。

    三人一合計，那就一起去吧，還能相互有個照應(yīng)。要是真掉下去還能讓人撈上來。‘嘔’想想就好惡心。

    等三人回來，都和小紅差不多，白著一張臉，早飯都沒吃多少。

    兩位男同志比他們強點，雖然也不太適應(yīng)，但是飯還是照常吃的。

    吃完飯，村民都去出工了，他們白天沒什么事，就想著去山里看看，找找有什么藥材沒有，要是能用的可以直接給村民用，也不用付錢。

    村長聽說他們要上山，直接讓他小兒子陪著。小男孩才十三歲，很健談，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問大家城市里的生活是什么樣，是不是頓頓有rou吃。

    把大家逗的直笑，告訴他，城里也不是經(jīng)常吃rou，不過大多數(shù)吃的都是細糧。還告訴他，如果想要成為城里人那就要好好讀書，學(xué)好知識，以后才有機會進城。

    山里到處都是野草，還有蚊蟲。幸好來之前王愛國提醒張子萱，讓她準備了防蟲藥。一天下來，沒有太大收獲，像人參，靈芝珍貴藥材，可能只有小說里才會那么好碰到。

    他們采了些三七，金銀花，葛根等等常見的藥材。告訴小男孩怎么辨認，踩到了可以去醫(yī)院里換錢，小男孩聽后如獲至寶，認認真真的記下都長什么樣子。

    可能是第一天大家看病的效果不錯，所以第二天來看病的人比第一天多很多。好些婦女由著婆婆，或者母親陪著來的。

    其中一個二十來歲，衣服打著補丁，一臉愁苦的女人坐在林醫(yī)生的桌前。

    “大夫，您幫我兒媳婦看看，這都嫁過來兩年了，還沒有懷過?！闭f話的是站在女人身后的老太太。昨天這個老人也看過了，是蛔蟲癥。她自己還沒說什么癥狀林醫(yī)生就看出來了，并且給了她兩粒打蟲藥。今天臉色看和好多了，應(yīng)該是有效果了所以早早帶著兒媳婦過來看診。

    看得出來，這位婆婆對兒媳婦很好，盡管兩年沒懷孕但說的時候沒有嫌棄，而是滿滿的關(guān)心。

    那位兒媳婦緊張的伸出手，放在桌子上，眼睛緊盯著林大夫，讓大夫給她把脈。

    林醫(yī)生安撫的對她笑笑，把她的手放在脈診上，仔細的按了一會，然后又問了些問題，告訴婆媳倆。她沒什么問題，只是身子有點虛，條件可以的話多吃點雞蛋就好了。要是不放心可以去醫(yī)院系統(tǒng)的檢查一下，要是老人的兒子來了，就過來也看看。

    老太太很驚訝，“大夫，我兒子行房挺正常的，我都問過了，這還能有我兒子的原因？”

    林大夫解釋說生孩子是兩個人的事，就好比種地，可能是地不好，也可能是種子不好。

    老太太聽了后更緊張了，和林大夫說，“那您等等。我回去找我兒子?！?/br>
    老太太走后。后面的人離得近，都聽到倆人的談話，心里正嘀咕呢，沒想到不能生孩子不只是女人的原因，還有男人。這么想著，幾個婦女感覺身板都挺直了一些。

    又看了幾個人之后，前面做下個女人?！傲执蠓?，您給仔細看看。我這媳婦自從頭胎生完之后五年都沒在懷上，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br>
    張子萱正記錄林醫(yī)生看過的病例呢，聽聲音覺得耳熟，抬頭一看，還是熟人，正是賣家具的售貨員。

    原來是她婆婆看兒媳婦怎么說都不聽，她又擰不過兒媳婦。這次正好有這個義診，還是城里大醫(yī)院來的醫(yī)生。李婆子就想也讓兒媳婦來看看，也好確認到底是什么原因。

    杜紅蓮聽婆婆說是市里醫(yī)院的醫(yī)生，加上上次回家確實和丈夫發(fā)生了點矛盾，所以這次就過來了。

    林大夫仔細看了之后，說確實沒有什么毛病。也和李婆子說，讓他兒子來看看。

    李婆子和上個老太太不一樣，她就是個不講理的，李少青在她心里就是最好的，怎么能忍受別人懷疑她兒子。所以一說可能是他兒子的毛病，不愿意了，當(dāng)場就嚎起來了。

    “你們會不會看啊，我活了這么多年還沒聽說過生不出孩子怨男人的呢，你們是不是我兒媳婦找來的同伙，哄騙我老婆子。”

    李婆子這一嚎，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打聽咋回事之后，說什么的都有，有說李婆子說的對的。這要是說自家兒子不好，自己也得鬧，要不以后怎么做人。

    還有的說，這也沒什么，人家說的也有道理，長不出莊稼確實可能是種子不好，看看又怕啥，再說人家也沒說一定是男方的原因。

    林大夫張子萱等人都沒見過這種架勢，醫(yī)院里看病的都是軍人，大家基本素質(zhì)還是有的。她們沒遇到過這樣還沒說什么就開始撒潑的呢。

    最后還是村長過來，才把人制止住?！袄钇抛?，你要看就看，不看也沒人逼你。你這是干啥？給咱們村子抹黑呢，你這樣以后誰還敢來幫咱們。”

    大家聽村長這么一說，反應(yīng)過來，是啊，要是不來，他們有病去醫(yī)院，花錢不說，還要看人臉色。于是紛紛指責(zé)李婆子。

    杜紅蓮也生氣了，剛才她就一直攔著她婆婆，沒攔住。她婆婆總是這樣，一不順心就躺地上撒潑，要不是看李少青人還不錯，又有女兒在，說不定她早就離婚了。找李少青來看看怎么了，以前沒看過，說不定還真是男方的原因呢。

    這時候之前去找兒子的老太太回來了。老太太夫家姓曹，大家都稱呼鐵柱家的。她兒子長得又高又壯，跟鐵塔似的，被老娘拉過來有點尷尬，但還是好脾氣的任由他娘拽著，還從后面護著，怕他娘走得急在摔了。

    鐵柱家的推開人群，把兒子拉過來，和林大夫說?！傲执蠓?，我把我兒子找來了，您給看看到底咋回事？”

    林醫(yī)生正尷尬呢，聞言點頭，“好，那坐這里吧?！敝車艘豢凑嬗心腥诉^來，都安靜下來，靜等結(jié)果。

    看過以后也沒啥事，對老太太說，“大娘，你兒子也沒事，可能是緣分還沒到，以后會有的?！?/br>
    張子萱在旁邊一直看著，這時插嘴問道，“大娘，我能問問這大哥大嫂平時都愛吃什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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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老太太看著說話的張子萱，這閨女長得比畫里還好看。和她說話的時候都不自覺的放輕聲音，怕大聲嚇到人家。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我家兒媳婦什么都吃，就是我這兒子，從小愛吃芹菜。一頓沒有都吃不下飯。冬天的時候都要就著腌的咸菜吃飯。”

    張子萱一聽，就知道確實被她猜中了。剛才老人的兒子一過來，張子萱就在他身上就聞到了很大的芹菜味。笑著說，“大娘，以后可不能再讓我大哥這么吃了，芹菜有避孕的效果，長時間吃可不就沒有孩子嗎?！?/br>
    老太太一聽，嚇壞了?！鞍?，那都吃了這么多年了，沒事吧？以后還會不會有孩子了?！?/br>
    張子萱安撫，沒事，停一段時間就好了，大娘，明天我們講衛(wèi)生知識，也會說怎會讓人容易受孕，到時候你們可以來聽聽。

    鐵柱家的終于知道了沒有孫子的原因，自然張子萱說什么就聽什么。

    “好好，到時候我們一定回來。謝謝大夫了?！闭f完千恩萬謝的走了。

    周圍的人群還沒散呢，現(xiàn)在知道了吃東西都能影響生孩子，更想看看了，有病早治，沒病預(yù)防，還一起約著明天都過來聽聽，省的以后不知道有什么忌諱又犯錯誤。

    等到晚上，看病的村民都走了，張子萱她們收拾一下，準備要睡覺了。這時候，外邊響起了很輕的敲門聲。

    隔壁的溫醫(yī)生開門走了出來，去院門口開大門。張子萱他們也跟著出來看看有什么事。

    這時候溫醫(yī)生已經(jīng)帶著李婆子還有她兒子和兒媳婦走了進來。

    杜紅蓮看大家都在，不太自在的笑了一下，說，“你們好，晚上的時候，因為我婆婆的事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過來道個歉。

    醫(yī)療隊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也沒難為人。溫醫(yī)生和李少青點個頭，“那你跟我進來吧?！闭f完帶頭進了男醫(yī)生休息的房間。

    外面等著也不方便，林醫(yī)生年紀最大，性子也溫和，一點也不介意晚上李婆子的撒潑。帶著李婆子和杜紅蓮進了她們休息的房里。

    這里是臨時住所，也沒有桌椅。所以倆人就坐在炕沿上等著。

    李婆子自從兒子被帶進去，就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態(tài)中，坐在炕上了不消停，一會到門口看看，一會又在地上走兩圈。

    杜紅蓮作為售貨員，交際能力還是挺強的。穩(wěn)當(dāng)?shù)淖谀抢?，和幾個人聊天。

    “林醫(yī)生，張醫(yī)生，謝謝你們大老遠的過來幫我們義務(wù)看病，這里交通不便，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也都靠自身挺挺就過去了，前幾年還有個孩子高燒燒傻了呢?！?/br>
    林醫(yī)生也知道現(xiàn)在農(nóng)村醫(yī)療十分困難，感嘆道“我們也是想盡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雖然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但是以后醫(yī)院會定期派人過來義診的，而且我看你們也有自己的村醫(yī)，回去后我們會向上級建議，給村醫(yī)進行培訓(xùn)的?！?/br>
    杜紅蓮聽后心中十分感激，雖然她不生活在這里。但是和李少青結(jié)婚六七年了，每年都會過來待一段時間，見到過許多人因為耽誤病情而失去生命的。

    “那真是太謝謝你們了，您這是幫了我們大忙了。我現(xiàn)在在吉市百貨商店賣家具，你們有時間可以過去找我玩。”

    幾人一聽，當(dāng)然也樂意認識百貨商店的售貨員。不說占便宜，但是認識內(nèi)部人員買東西也方便很多。

    李婆子等的焦心，又見兒媳婦在哪里不停的說話，聽的直心煩。拉著臉說道：“你能不能消停一會，一點都不關(guān)心你男人。心怎么這么大呢。”

    杜紅蓮在外人面前被婆婆這也說，臉燒的通紅，想反駁又有理說不通。一時間氣氛很尷尬。幸好這時旁邊的屋門打開了，李少青從里面走出來了。

    李少青出來后，面色難看，一言不發(fā)。也沒等他娘和他媳婦，一聲不吭的就走了。大家一見這樣就都知道結(jié)果不怎么好。

    等都走了之后，張子萱他們重新躺下休息。黑暗中護士小紅突然笑著說，“林醫(yī)生，張醫(yī)生，你們說這算不算惡有惡報。

    那老太太一看就不好相處，蠻橫不講理。還懷疑她兒媳婦不能生，這下好了，是自己兒子的原因，看她以后還怎么囂張。”

    林大夫卻不太認同，平淡的說。“還是沒有毛病更好一些。以后看病也是一筆不小的花銷。農(nóng)村沒有太多的收入，一場病癥都有可能拖垮一個家庭?！?/br>
    小紅聽林醫(yī)生這么說，也不好幸災(zāi)樂禍了。小聲嘀咕，“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屋里幾個人聽后心情都挺沉重的，雖然他們是醫(yī)生，但是并不想見到病人，要是人們都身體健健康康的，哪怕是失業(yè)大家也是樂意的。

    另一邊，李家三人在黑暗中沉默的走著?？斓郊业臅r候，李婆子實在忍不住了，拽住李少青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問道“兒子，大夫到底怎么說。真是你的原因？是不是他們看錯了，要不娘去找他們?nèi)ィ屗麄冎匦陆o你看看?！?/br>
    李少青的心里難堪又煩躁，聽他娘又要鬧騰，就算知道他娘的出發(fā)點是為他好，但是也控制不住自己脾氣，沖著李婆子低聲吼道，“娘，你能不能安靜點，算我求你了，別鬧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