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語得到親爹的撐腰，不看楚夜泊難看的臉色。

    “三叔非要在這個時候強行把越堂弟過繼到我們二房，到底是什么用心？我父親和母親成親不過數(shù)月，他們正值盛年，三叔如何斷定他們不會有子？你們是至親，難道就這么盼著我們二房無后？”

    楚夜泊臉一黑，這個大侄女不是明知故問嘛。誰不知錦城公主不能生養(yǎng)，要不然能容忍萬駙馬養(yǎng)外室，弄出庶子庶女來。

    真真是無知小女，還有臉拿出來說。

    “大侄女，這話三叔不好說，要不，公主殿下您和大侄女說說？”

    錦城公主心頭大怒，什么混賬東西，竟然敢為難明兒！

    她深吸一口氣，正欲發(fā)作，不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第67章 有孕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 錦城公主已被扶回春暉院。發(fā)難的大房三房臉色不太好, 心里懷疑她是裝暈, 但礙于她的公主身份, 無一人敢上前置疑。經(jīng)此一打岔，再咬著過繼的事情不放顯然不妥。

    盧氏冷哼一聲，趁機有條不紊地安排起來。不多時，國公府里掛起了白幡, 所有人的都換上孝服, 聚齊在剛布置起來的靈堂之中。

    楚夜泊自是不甘心, 目的沒有達(dá)成, 哪里能就此罷休。

    “母親, 公主殿下身子未免太弱，您還是早些打算的好?！?/br>
    “方才明姐兒都說了，公主還年輕。你們這么急赤白臉地往二房塞人, 到底是何居心？莫非真是心思歹毒，詛咒我二房無后？”

    “母親，你何必裝糊涂。公主的身體如何，您比我們還清楚。您和二哥打的是什么主意, 我們也是心知肚明。”

    “老三, 我說了, 我們二房的事情不用你們插手。如今國公府里是你二哥當(dāng)家，這些事情他心中有數(shù)?！?/br>
    “母親，二哥對公主殿下言聽計從。若是二哥真的不肯納妾生子，咱們可不能由著他胡來。明明我們楚家子孫不少, 還說什么過繼外孫承爵，那是會招天下人恥笑的。”

    過繼出嫁女的血脈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若真是離經(jīng)叛道之舉，盧氏也不會把明姐兒推到風(fēng)口浪尖上。她站在靈棺旁，一身孝衣面無表情，看著已入殮的老國公，目光中充滿嘲諷。

    這個男人一定不會想到，他尸骨未寒，他的兒子們關(guān)心的不是他的后事，而是如何借著他的喪事爭爵位。

    她是將軍府獨女，當(dāng)年嫁進(jìn)國公府時，也曾私下約定過將來把次子過繼到盧氏一脈。只可惜，她只育有一子，且官哥幼年失蹤。

    她對丈夫都沒了期待，更是不愿再生什么次子。

    “老三，你一定非要在這個時候鬧嗎？你明知你父親尸骨未寒，這就是你的孝道？”

    “母親，若是任由二哥胡來，將我們國公府的爵位拱手讓給外人，那才是真正的不孝。父親在天之靈，定然不會允許的?！?/br>
    都拿死人作伐子，在這靈堂一片縞素白布之中，顯得那么的荒唐可笑。靈堂外下人們的低低哀泣和靈堂內(nèi)的劍拔弩張鮮明對比，越發(fā)讓人覺得無比諷刺。

    明語身為嫡系長孫女，自是跟在盧氏的身后。從她的視線看去，對上的是楚晴柔的憤毒和楚晴書的嫉恨。她一臉冰霜，視若無睹。

    這般高高在上不屑一顧的樣子，更是讓楚晴柔咬碎銀牙。憑什么?。棵髅饕磺卸紤?yīng)該是自己的，為什么都被這賤種給搶走了？

    良久，盧氏輕蔑一笑，“老三，如果今日我不同意過繼，你當(dāng)如何？”

    楚夜泊聞言，眼底劃過陰狠。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他無情。他倒要看看，楚家那些老頑固在這件事情上還會不會向著二房。

    他就不信，有宮里那位貴妃姨母在，真能由著楚家任意妄為。

    “母親，那兒子就要得罪了?！?/br>
    “請便?！?/br>
    盧氏說完，眼神輕飄飄的，再次望著里面躺著的老國公。臉上的嘲弄之色慢慢隱去，添了一絲悵然，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多年夫妻，終究成了陌路。

    那邊楚夜泊楚夜舟小冷氏幾人見她態(tài)度如此堅決，相互打著眉眼官司。楚夜泊眼神陰鷙，想不到這個嫡母如此執(zhí)拗，到了這個地步都不松口。

    她真當(dāng)他沒有法子嗎？

    天下悠悠眾口，還有那些族老們。他就不信天下人得聞此事，不會戳著嫡母的脊梁骨罵，那些族老們再被二房收買，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楚家的爵位落到旁人的手中。

    他下定決心要把這事鬧大，最好是鬧得滿城風(fēng)雨。到時候二房母子沒了臉面，指不定還要求著他們把越哥兒過繼過來。

    “母親，你是在逼兒子?！?/br>
    “老三，誰逼你了，你可以不做?！?/br>
    想明著當(dāng)強盜，還要立個牌坊，果真是冷氏教出來的好兒子。這爵位哪怕拼著讓上面收回去，她也絕不會讓它落到大房三房的手中。

    正僵持著，楚夜行楚夜喬和季元欻走進(jìn)來。

    他們先前一直在安排老國公的后事，眼下才算是忙完。一進(jìn)靈堂，自覺站到盧氏華氏和明語那邊，目光冰冷地看著其他兩房人。

    盧氏慢條斯理問道：“各家都去報信了嗎？”

    “都安排好了，母親放心?！背剐谢氐馈?/br>
    “嗯，那就好，都準(zhǔn)備起來吧，怕是過一會就有人上門了?！?/br>
    楚夜泊看著盧氏當(dāng)真不在意自己的威脅，陰鷙的眼神轉(zhuǎn)為陰狠，朝小冷氏一使眼色。小冷氏心領(lǐng)神會，掩著帕子奔到靈棺前，哭起喪來。

    緊接著楚晴柔和楚晴書也跪到那里，幾人哭成一片。

    楚晴娟縮了縮身子，看了明語一眼。明語朝她點頭，她這才畏畏縮縮地跪到她們的后面，低低地哭起來。

    小冷氏當(dāng)然不會光哭，她是一邊哭一邊訴。大意自是他們兩房人連老國公最后一面都沒見著，暗指二房故意不讓他們送終。還有就是爵位的事，含沙射影指責(zé)二房寧愿把爵位留給外姓人，也不肯過繼楚家的香火，這等背祖忘根的不孝之舉，是要遭報應(yīng)的。

    她這是打量著等會就有人上門吊唁故意哭訴的，就是要將這事抖露出去，引來世人對二房的譴責(zé)。盧氏洞悉她的心思，表情越發(fā)的冰冷。

    明語知道祖母是真的不在意大房三房鬧開，也不在意老渣男的死為京中的一個笑話。大房三房行事如此惡心，她不愿讓他們得逞。

    她默默在另一邊跪下來，開始誦經(jīng)。

    盧氏見到孫女這般，眼前劃過幽光，這個孩子真是太心善了。罷了，到底夫妻一場，她就最后送送他一程吧。

    于是就在明語的旁邊，也跟著誦起經(jīng)來。

    祖孫二人都參佛多年，便是不用經(jīng)書，也能將爛記于心的經(jīng)文一字不落地誦出來。念經(jīng)的聲音有安神撫心之效，小冷氏等人的哭喪聲反倒顯得嘈雜鬧騰。

    男人們站在兩邊，對峙著。

    東邊是楚夜行楚夜喬和季元欻三人，西邊是楚夜舟楚夜泊兩兄弟并三個兒子。西邊雖然人多，但氣勢矮了一大截。楚夜舟復(fù)雜地看著楚夜行，腦海中閃過自己的一切都被對方搶走的念頭，心情十分的陰郁，目光隱約帶著不善。

    最先上門吊唁的是永王夫婦，永王妃之前被送走后，就一聲關(guān)注著國公府的動靜。消息一傳到王府，夫妻倆就動身趕來。

    小冷氏的哭聲有所收斂，因為她知道哭給永王夫婦看，那是瞎子點燈白費蠟。永王夫婦是向著二房的，說不定不僅不會譴責(zé)二房，還會責(zé)怪他們。明知會被人下面子的事，她可不會干。

    明語聽到她們只剩了哭聲，很是無語。

    永王夫婦吊唁過后沒有即刻離開，他們是姻親，自是想看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盧氏哪里敢讓永王幫忙，委婉謝絕。

    永王妃看了一圈沒看到錦城公主，悄悄問安嬤嬤。安嬤嬤剛要回答，就看到錦城公主身邊的宮女過來。那宮女原是一臉喜色，進(jìn)了靈堂后立馬收起，行了一個禮。

    “皇姐怎么了？”

    宮女面露遲疑，看了看靈棺的方向，不太敢講的樣子。

    “真是急死人，你倒是說話啊？”

    永王是急性子，那宮女被她一嚇，低下頭去，“回王爺?shù)脑?，公主殿下無礙，太醫(yī)說是有喜了。”

    “什么？不可能！”

    楚夜泊第一個叫出聲來，錦城公主嫁給萬駙馬多年，從未有過身孕，怎么嫁進(jìn)國公府沒多久就能懷上。肯定是騙人的，要不然事情怎么這么巧，偏偏在這個時候傳出喜訊來。

    小冷氏那邊哭聲立止，皆是一臉的不愿相信。一定是今天提到過繼的事情，錦城公主為了不過繼，故意放出來的假消息。

    楚夜行已顧不上許多，急匆匆就往內(nèi)院去。

    盧氏雙手合十，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永王妃歡喜不已，要不是此時還在靈堂，場合不對，她必是要大笑出聲的。

    “老夫人，恭喜啊?！?/br>
    這聲說得極低，顯然還是顧忌場合。

    大喪撞上大喜，且還不止一喜。先是武安侯府和國公府定親，眼下又是錦城公主傳出有喜，喜上加喜，壓過了大喪的晦氣。

    “多謝?！?/br>
    多余的話，在這里也不方便說，兩人心知肚明，各自歡喜著。還真是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完全沒有想過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明語驚訝過后，也是無邊的高興。娘有身孕了，她要做jiejie了。不知為何，她下意識就朝季元欻看去，正對上他望過來的幽深目光。

    不用再糾結(jié)什么兒子過繼的事，這一世，就讓她和第一世一樣，平平淡淡的陪著他，還他那十年陽壽之恩。

    顯然，有人并不喜歡看到他們二房高興。

    “母親，會不會弄錯了？

    小冷氏半天冒出這一句，要是永王夫婦不在，她只怕就不會問得如此含蓄。她定會責(zé)問此事是真是假，說不定還會借著看望公主去春暉院里一探究竟。

    但永王夫婦在此，她不敢造次。

    永王妃聞言，冷哼一聲。“楚三夫人是何意，難不成是懷疑太醫(yī)醫(yī)術(shù)不精，還是懷疑我皇姐在騙人？”

    “不…不敢，臣婦就是覺得事情太巧，公主殿下的多年不曾有孕，怎么這會兒就有了。”

    “兒女都是天注定的，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不該來的時候當(dāng)然不會有?！?/br>
    永王妃這話，倒是無形中拍了一下盧氏的馬屁。說明這孩子會挑時候，以前錦城公主和萬駙馬成親十幾年都沒懷過，一嫁進(jìn)國公府就懷上了，證明楚夜行才是公主的良配。

    小冷氏當(dāng)然不敢去質(zhì)問錦城公主，也不敢質(zhì)疑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她心里懷疑著，又急又惱。用眼神請示楚夜泊，現(xiàn)在要怎么做。

    楚夜泊心知時機已過，無論公主是真懷孕還是假懷孕，今天的謀算都白費了。小冷氏看懂他的眼神，不甘心地重新哭喪，不再哭訴。

    她一哭，聲音還極大，像是故意給人添晦氣似的。

    盧氏識破她的心思，冷冷一笑。喜事喪事撞在一起，原本是很忌諱的?？墒莾上矇阂粏?，壓得住。任憑這些人再哭得厲害，也添不了晦氣。

    永王妃是客，得知這樣的好消息，自然要去看錦城公主。

    等會吊唁的人就要陸續(xù)前來，楚夜行方才被喜訊沖暈了頭，已去了春暉院。盧氏和明語祖孫自然不能離開，她們又開始誦起經(jīng)來。

    不多時楚夜行回來了，和楚夜喬季元欻一起迎前來吊唁的賓客。賓客們看到季元欻，都是滿臉疑惑。楚夜行大大方方，說了結(jié)親一事。

    隨著來吊唁的賓客來來去去，關(guān)于楚國公府和武安侯府結(jié)親的消息也像風(fēng)一樣傳遍京城的各大世家。

    一時間世人議論紛紛，奔走相告。

    來吊唁的人說著節(jié)哀順變，再低低的夸贊國公府結(jié)了一門好親。那些夫人們好聽的話像不要銀子似的，拼命夸著明語。

    夸明語有佛心，夸明語孝順懂事。明語表情悲傷，只道謝。如此榮辱不驚不驕不躁的樣子，又引得那些人一頓猛夸。

    至于大房三房的姑娘，沒有人提半個字。也就承恩伯和夫人來的時候提了一兩句，夸了楚晴書孝順懂事。君家那邊只派了管事過來，君伯爺和文氏都沒有露面。