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倒是她喝過花果茶后,不??溥@茶煮得好,“我瞧著你這日子過得自在,無事坐著喝茶,府里也沒有雜眼的人,真真是叫人羨慕得緊。” 永王府雖然沒有側(cè)妃,姨娘通房卻是有的。永王對于妻子敬重之情最大的表示,就是府里沒有庶子庶女出生。對于這一點,永王妃是很滿意的。 “舅母要是喜歡,往后常來陪我坐坐,我一人悶在府里,確實有些無聊?!?/br> 永王妃嘆一口氣,若是王爺沒有其他的女人,她也愿意天天這么無聊。她知道以王爺?shù)纳矸?,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已經(jīng)是難得。那些妾室通房侍寢后,王爺都會吩咐廚房煮上一碗避子湯。這些年,王府除了她生的兩個兒子,連個庶女都沒有。 她也一直慶幸著,慶幸自己能嫁給王爺這般看重正室的男子。可是皇權(quán)至上,王爺有沒有那個心,她最清楚。正是因為她清楚王爺也想爭上一爭,才會如此糾結(jié)。 柳月華是柳家嫡長女,屈為側(cè)妃已是委屈。要是對方真進(jìn)了王府,王爺自會萬般寵愛。柳月華身后有柳皇后撐腰,她這個正妃也要避其鋒芒,王爺也不會像對待妾室通房一樣對待柳月華,定會讓對方誕下子嗣。 “換成是我,我寧愿這樣天天無聊,也不想府里熱鬧?!?/br> “舅母,你要是在王府覺得煩,以后常來找我?!?/br> 除了這句話,明語也沒有其他的話能安慰到她。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愿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那些勸女子要大度的人,用心都不正。 反正明語是說不出來什么想開啊,什么女人都這樣的話。 “我呀,還真是沒地方找人說。這不左思右想,就來煩你了。道理我都知道,我也知道這些年王爺對我很好,我不能阻著他的前程,可是我…或許我還不夠大度,不夠賢惠吧?!?/br> 這些話,永王妃連錦城公主都不敢說。因為錦城公主是皇家女,皇家人生來最看重的都是皇權(quán),那個位置誰會不想,錦城公主肯定是支持王爺去爭的。 她也不知道為何,就感覺這個外甥女和別人不一樣,有些話她在別人面前說不出口的,在這個外甥女面前倒是輕松說出來。 明語替對方再倒一杯花果茶,“如果大度讓自己痛苦,賢惠是給自己添煩惱,那么為何要大度,為何要賢惠?” 永王妃接過果茶的手一頓,驚訝地看著明語。明語的眼神清澈干凈,透著未染塵世的純粹。這句話說得極好,自己都不痛快,要大度賢惠的名聲做什么。 她慢慢吹散杯子里的花瓣,小口小口地抿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慢慢浸潤著五臟六腑,舒泰直到全身。 “這話說得極好,這茶也極好,我這趟算是沒白來?!?/br> “世間諸事,貴在自己做何想,舅母其實心中早有答案?!?/br> “你說的沒錯,我還能怎么辦,我又不能攔著?!?/br> 這樣的事情是阻不住的,何況事關(guān)儲位之爭。別說永王妃不會阻,便是她的娘家,恐怕也是支持永王的。在世人眼中,一個側(cè)妃而已,撼不動育有兩子的正妃。 永王妃坐了約不到一個時辰告辭,明語再三留飯都被對方婉拒,親自送對方出去后,兩人在侯府門口話別。 經(jīng)此一敘,永王妃把明語當(dāng)成了知己。 永王妃此行較為低調(diào),沒有乘馬車,乘的是一頂沒有徽記的轎子。明語目送著轎子離開,最后那抹油藍(lán)消失在街角才欲轉(zhuǎn)身回府。 誰成想聽到一聲尖叫,緊接著又是一陣尖叫。 她心下一突,連忙帶人趕過去。卻原是轎子撞上一匹發(fā)瘋的馬,永王妃從轎子里跌出來,摔得不輕。 又是瘋馬。 她記得上次元宵花燈會上,就是不知從哪里沖出來一匹發(fā)瘋的馬,害得許多人落水。這么雷同的手法,或許出自同一幫人之手。 上次元宵花燈出事后,京兆府的人找到那匹馬。那是一匹普通的半血馬,一般的世家官員府上都有圈養(yǎng)。查來查去都查不到主,只能不了了之。 這馬看上去也是尋常,恐怕又是一匹無主之馬。 那馬像瘋了一般橫沖直撞,金秋和兩個家丁費一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制服。幸好這條路上沒什么行人,除了永王妃受傷外,并未傷及他人。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永王妃被安置在侯府客院,手上臉上都是血,看上去駭人得很。大夫以最快的速度被請過來,診過脈上過藥后被明語拉到一邊。 明語從大夫的口中聽到永王妃臉上或許會留疤時,心不由得往下沉。永王妃還暈迷著,要是醒來后知道自己臉上會留疤,不知會是什么反應(yīng)。 剛把大夫送走,就看到季元欻和急色匆匆的永王進(jìn)了客院。永王先進(jìn)去看過永王妃,然后再出來。明語沒有瞞他,把事情的經(jīng)過和永王妃臉上可能留疤的事都說了。 永王聽完后臉色鐵青,一句話都沒說。 “舅舅…” “殿下,這事發(fā)生得巧,又是發(fā)生在侯府附近,是臣的疏忽?!?/br> 永王深吸一口氣,臉色稍有緩和,“這事豈能怪你,那些人居心叵測必是時時監(jiān)視著我們,誰也不知道他們躲在哪里,又會在什么時候出手。真是一出妙計,讓本王不得不吃這個啞巴虧。” 在世人看來,永王妃出事或許正合永王的心意,就算不是永王做的,也是永王授意的。無論是楚國公府還是武安侯府,和永王都是一邊的。 此舉不僅讓永王吃了個啞巴虧,還離間了永王和永王妃之間的夫妻感情。一個面容有損的王妃,怕是不能成為一國之后,母儀天下。 “她臉上會留疤的事,暫且先瞞著。本王會遍尋名醫(yī),盡力為她醫(yī)治?!?/br> 永王說著,朝季元欻遞一個眼神,兩人一起去了書房商議。等到永王妃醒后,永王便帶著她一起離開,季元欻送他們?nèi)ネ醺?/br> 明語心中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儲位之爭,可能比想象的還要殘酷。不光是皇子之間的明爭暗斗,連各府的女人都被卷進(jìn)來。 輔國公府這一出奇貨可居,把渾水?dāng)嚨迷桨l(fā)的亂。她能理解柳皇后默許此事的原因,正是因為理解,才越發(fā)覺得難受。 夜風(fēng)微涼,她慢慢走出院子。放眼望去黑影重重,像極此時京中的局勢叫人看不真切防不勝妨。側(cè)耳靜聽,樹葉婆娑作響極似各方勢力你爭我奪紛爭不休。 不知不覺,她竟走到了前院。 金秋和微草兩人默默跟在后面,像兩個影子。 突然聽到前方傳來女子柔婉的聲音,“侯爺,要不要奴婢吩咐廚房給您弄些吃的?” 明語停了下來,金秋和微草也聽出那女子的聲音,兩人目光同時現(xiàn)出驚訝之色,下意識地看向自家主子。 “不用。” 男人清冷的拒絕聲后,那女子又道:“侯爺您最近天天早出晚歸,奴婢擔(dān)心您又和從前一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您身體要緊,好歹用一些吧,奴婢這就去準(zhǔn)備?!?/br> “我說了不用,這些事情自有夫人安排,你下去吧。” “侯爺,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夫人怕是嚇壞了。奴婢想著,她應(yīng)該一時半會還記不起這些小事。” 明語聽到這話,勾了一下嘴角,從暗處走過去。 “侯爺回來了,荔兒倒是個有心的,能急主子所急。等會你把飯菜送到不忝院,忙去吧?!?/br> 荔兒面色如常,規(guī)矩行禮后恭敬告退。 季元欻面有疲色,在看到她后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耙估餂?,出來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些衣服?!?/br> 那冰冷的眼神看向金秋和微草,把兩人嚇得雙腿一軟,差點跪下去。幸好明語及時出聲,說是自己貪涼,不怪旁人。 “那馬我讓人看過了,是吃了加了藥的草料。身上也沒什么印記,查不出是哪個府上出來的??赡芎蜕洗卧?jié)的事一樣,毫無線索。” “不用費心查,他們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事,早就斷了所有可能的線索。左不過是那些人做的,咱們只是苦無證據(jù)而已。此事是別人處心積慮,你別放在心上因此自責(zé)?!?/br> “我知道,可是永王妃那里…” “王爺說了,他會處理?!?/br> 夫妻二人說著話,進(jìn)了不忝院。不忝院分為東西兩院,東院是主院,西院是悠閑之所。這處院子也是以前季元欻的院子。明語望著西院的廂廳,不久前她還有永王妃飲茶話家常。這才多久的功夫,就出了這般惡事。 季元欻人高腿長,邁過門檻時感覺她沒跟上來,回頭望過來。 她笑了一下,跟著進(jìn)屋。 在季元欻去沐浴的時候,荔兒把飯菜送了過來。微草讓人把飯菜擺在正屋,然后帶荔兒去偏屋見明語。 偏屋設(shè)有一間小書房,是平日里明語抄寫佛經(jīng)的地方。荔兒進(jìn)去后,微草擔(dān)憂看一眼,把門帶上。 明語坐在桌案前,金秋靜立在一旁侍候。等了半天,眼見著手下的一頁抄寫完,明語才慢慢抬起頭來。 “今天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提醒,我可能還真的忘記給侯爺準(zhǔn)備宵夜。” “這是奴婢的份內(nèi)之事,當(dāng)不得夫人夸獎?!?/br> 明語擱下筆,接過金秋遞過來溫?zé)岬臐窠?,把手擦干凈。慢慢從桌案后面走出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微微一笑?/br> “我記得那次多虧你的一碗?yún)爬m(xù)了我的命,對此我心中感激,心里念著你的這份情。最近事多,我兼顧不暇,故而一直沒有機會找你說說話?!?/br> 荔兒神色恭敬,面上看不出半絲端倪。明語又是一笑,示意她坐下說話。她堪堪坐在春凳的半側(cè),低著頭。 “多謝夫人?!?/br> “前兩天我還說起身邊的幾個丫頭,她們都被耽擱了。如今孝期已過,是該準(zhǔn)備替她們尋個好歸宿,也不枉她們跟我一場。侯爺是男人,怕是不會想到這些,想來你年歲也不小,心中可有合意的人?” 荔兒平靜的表情裂出一絲縫隙,道:“奴婢從未想過嫁人之事,只想安安分分留在侯府,當(dāng)好自己的差事。” “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你現(xiàn)在想也來得及。你是侯府的老人,一向盡心盡責(zé),又曾有恩于我。于公于私,我和侯爺都不會虧待你。你若是愿意嫁人,我便做主放了你的奴籍,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金秋睜大了眼,目露羨慕。她以為荔兒一定是千肯萬肯的,可是等了半天,她只在荔兒的臉上看出猶豫之色。 明語眸光微閃,問道:“你心中可是有什么顧忌?何不說來聽聽,我或許能幫你。” “回夫人的話,奴婢心中并無顧忌,只是奴婢從未想過嫁人一事,覺得十分突然。夫人和侯爺看得起奴婢,是奴婢的福氣??煞袢菖竞煤盟剂恳幌拢僮龃饛?fù)。” “自是可以的,這種事情當(dāng)然要你想好才行。” 荔兒行禮謝過,金秋將人送出去。 明語垂著眸,坐著沒動。 金秋送人回來后,隱約猜出一些,道:“夫人,這個荔兒莫不是有什么二心?要不要奴婢再去探個話?” “不用?!?/br> 荔兒的心思不難猜,明語并不需要求證什么。私心里,她希望荔兒不要做傻事,一旦犯傻便再無回頭之路。 她記得對方的參湯之恩,早就想尋個機會報答。只要不是觸及自己底線的事情,她愿意盡最大的可能給荔兒體面。 主仆二人出了偏屋,微草在后面拉著金秋低低私語。也不知說了什么,就聽到微草驚訝地“啊”了一聲。 正屋內(nèi),季元欻已經(jīng)用好宵夜。 夫妻二人進(jìn)到內(nèi)室,金秋和微草便守在外間。兩人的頭又湊到一起,竊竊私語起來。微草的臉上閃過震驚,似乎很難相信荔兒會有見不得人的心思。 金秋輕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別再傻傻的把人當(dāng)姐妹,一口一個jiejie的叫得親熱。要是被人算計去,害了夫人,有你后悔的?!?/br> “我知道…我就是不太相信她會是那樣的人…” 微草的聲音漸小,實則她自己心里也說不上來。她只知道荔兒對誰都好,是個貼心的大jiejie,旁的她還真知道的不多,所以她并不是很確信。 內(nèi)室里的夫妻二人也在說話,明語不會提起荔兒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男人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事情就被處理得干干凈凈。 兩人說的都是朝堂之事,以及長春宮的事情。 “你說此前皇后娘娘中意的人會不會是永王?” “不無這個可能?!?/br> 永王比其他王爺都有一個明顯的優(yōu)勢,那就是永王生母早亡。其余的王爺生母都尚在,換成任何一個人,首選的都會是永王。 今日這一出,看似苦主是永王府,實則受指責(zé)的還是永王。 一個為達(dá)目的連自己的妻子都謀害的男子,品行必會飽受爭議。試問這樣的人,又怎么可能會是儲君之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